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杀人了!
她…又杀人了…
“今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只可惜沣儿浴儿和至儿都不在,倒是少了些乐趣,沣儿浴儿开朗,至儿素来又和你性情相投,若是他们在,定会热闹很多…”
“年纪越来越大,便希望这一家人在一起便是热热闹闹的…”
明程怔怔地靠在他的怀里,泪,像是断线般,倾泻而下,汹涌澎湃,可偏偏那张苍白容颜依旧清冷如昔,木然无漪。
一家人…
可笑…
她从来便没有什么一家人…什么血脉亲情,什么手足兄长…她什么都没有!统统都没有!她为什么要难过!做错事的是他,她为何要难过…为何要难过…
明程闭眼,泪如雨下,躺在萧珩的怀里,只觉得周围的阳光好似全都不再属于自己…
心,好痛…痛得让她快无法呼吸…那一份窒息感冰冷地充斥着她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喉管处破损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下一秒,那双湿透的眼眸蓦然一紧,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明程!明程!传太医!快传太医!”
急促匆忙的脚步声…
灯影下的人影憧憧…
萧珩焦急蹙眉的容颜…
她想要醒过来,可是无论如何挣扎,她还是只能沉沉地睡过去…睡过去…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很久很及以前的很多事,那个时候,她没有遇见萧?,没有遇到萧珩,那个时候她孩子啊明家挣扎地活着,她梦到了小时候,和明菀,明芷,明薇,在明府里斗智斗勇,甚至大打出手,还有和娘亲,和明随,和凝曲一起在冬日搓手取暖,那个时候…她还很小…那个时候,她有娘亲,有她的亲哥哥,有凝曲,有那些并不友好的姐妹…
那些明明不好的回忆,那明明该是她最不开心的时候,可为什么…如今她会如此怀恋…
自那日后,她足足从十月病到了来年二月,今年的新年也因着她的缠绵病榻而草草了事。
那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她终究没能保住,四个月大的时候,便早早离她而去了,太医也在她睡睡时偷偷告诉了萧珩,她的身子已经无法再有身孕了,她其实并未睡着,只是闭着眼,凤栖宫中的人都不敢告诉她,可她都知道,这是自己该得的报应。
《大梁国策》惠昭十四年十月,内阁首辅明逸暴毙于府,震惊天下。
《大梁国策》惠昭十四年十一月,帝下令,怀城贪污一案所有涉事官员及各府男丁一律撤去官职,发配边疆,女眷皆没为官奴。
“又是春天了…”
“是啊!又是春天了…”佩灵笑着回道。
明程躺在御花园的榻上,看着阳光洒遍满院子的金银花,不禁微微一笑,然后又沉沉睡下。
**
三年后。
惠昭十七年,夏。
明程的身子在萧珩每日的监督下,日渐好了起来。
这三年,萧珩几乎每日都会亲自盯着她喝下太医所嘱的汤药,明程无奈,只得把自己活生生喂成一个药罐子。
“娘娘,皇上方才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日西疆有些朝政要处理,可能会晚些。”
“知道了。”明程看了看殿内,“至儿呢?最近都没见到他…”
佩灵笑了笑,“娘娘忘了吗?明至少爷已至弱冠,皇上将他安排到了中书阁任职了,眼下怕是正在忙呢!”
明程笑,“对噢,本宫差点忘了…”
“这些年,明至少爷对娘娘也是孝顺,奴婢看得出来,明至少爷心思纯澈,真是难得…”佩灵感慨道。
“是啊!”明程叹了口气,“有些事,终是本宫对不住他。”
“娘娘别这么说。”佩灵替她按揉着肩膀,“明至少爷自小便养在娘娘身边,与娘娘亲厚,自明夫人病逝后,娘娘便是明至少爷唯一的亲人了,这些年,奴婢是看着娘娘如亲生孩儿一般待明至少爷的,明至少爷聪明剔透,会明白娘娘苦心的。”
明程失笑,“沣儿和浴儿呢?”
