彼树为槐

流言 2

    
    白绫夜梦中听到耳边响起了琴声,琴声呜咽断肠听起来着实伤怀。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璋卿的洞府中,只是睡在树下,身上盖着一件璋卿的外袍。她摇了摇头,发现这酒后头疼的厉害。耳边的琴声却不断,定睛一看,璋卿正在茶台前专注的抚琴。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璋卿抚琴。第一次在紫微帝君的洞府里匆匆听过一次,当时只觉得琴声悦耳并未在意抚琴人的心境,而且她偷偷躲在树后只看到他的侧面,他抚琴时的专注倒是被她轻易地略过。如今他正正地坐在她的对面,两手拨弄着琴弦,俯首间目光沉静温柔,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迎来和煦的春风。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像是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真实里透着平淡。
    她轻轻坐直了身子,仿佛被璋卿的琴声吸引。三个月来她一直让自己试图忘记和慕谦的一切,她借故逗留在璋卿的洞府里只是防止自己一个人独处时胡思乱想搅乱心扉。可今日这一首琴曲牵连着她的心扉,将她心里的酸楚一应都倒了出来。
    琴声一断,白绫夜也从自己的思绪中跳了出来,她起身将璋卿的外袍抱在怀里,走向茶台,坐在对面的矮石凳上。
    璋卿手中一化就将茶台上的琴收了去,看向她时目光闪烁,最后只好低下头摆弄着茶具,说道,“你这一觉睡得可好?”
    “睡的很好。每次在你这里喝些酒坐在树下一睡,倒是比我洞府里的床还要舒服不少。看来以后我倒是要日日叨扰了。”
    “你若是想来随时来就是了,我洞府的大门何时对你关过?”璋卿将沏出茶色的新茶添满一杯推到她的面前,又继续低下头问道,“不知你后院中的那株海棠长得如何?”
    白绫夜接过茶杯思索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我这些时日没怎么在洞府里待过,只听桃安说起过一两次,大约已有一丈高了。到底是天庭的水土,有仙法护着,长起来是比凡间的树木快些。等再过些时日,我也可以在洞府中摆好茶酒邀你来一同赏花了。一边赏莲一边观海棠,想这天庭上应该只有我的洞府里才会有这番胜景吧?”
    璋卿抬头见她笑的得意,自己也被她感染地笑了起来,回道,“那我便耐心等着你邀我去赏花的帖子了。”
    她放下茶杯,将璋卿的外袍递给他,起身说道,“今日也在你这里叨扰了一天,时辰不早,也是时候告辞了。多谢神君一整天的招待,小仙先行一步。”说完对着璋卿深深一拜,转身要走时听到他唤了她一声。
    “绫儿且先留步。”璋卿从茶台上拿起他誊写的两张诗词,递给她说道,“这是你今日酒后所吟,我替你誊写了下来,你拿回去自己品评一番吧。”
    她接过纸张,看着上面璋卿的字苍劲有力,誊写她这样小情怀的诗词实在是有些浪费。转念一想到底是对方的一番好意,便折了一道贴身收进怀里,对着他又是一拜,说道,“多谢神君笔墨,小仙就此告辞。”
    出了洞府腾了云头白绫夜一路直往自己的洞府,她酒方醒,人还有些晕眩,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个影子在跟着她,她停下云头查看,又见不到人影,最后只当是自己眼花,重新驾起云雾而去。
    落在洞府门口,云轻便开了门,见她难得清醒地回来,便迎着拜道,“仙君今日回来的好早,可是又去璋卿神君的洞府了?”
    白绫夜见他眉眼带笑,知道他和外面的众仙一样都是猜测她和璋卿关系,便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云轻你小小年纪便要学那些年纪偏长的仙君在背后议论旁人的是非么?我和璋卿神君的关系你心中一清二楚,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云轻吃痛揉了揉脸颊点着头,一脸的可怜相。白绫夜见他如此,忙在他脸颊上也揉了揉,说道,“我方才下手重了些,你若是疼的厉害就去找桃安仙子多拿几块糕点,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哄过了云轻,白绫夜心中想着后院的海棠便一路绕过去,许久未踏进后院,原来这里竟被桃安打点的井井有条。地上没有半点枯枝残叶,莲池中的水清澈如新,就连那株海棠也长得格外精神。她走近时见那株海棠已经长得和她一样高,树干只用一只手就抓得住。虽比不上璋卿洞府上的海棠粗壮,树顶的花苞却是一点也不少。她绕着树下转了一圈,再过上两三个月倒也是可以勉为其难邀璋卿来赏花的。不过就算海棠长得不好,池中的红莲可是天庭中少有的珍品,想必璋卿也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坐在亭中取出怀里的两张诗词,不过是她酒后信口说来的醉言,不想璋卿竟认真地誊写下来。她看着他写下的每一个笔画,脑中联想到他认真的模样。她忽得有些害怕,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或许璋卿和她就真如天庭的传言一般了。
    她手中一颤将诗词跌在桌上,忙紧张地拾起来,折了又折贴身放在怀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膳时她胃口不佳只吃了两块糕点,桃安见她神情郁郁寡欢,在她就寝时便端来了一碗甜汤。白绫夜闻着甜腻的味道香气扑鼻,脸上的表情一时间舒展开来。
    “仙君这三个月来一直都有心事,我见你日日都去璋卿神君的洞府,每次回来都能疏解不少。怎的今日回来之后像是心事更重,是遇到了什么旁的事么?”
    白绫夜因为慕谦伤神的事一直没有告诉桃安知道,整个洞府的人都只当她是在凡间受了些莫名的委屈所以心事沉重。可她又不能把所有的因果都讲出来,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她看了一眼桃安,说道,“最近天庭中的流言,关于我和璋卿神君的,你听到了多少?”
    “零零散散,七七八八,倒是……也听到了不少。不过都是些流言,仙君你和璋卿神君是君子之交,常来常往也不过是小事罢了。”
    她见桃安说话时吞吞吐吐,闪烁其词,瞪着眼睛问道,“桃安,难道就连你也觉得我和他真的有些什么吗?我不过是去他的洞府喝茶赏花而已。当真是君子之交!”
    “其实仙君你虽然这么说,但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天庭之上万年之内从没有哪个女神仙能如此频繁地进入璋卿神君的洞府,你和他整日相对,天庭上的流言五花八门,就连你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刻画的一清二楚。换言之,如果璋卿神君真的对你无意的话,他是不可能整日都邀你去赏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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