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萧珩似有似无地咳了几声,漫无目的地在殿内走来走去。
“桌上有粥,饿了就吃点。”明程边看书边说道。
萧珩气冲冲走到她面前,一把抽过她手里的书,“喂!”
“干嘛。”明程将书又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我!你!”萧珩再次把书夺回,“我还没治你的罪,你还有理了?”
明程嗤了一声,“皇上要治臣妾的罪那便治好了,反正自你登基这三年,中书阁和御史台参臣妾的本子都快堆成山了,还多这一本吗?”
“你还知道参你的本子快堆成山了啊。”
这些年,中书阁和御史台的那些个朝中老臣们不是说她中宫失德,不允采选,就是说她擅自干政,外戚弄权,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怎么?皇上莫不是想让臣妾答应采选之事,为这六宫添几位新主子?”
萧珩侧笑,一把从背后抱住她,故意说道,“皇后若是答应,朕倒是无所谓。”
“萧珩你敢!”
萧珩朗然大笑,怀抱住她的手又紧了些,“我当然不敢啊!有你一个就够了,再来几个,我可受不了。”
明程扬眉,在他鼻尖上一敲,“饿了吧?我让佩灵去把小菜再热一热。”
“等等!”萧珩拉住她,“这样就打发我了?”
明程笑,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柔情似水地覆上了他的双唇,“这样如何?”
“甚好…”
烛火盈盈,呓语冉冉,珠帘落坠,缠绵缱绻,耳鬓厮磨十指紧扣之间,谁在为谁沉沦,唇齿相交,肌肤婆娑之时,谁又在为谁心醉…
**
这几日因着萧沣有些发烧,萧珩便着人将政事全都移到了凤栖宫,方便在闲暇时候照顾他。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只是朝臣们也深知皇上只有这一个皇子,重视是理所应当,所以,也并未多说什么。
“怎么了?”
萧珩将折子递给她,“你看看。”
明程将刚泡好的清茶放在他手旁,拿起折子看了起来。
“凌越派人送回来的,潮汐河目前的兵马已经有五万了,和沈家相持在平乐关外。”
明程将折子合上,双眸深冷。
他想要什么?
明程是在想不通,他想要找允煦要什么呢?
“允煦,潮汐河绝不能开战,否则西疆一带和靖州周边的百姓都会受牵连,目前还是先要稳住陵王府。”
“我已经令人传旨下去了,加封陵王府。”萧珩微微喝了口茶,面色有些凝重,“你说的对,即便万不得已要开战,也不能在潮汐河。”
“我有个办法。”
萧珩抬眼,目光有些重有些凝视她,“你要再说什么去潮汐河替我冒险说服陵王府退兵的事,我便真的要生气了。”
明程低笑了一声,“放心,我不去。”
听她这么说,萧珩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乖啦。”
“但我不去潮汐河,不代表他不会来京城。”
“你的意思是要”
“你此次加封陵王府,陵王一定会亲自回京谢恩,这便是个好时机。”
萧珩思索片刻,忽而展颜一笑,“朕的皇后意欲何为啊?”
“皇上肯定知道臣妾意欲何为啊。”明程歪着头朝他笑了笑,“臣妾愿意做这个借口。”
**
驾!驾!
“参见陵王殿下!陵王殿下万安!”
“微臣萧?参见皇上,愿皇上吉祥安泰,福泽万年!”
蒙荃朝他鞠躬行礼,“陵王殿下万安!”
“蒙大人有礼。”
眼前之人的神色有一丝疲惫,但依旧清雅如昔,身上那一袭玄黑盔甲,似乎刚从厮杀的战场上归来一般。
“皇上今日出宫狩猎,殿下今日怕是无法面圣了。”蒙荃道。
“这样…”萧?顿了顿,“那本王明日再来。”
“陵王殿下留步。”蒙荃走到他面前,神情肃穆,“皇后娘娘有请。”
“皇,皇后?”
萧?竭力控制内心因着两个字而激荡的情绪,“皇后娘娘?”