“两位殿下一大早便出宫了,神神秘秘的,奴婢问了一句,便被两位殿下给搪塞了回去,也不知去干什么去了。”佩灵笑。
“这两个孩子呐,真是让人省不了心。”
“娘娘,恕奴婢多嘴,咱们弈王殿下可十六了,祈王殿下也是十二了,有些事是不是该着手准备了?”
明程思索片刻,才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倒忘了,本宫曾听闻浏州郡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知书达理,温婉动人,她所赋诗词还被收录于启月楼和青云山,这等惊世才情,倒让本宫响起了当年的沈昭齐。”
“娘娘说的可是浏州侯魏知的小女儿魏雨澜郡主?”
“你也听说过她?”
“不止奴婢,咱们整个大梁怕是没人不知道这位浏州魏郡主的吧!”佩灵赞叹道,“京中贵女才女众多只是啊,加起来都是比不上这位魏郡主的呢!”
明程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对这位魏郡主越发好奇了。”
“奴婢听说下个月,浏州侯便会入京觐见了,到时候让弈王殿下看了看,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不是正好两情相悦吗?若是不成,就当让殿下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此话有理。”
“听闻魏郡主的母亲魏夫人也是浏州富商大贾之女,是当年浏州有名的才女,想来有这般母亲,魏郡主也不会差的。”
“如此甚好。”明程顿了顿,眸光难得一亮,“也别就魏郡主一个人,让人家多不好意思,让咱们京城的名门淑女们都过来一聚好了。”
佩灵见她难得如此有兴致,便赶紧应声,“奴婢遵旨。”
**
狩猎场上,马蹄噔噔作响。
“驾!驾!”
各路骏马风驰而过,所行之处,皆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明朝,我听说皇后娘娘要给你选妃啦?!”
说话的是邵垣之子,只见白马之上,邵言策马扬鞭,与身旁并驾齐驱的赤马不分伯仲。
“可不是吗?!听说皇后娘娘看上了浏州那位魏郡主呢!哈哈哈哈哈!”身后一匹黑马之上传来一阵爽朗笑声,郑子扬大笑,“我爷爷可说了,那位魏郡主可不得了,可是这些年来唯一上过青云榜和启月楼的女子!明朝啊,我看你要做好新郎官的准备了呀!哈哈哈哈!”
“可不是听说,皇后娘娘已经下令京城各家小姐们都前来赴宴了吗?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呢!”濮阳季也忍不住大笑,“这正室王妃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我说明朝你到时候可得擦亮眼睛好好挑,可需要兄弟几个来帮你把把关啊?哈哈哈哈哈!”
“你们几个干嘛笑话我们明朝,过些时日,自己还不一样?!”明至紧随其后,也大笑道,“我说明朝啊!这次哥哥也帮不了你,你可安心选妃吧!”
“哈哈哈哈哈!明至哥此言甚是有理啊!明朝兄还是认命吧!”几人皆大笑。
“捋——!”
鲜衣怒马,勒绳而驻,不一会儿,炽焰烈马之上,跳下一位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虽一脸不情愿,但明朗的眉眼之下却依旧挡不住那一丝从骨子里散发的清润潇洒。
“喂!你们几个有完没完?明至哥你也起哄…”
萧沣不满地看了一眼四人,烦闷地将脚下的石子踢进一旁的溪水。
明至正要回他,突然眼神一愣,“明稷呢?!”
萧沣一愣,脸色陡然一沉,下一秒便迅速翻身上马,朝原路返回。
五人在沿途一路寻找,总算在半途找到了正与马儿较劲的萧浴。
萧沣长舒一口气,才勒着缰绳,慢慢走近,一脸嫌弃,“我说萧明稷,你到底行不行?”
“哥,它死活不走!”萧浴死拽着缰绳,可那匹马儿就是不往前半分。
萧沣跳下,却见他膝盖擦伤了一块,知是被马儿给弄的,便俯身替他检查,“怎么样?疼不?”
“还行,有点。”萧浴老老实实回道。
萧沣无语地将他拧起,朝自己的马上扛去,嘴里念念有词,“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骑个马都能把自己弄伤了,这回去母后又得念叨我了,它不听话你不教训它就算了,还被它给教训了,丢人不?”
