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树为槐

    
    慕谦离开了白绫夜在凡间的家宅，一时感慨良多，便在凡间四处徘徊。也不知是否故意寻着这个方向，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北堂心月的洞府。洞府外的槐树一派春意，被劈开的树干早已和普通的树干化作同样的颜色。可他眼里还记着这棵槐树被劈开的情景，她绝望痛苦的眼神永远留在他的心底。
    他还没缅怀许久，北堂心月便打开了洞府的门，见到他站在树下，原本满脸的怒气，却因为他的身份不得不叩拜道，“天尊今日竟有空贵步临贱地么？”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可见一斑。
    慕谦却不与她计较，问道，“小夜被贬下凡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整个天庭众仙谁人不晓？”
    “也罢。你对我这个态度也是应该，却不知道你这洞府我能否进去看看呢？”
    北堂心月一跺脚退到一旁，回道，“你即是天尊，自然进的了，小仙恭迎天尊就是。”
    慕谦也不去与北堂心月计较，他进了洞府最先去了后院的小花园。站在拱门那里回想起他从凡间离开的前一夜，酒醉晕眩的白绫夜误将他认作淑沣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发现是他后拼命想要逃离，却被他的怀抱紧紧锁住。那时的他是真的不想让她离开，也可以试图放下自己的身份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看到那块青石，想起白绫夜曾经把姚煦的那幅画卷带了回来，便向北堂心月问道，“月揽星君，你书房中可有一幅凡人的画卷？”
    北堂心月一愣，回道，“或许是有吧，小夜走时并没有带走什么画卷，应该还在这里的。”
    他二人在书房里寻了半日，终于在最隐秘的角落里将这幅画卷翻了出来。原本北堂心月还是想讥讽慕谦几句的，但看他找画时的紧张神情，自然而然把那些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慕谦带着画回到了天庭，将画卷挂在寝殿的窗下。每日晨起时看上一眼，黄昏时瞟上一眼，夜里的星光满天时他就坐在画前一看就是一夜。也不知这样过了多少日，掐指一算白绫夜的第四世已经结束，魂魄重入轮回要开启第五世。他找来撰写凡人命数的司命星君，将白绫夜第五世的命薄念了一遍。
    第五世的白绫夜投身武林世家，出生便是个学武的奇才。她爹娘将毕生的武学倾囊相授就是希望她能继任武林盟主的位置。偏偏她十八岁时在江边救起了上京赶考的落水书生璋卿，两人一见钟情，互换信物，璋卿还答应高中之后要去迎娶她。璋卿果然高中状元，也真的去上门提亲，可白绫夜的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再三阻挠后硬是买通杀手取了璋卿的性命。白绫夜得知此事后一觉对不起璋卿一片痴心，二觉对不起父母苦心栽培，心灰意冷横剑就抹了脖子。
    司命星君回禀完恭顺地守在一旁，等候慕谦示下，只听他说道，“不好。这命薄要改。”
    司命星君立刻聪慧地翻开命薄，问道，“还请天尊示下，这命薄如何改？”
    “前面的命薄尚可，不必大作修改。后面改成，白绫夜劝说父母同意二人亲事，璋卿回京请辞并未入朝为官，两个人简简单单办了婚事就携手隐居山林间。”
    “可是……这只是辛卯仙君和璋卿神君轮回后的第五世，天尊的意思是这一世之后便随了他们的心愿，令他们双宿双栖么？”
    “他们既已是凡人，以后的事情就交由人尊负责吧，你不必再撰写他二人的命数。”司命星君会意拜了礼便离去。
    人间二十年眨眼即过，白绫夜同璋卿夫妻携手隐居山林已经过了一年多的逍遥日子。这日他二人牵着马来到北堂心月的洞府外，见这里环境清幽正是个隐居的好去处，两个人便四下走走看看。走着走着，白绫夜不自觉地被眼前一棵参天巨根的槐树所吸引，她走到树下看着树干上早已被时光隐匿的劈痕，手情不自禁地贴上那道劈开的痕迹。
    好像有什么熟悉的情景涌入她的脑中，带着强烈的情绪。似乎过去有两个人在树下发生过什么事，他们争执、拥抱、流泪、分离。那些汹涌的过去正从树干透过她的手传达到她心里，可是她想不起来所有，只能被这些情绪感染。
    正想的有些痴了，只听璋卿从后面跑了过来，唤她道，“娘子，你怎么了？”
    白绫夜将手放下，脱离了树干，那些困扰她的情绪顿时消散，她感觉有些不适，却还是摇头道，“相公，我没事。只是刚才站在树下偶有所思，好像从前也有一对男女站在这里。他们似乎是对有情人，两个人相拥着却又很悲伤。”
    璋卿弹指在她额头一弹，说道，“又在说什么胡话？青天白日的别是着了魔。”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鬼怪的地方，相公你实在是杞人忧天了。我觉得这里很好，也很喜欢这棵树，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反正四处游历闯荡江湖的日子已经过了不少时日，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安定下来吧。”
    璋卿将四周打量了一番，的确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既然娘子喜欢，那我们就在这里隐居，盖一间木屋，饲养三五牲畜，也做一个采菊东篱下的雅客吧。”
    慕谦站在离他二人不远处的地方，见到白绫夜欢喜地钻进璋卿的怀里，她脸上的喜悦仿佛点亮了天边的色彩。他一时有些欣慰，踱步到树下，看着他二人越走越远。
    白绫夜问道，“我却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呢？”
    璋卿先走一步，拉长了声音说道，“是槐树。”
    槐与怀同音，新槐即心怀。
    这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她立刻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棵参天大树。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心口令她心中酸涩难当，她抬手在眼前才发现不知何时竟落下一滴泪来。
    却不知，在她面前隐藏了踪迹的慕谦正抬起手试图与她的手相触碰。只可惜，人神殊途，终不得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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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树为槐全文已经全部完结，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这么长时间断断续续的更新实在是为难大家了，但是我实在是懒惰啊。敬请期待新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