“正是。”蒙荃嘴角一勾,“陵王殿下不止是重臣,还是皇上的堂兄,和皇上皇后算来也是一家人,陵王殿下理应也该去拜见;再者,皇后娘娘因着兰侧妃母家一事心有愧疚,一直心神不宁,此次殿下回京,皇后娘娘甚是关心。”
萧?垂头,眉眼之间,失落,疼惜,一并袭来。
“陵王殿下?”
萧?回神,“本王知道了。”
蒙荃颔首。
“陵王殿下万安。皇后娘娘见不得刀剑血腥,还请殿下卸下戎装佩剑,素身觐见。”
萧?点了点头,便退下了盔甲和佩剑。
守卫抱拳,“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殿下里面请。”
凤栖宫宫门缓缓拉开,十丈的高墙永巷如同死寂一般。
凤栖宫中,正殿凤椅之上,明程一袭墨蓝色正装朝服,着金翟凤冠,威仪深沉,让人不敢仰视。
“皇后娘娘,凌大统领已率禁军包围了凤栖宫,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娘娘懿旨一下,便可生擒陵王萧?。”
明程端起手旁那杯热气熏疼的清茶,缓缓用茶盖划过水面,轻盈寡淡的话语从唇齿茶香中如颗颗玉珠滴落般淡然,却又似天弦触地般冷重,“以本宫白玉耳坠为号,若他不愿退兵,直接拿下。”
“是。”
明程目光澜澜,深不见底。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殿中之人一身华白素衣,恭敬地朝着高阶之上的人行稽首大礼,“愿皇后娘娘吉祥安泰,长乐凤栖!”
金翟凤冠下,那张熟悉的容颜依旧绝美如初,隐约可见当年那一丝清澈纯然。
“陵王殿下免礼。”
“谢皇后娘娘。”
“陵王殿下一路奔波回京,幸苦了。”明程看向一旁的佩灵,“赐茶。”
“娘娘言重。”萧?颔首行礼,“皇上,娘娘厚待,微臣自然感恩戴德,不敢有丝毫懈怠。”
“感恩戴德…”明程轻抿一口清茶,浅浅一笑,“西疆部落之乱已平,陵王殿下却迟迟拥兵不返,驻扎潮汐河一带,对峙靖州平乐关和京城,这似乎不太像感恩戴德啊…”
萧?面色无澜,平静如初,一字一句,清清淡淡,却掷地有声,“那皇上呢?皇上又可有感恩戴德…”
“果然…”明程并不惊讶,只是冷冷一笑,“陵王殿下不是为了秦家,也不是为了陵王府,是为了怀王。”
“怀王?皇后娘娘入主中宫,母仪天下,连大行惠武皇帝的名讳都不愿叫了…”萧?寥落一笑,“怀王?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眼里,弑兄夺位是不是可以就这样一笔带过?”
明程并不恼,只是继续喝茶,“那滥杀无辜,罔顾亲情就应该被置若罔闻,坐以待毙吗?”
萧?低头不语。
“萧珏还未登基之前,曾于西疆战场上相救过令尊,本宫知道陵王对怀王是有情意在的,只是这种情谊在国家大义面前,是不是该收敛些?嗯?”
“难道说,皇上和皇后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
“愧疚?!可笑!难道陵王殿下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明程又倒了杯茶水,微微抿了一口,“下旨赐死怀王的是本宫,与皇上无关,陵王若要替怀王报仇,本宫现在就在你面前,殿下大可动手,本宫绝不反抗。”
萧?明显一怔,“你,你知道我不会。”
明程柳眉微动,抬眼之间,已是一片冷冽凌厉,“既然不会,陵王殿下也该知道,自己身为臣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否则伤的可就不只是潮汐河百姓的福德,更是与皇上的手足之情了。”
安静。
凤栖宫内安静得可怕。
凤栖宫外,禁军弓箭蓄势待发。
明程微微抬手,正欲抚上右耳处的白玉耳坠,却见萧?缓缓一直垂下的双眸,默默注视着她,“你,快乐吗?”
明程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你——幸福吗?”
