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次试图与叶英搭话却依旧无果后,阿罗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她大概是摊上事了。
叶英正静立在床侧,他手中稳稳的端着粥碗,但只站着,一声也不吭,阿罗看到他情绪不对,唤了他好几下,只得到了他默默推过来的一碗白粥。
不知多久都没有机会进食的阿罗瞬间便觉得饿了…只不过她抬起头看了眼状态明显很不对劲的大团子,忍了忍,决定还是先关心一下眼前的人比较要紧。
于是阿罗捧着粥,但像是取暖一般将手背贴在碗侧,继而笑意弯弯的抬头唤道:“阿英?”
因为刚刚醒过来,阿罗的头发披散着,她抬起头,黑发便顺着肩膀滑落下来,弯起的眼睛里仿佛带了星辰。
然而并没有人理。
叶英动也不动的站着,直到看到阿罗手中的动作才顿了顿,忍耐了一番,略带生硬的开了口:“冷?”
“嗯?”阿罗不解,她并不知道她师兄还给她一个“毒性霸道,可能会体质虚寒”的断语,闻言只是愣了愣,随口答道,“冷?我不冷啊。”
叶英便紧抿着嘴唇,微瞌双目,再也不吭声了。
阿罗:“……”
“不是…”过了片刻,阿罗看着动也不动的叶英,仿佛突然明白了点什么,试探道,“那我冷?”
然而这句急中生智求生欲极强的话并不能唤回正置气的少庄主,阿罗手中捧着粥碗,再抬目看一看床畔的叶英,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让我们先来捋一捋思路。这粥入手的温度刚刚好,可见是算着时间一直准备着的,微末处能够见其上心,这说明大团子并不是不在意她的。
可那他又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人了呢?看他的模样,不要说开口说一说话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过来。
这就很棘手了。
阿罗脑壳很疼的去看床边站立着的少年,微微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又仔细想了想,到底还是把注定要失败的第五次搭话压在了嘴里。
这种情况显然是很不对的,还是先想想怎么办才好。
叶英从小脾性就好,自阿罗认识他以来,向来都是别人家孩子的标准模板,从未有过什么不让人省心的地方,更不要说同人置气闹别扭。
那都是不存在的。
阿罗以前还觉得这样的性子会不会太过憋闷了,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叶英闹起别扭不理人的第一个对象…居然会是自己。
阿罗:我有一句因吹丝挺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唤了几声也不应,阿罗是真的有些愣了,她抬眸看看唇畔深抿的叶英,又看了看他冰若寒霜的侧脸,蓦地就福至心灵,明白了原因。
只怕还是这次的意外把他吓到了。
思及此,阿罗心中也不突突了,而是慢慢软和了声音,轻轻拽他的衣袖,唤道:“阿英?”
见他还是不理,阿罗也不在意,继续拽他,轻声哄着:“你莫生气了,我没事的,你看,这不是好好的。”
她靠坐在床头,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的时候却故意轻快了声音,还挥动了下手臂,以营造出自己其实没事,还存有力气的假象。
只不过假象之所以是假象,就是因为太过容易被人看破,她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声音实在虚弱,哪怕故意用了力气,其实也没什么信服力。
叶英自然是不会信的,但对她这副模样也无法做到全然无睹,他感受到了手腕处的力道,微微顿了顿,视线便慢慢往下,移动到了自己的衣袖上。
面前的人正拽着他的袖子笑,她力气很小,仿佛小心翼翼一般,叶英却知道这不是她有意如此,而是因为她已经使不出力气了。
心中好不容易竖立起的壁垒忽的就崩塌殆尽。
武功尽废,虚弱至极。
这件事任何一个人遭遇了,哪怕是他,都不会如此的平静,更不要说还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扬着笑容对旁的人细心抚慰。
心里蓦的就紧缩了起来,向来波澜不惊的少庄主唇角的弧度忍不住抿的更加深刻,生平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涩然的情绪。
“不该挡的。”停顿了片刻,他慢慢低了头,目光垂敛,低着声音道。
他这段日子想必过得不好,无论是遭遇突袭的惊诧,还是阿罗受伤的愧疚,乃至藏剑山庄的责任,都让他原本清朗的面容上染上了疲惫。
但他说出的这句话里,没有怨怼,没有愤懑,甚至连抱怨都没有,仿佛是再轻淡不过的一声低语,却让人听的心中蓦的沉重了。
阿罗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不是在同她置气,而是同他自己。
他会责怪自己为何受到伤害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人,也会因这次明显针对藏剑山庄的突袭感到忧虑,他觉得自己实力还不足够。
见他这样,阿罗在心里叹了口气,心中留有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她那么努力的想要再回来这里,怕的便是他会是这样。
只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旁的方法,只能是她先慢慢的修养着,根据资料上写的内容,藏剑山庄还有好一段平静的日子,那就靠着这段时间…慢慢哄吧。
从小便对安抚团子独有一招的阿罗慢慢弯起唇角,轻咳一声,决定是时候祭出大招了。
然后听到寂静的房屋内陡然传出一声剧烈又浮夸的咳嗽声,伴随着极虚弱的一道试探:“阿英?”