萧浴低头,“丢人。”
萧沣忍不住大笑,将他放上自己的马背上,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丢人就好!好好看着啊,哥这就给你报仇去!”
萧浴稚嫩的目光瞬间明亮,“好耶!嘿嘿!”
明至不放心地又看了看他的伤口,“应该没有伤到筋骨,回去抹抹药就好了。”
“明至哥,你说我哥能驯服那马吗?”萧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那个跃跃欲试的人,既期待,又担心。
“明朝啊!这西疆进贡的马怕是难以驯服,你可别伤着自己!”邵言劝道。
“就是啊!你这要是再伤了,我们怕是要被皇后娘娘降罪了!别害我们啊!我最怕皇后娘娘了…”郑子扬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对啊!你可算了吧,明稷都受伤了,还是赶紧回去给他上药好了!。”濮阳季惊恐万分,朝着郑子扬低声道,“我也是最怕皇后娘娘了…”
萧沣一个飞身,骑到那马的背上,紧握缰绳,朗然大笑道,“你们能不能有点志气!我父皇说了,再难驯服的马那也只是咱们身下一匹坐骑,还能反过来掌控人不成?我就不信,降服不了它!”
**
“哎呦哟!”
床榻之上的人一声痛嚎,“父皇您亲点~!疼得很!”
“那就给朕忍着点!臭小子!”
萧珩虽是厉声责怪,但手上力度还是放柔了不少,“朕就奇了怪了?那西疆马有什么好骑的?难不成还比得上靖州的云歌马?”
“父皇,这您就不懂了吧!”萧沣侧过身,兴致勃勃地说道,“云歌马虽好,但温和顺从有余,野性不足,若论速度,还是西疆马更甚一筹!”
“西疆马素来需要有专门的驯马人来训练,你倒是胆子大得很,带着明稷就溜出去了。”萧珩皱眉,看着他被马踩的伤痕,又心疼,又气恼,“你怎么没被再多踩几脚了?就该让它再多踩几脚,让你只能卧病在床,给朕好好老实些时日!”
“咳咳咳!”萧沣趴在床上接过蒙荃递过来的茶水,一阵呛咳,“您到底是不是我亲父皇啊…”
“睡好。”萧珩猛地一拍他的伤痕,引得萧沣疼得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父皇…”
见他神色有些黯然,萧珩边替他继续上药,边忍不住一笑,知道他是为了选妃一事,但只当不知,“怎么了?”
“儿臣就是觉得奇怪…”萧沣撑着下巴,疑惑地问道,“您说,母后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给儿臣选妃…那些个贵家小姐,诸侯郡主的,儿臣都不喜欢,可母后偏偏要让儿臣在她们中间选一个…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哎!”萧珩反驳道,“你连见都没见过哪些女子,怎知她们都不合你心意?凡事都不要太过于武断,知道吗?”
“儿臣就想像父皇和母后一样,找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漫度余生,不想被迫于母后的压力,到头来选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萧沣叹了口气,颇为头疼,“母后都专治那么多年了,连儿臣的婚事也要只手遮天…”
萧珩笑,“你母后只是为你讲那些小姐们传召进宫,最后还是让你自己做决定,怎么能说你母后专治呢!”
“父皇…”萧沣悠悠转身,神秘兮兮地看着他,“儿臣有个问题,您看我母后,专治强势还霸道,这么多年,您是怎么做到为母后虚设六宫,独尊凤栖的?邵言他们几个每次说笑讲到庶母姨娘争宠什么的,儿臣和明稷都插不上话,只能待在一旁,听他们家里这些啼笑皆非又让人嗟叹的后庭之事…无聊的很呐。”
“你个臭小子!”萧珩哭笑不得,“明朝公子,请问你这是在怂恿朕纳妃吗?”
“咳咳咳咳!”萧沣又是一阵呛咳,“父皇要是纳妃,要是对不起母后,儿臣可是第一个不同意!”
“儿臣是第二个!”一旁熟睡的萧浴液举手抗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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