空旷旷的正殿,响起一阵回声,清亮却沉重。
“什么?”
“罢了。”萧?低头,怅然一笑,“他力排众议,立你为后,又为你虚设六宫,独宠凤栖,这桩桩件件,古往今来,帝王唯他一人如此,你又怎会不快乐不幸福…”
明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握着茶杯的手竟有些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这个,还请皇后娘娘转交给皇上。”
那块案台上,他呈上来的那块鎏金兵符,像是一丝刺眼的光芒,生生刺进了明程的双眼。
“为什么?”
他不是要替萧珏报仇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这块陵王府世代兵符给了她!
“为什么?”
萧?释怀一笑,像是历尽千帆归来一般,“你想要,我便给,就这么简单。”
“你…”
明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子颤抖,拼劲全力想要缓缓站起身,可却发现自己像是失去了一生的气力,胸口剧烈翻涌的情绪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撕裂开来,“你,你…”
“因为你,我愿意放弃。”
逆光衬着前方那一抹单薄病白的背影,孤独而空洞,“或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了…”
正座凤椅,茶杯猝然碎裂,刺耳生刻。
“子清,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莫如初见。”
子归不知处,清风盎然生…
这大概是我最后能为你的事…愿来生,我们,不再错过。
**
凤栖宫内,明程重重的地摔伏在案台之上,双目依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早就空无一人的大殿。
“你想要,我便给,就这么简单。”
“因为你,我愿意放弃。”
“子清,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莫如初见。”
子归不知处,清风盎然生…
他…想起来了…
“皇后,不想跟朕解释些什么吗?”
屏风之后,萧珩缓步走出,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皇上想要臣妾解释些什么?”
“陵王,便是那个人,对吗?”
明程没有否认。
“他就是那个在你心里多年的人!是不是!”
萧珩猛的抓过她的手腕,将她生生拽了起来,“朕问你是不是!”
“是!他就是那个叫臣妾子清的人!也是那个在臣妾心里多年的人!”明程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当初是皇上自己不想知道的,也是皇上亲口说过不在乎臣妾过去的,如今却又来这般质问臣妾,有意思吗?!”
“你!”萧珩抓着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那双怒火燃烧的眼睛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撕碎一般,只是下一秒,却又骤然松开,自嘲一笑,“我萧珩…就是个傻子!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
“皇后娘娘!”
佩灵赶紧扶起她,让她不至于跌倒。
“我,我没事。”
明程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却不知为何,眼前一阵眩晕黑蒙,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中午。
“娘娘,您醒了。”佩灵将她扶她坐起来,“太医说您是急火攻心,体力不支所以晕倒了。”
“皇上来到吗?”
佩灵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明程咳了几声,“沣儿呢?”
“小皇子,小皇子被,被皇上派人接到大正宫去了…”
“什么?!”
萧沣自出生起便没有离开过她一日!
“大胆!皇后娘娘岂是你们能拦的!”
蒙荃也很是为难,“皇后娘娘恕罪,皇上有旨,不见娘娘,娘娘还是请回吧。”
“蒙大人你”
“佩灵。”
明程神情难测地看向里面,打断了佩灵,“回宫吧。”
“娘娘!”
“走吧。”
明程转身,并未再多说什么。
一连半月,明程都没有再见过萧珩,而萧珩也再未来过凤栖宫。
“喔喔——沣儿不哭,父皇抱抱好不好?”
萧珩抱着萧沣,便给他喂食,便拿着拨浪鼓哄他,“沣儿听话,把饭饭吃了…父皇陪你玩如何?”
“母后…母,母后…沣儿要母后…母后…”
萧珩抱着苦闹不停地萧沣,看向蒙荃,“皇后近日可有来看过沣儿?”
蒙荃摇头,“自半个月前,被属下拦在大正宫外,便没有来过了。”
“简直岂有此理!”
“这也不能怪皇后娘娘,是皇上下令不见娘娘的。”
萧珩猛地起身,“朕是下令不见她,没说不让她见沣儿!她心里到底还有有朕,还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了!这世上还找得到比她更狠心的母亲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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