叶英听的面皮一紧,哪怕知道其中定有不够真实的成分,但到底做不到置之不理,眉目略有松动。
阿罗见有戏,更是拽着他阿英阿英的唤,末了一转方才的虚弱,沉静道:“你过来。”
少庄主反射性的低了头,待觉察到不对,两腮已经被人忽的捏住,轻轻往两边扯动。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告知于你,但心中有数的,我自小受药物浸泡,寻常毒物根本奈何不得,裴元师兄说的吓人,其实也就是吓一吓人…”
脸颊侧的触感分明,带着凉意,以证明其主人所言之虚,叶英眼睫微颤,感受着这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经历过的哄劝,到底没有戳穿她。
他这些时日所受的煎熬已经足够,又何必再把她也拖进来,这般吓她?
思及此,冷面寒霜的少庄主终是软了点眉目,低声道:“吃些东西吧。”
……
在床上一脸修养了几日,阿罗终于感觉自己有了点力气,虽然还是虚弱,下床走动却是无碍了。
这便有些闲不住。
这段日子一直是叶英在身侧照看着她,裴元师兄偶尔过来,但他们都忙,实际上能够陪着阿罗的时间并不多,于是在阿罗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叶英有空闲的日子时,眼睛都亮了许多。
“名剑大会已经开始了吗?”阿罗一边翻着书页,一边随口问道。
她还记得他们回程时离名剑大会尚有一段时日,却没想到叶英听了,略微顿了顿,回道:“尚未过半。”
“嗯?”阿罗惊讶的眨眨眼睛,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过了这么久,随后便有些好奇道,“那今日有比试吗?”
名剑大会前后将近二十多天,并不是每一天都在比试,故阿罗才有此一问。
叶英听了,仿佛已经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克制道:“有。”随后便抿了嘴唇,一句不肯多说。
阿罗却升起了兴致,放下手中消遣的书本,追问道:“那今日是谁同谁的比试?我认识吗?”末了,见到叶英似有犹豫之意,阿罗试探道,“李小将军?”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少庄主瞬间便绷紧了面皮,一声不吭了,半晌,才淡淡的开口道:“不去。”
阿罗听到了,噗嗤便笑出来,知道是外面春寒,他不欲让自己出去受风,便安抚道:“我知道。”说完便真的不再过问,去翻着看手中解闷的书。
叶英见状,略松了口气,又坐了一会,等到临近晌午,便站起身子,准备出去了,不料他刚一站起来,阿罗便随着他站了起来。
叶英:“……”
阿罗不待他说话,先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既然刚好猜出了比试者是谁,还是朋友,不去看一看总是不大合理。”
顿了顿,见叶英一时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被囚了许久的阿罗眼睛里更渴望了:“就出去一会,我时刻都跟着阿英,绝不乱走,可好?”
结果自然是好的。原本就不擅反驳,自从这次的意外后,少庄主觉得他在某些方面更没有办法了。
但虽说同意了阿罗出去看一会儿,该准备东西的却一点儿也不少,等到阿罗严严密密的把自己包裹完全,将要出门之时,她已经同叶英不是一个季节的了。
柔软的狐毛披风下模模糊糊露出一双眼睛,因为太过严密,其下传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失真,仔细听了,似乎还有一点古怪。
“真的…要这样吗?”阿罗犹豫道,“会不会太过厚实了。”
“不会。”少庄主侧过头极快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末了顿了顿,补充道,“裴先生交代过要如此。”
大师兄?阿罗听了,觉得好像更不真实了,但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再看一眼叶英,少庄主的面容满是笃定,便也想不了太多,恍恍惚惚跟着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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