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江湖路

    
    林书连着几日去尚书府等着，终于等到了于谦大人。正是晚上，于谦自内阁回来，下了轿子。林书远远看见了，便猜是他。忙上前去自报家门，于谦起初还以为是何处的流民，林书解释一番于谦才知，忙请他进府。/p
    书房里半壁书籍，下人们点了灯，于谦道：“你叔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官府正在全力稽查，稍安勿躁，总会有结果的。”/p
    眼前的这个人，头发有些花白了，精神倒是很好，眼神温和中有一股坚定，他说话不快，但一字一句都有一股力量，让林书的心安定下来。/p
    他始终记得叔父的嘱托，道：“叔父曾让我带着忆儿来投奔您。还让我给您带了东西。”林书还要说，于谦却见书桌上的蜡烛摇了一下，伸手示意林书打住，林书不知发生了何事，于谦仰着望向屋顶，停了一会，又道：“你在我耳边说。”/p
    林书便低声附在于谦耳边，将事情一一告诉于谦。于谦沉思起来，气氛安静异常，林书不敢出声，生怕打破了这安静。于谦徘徊了几步，最终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对林书道：“你且回去，此事不要对外人提起，我自有安排。”/p
    林书既已完成嘱托，像卸下重担一般。于谦问了他的住处，道：“若是有事，我再差人叫你。”/p
    他应声告退，门外月光皎洁，入秋了，还真有些冷呢。/p
    回到浅水巷时，郑寻还没睡，正在那里练拳。林书瞧见了，好生羡慕，不禁拍手叫好。郑寻笑道：“我这啊，不过是雕虫小技，锻炼身体罢了，算不得好。”/p
    “郑兄太谦虚啦，我刚刚见你使的那一套拳法，不曾见过，叫个什么名？”/p
    “我刚才的拳法么？”郑寻一边擦汗一边道：“说来惭愧，我也没个师傅，自己又好琢磨些这个。因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这长大，也同旁人斗过的，就有了这么套拳法，还没想过名字呢！你是个读书人，识字多，不如你给取个。”郑寻臂膀有力，身上的伤还在，还有许多老伤。林书听他说自己是孤儿，自己琢磨拳法，颇有同病相怜的知己之感。只是这郑寻自小受欺负，却还能有这般纯善忠厚的心地，又佩服起他来。这取名字倒是难住了他，他也不曾看全，又央着郑寻再耍一遍给他瞧瞧。/p
    郑寻欣然同意，又耍开来。林书瞧去，每一拳力气足，出拳时似霸王举鼎，收拳时又似入海蛟龙，拳干净利落不拖沓，只是来去只那几招，少变化。林书不知取个什么名字好，只见郑寻出了最后一拳，大喝一声，气贯九霄，天上那一轮月都震动了一般。林书灵光乍现，叫道：“不如就叫震月拳！”/p
    郑寻已收了手，念叨这个名字，也望见了那月亮，激动地碰拳道：“这名字好，霸气又不俗套，不愧是文化人，就是有水平。”/p
    林书也被他感染了，又道：“你的拳力气倒是好，只是变化少，若是交起手来，几个回合下来，对手就摸清了你的路数，那不就不占优势了？”/p
    “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上次在牛坡山，一则他们人多，二则也是吃了这个的亏。”郑寻想起这事就气愤，林书忙道：“你就不曾再创几个招式么？”/p
    “我也想，只是这脑袋笨，又没有师傅教，自己难琢磨。”/p
    林书灵机一动，笑道：“我虽不曾习武，但是华阴城来往武林中人众多，华山上又有许多比武可看的，我偷偷看过，少林武当，各有利弊，招式我倒是记得，可以画给你看。”/p
    郑寻将信将疑道：“你也只偷偷看过，如何记得？”/p
    林书见他不信，便要证明给他看。郑寻一个粗人，哪里有纸笔，道：“何必那么麻烦，你直接耍给我看不就得了。”/p
    “我只记得，许多招式我做不来，这得练过的人才使得出，我又不曾练，就说那后空翻再出拳又变化吧，我哪里做得来。”林书向附近一位代写家书的老先生借了笔墨纸砚，当下就着月光就画起来。郑寻在一旁瞧着，起初还不以为意，谁知他一会一张，成竹在胸，画得极快，郑寻看得呆住了，眼珠子随着那笔尖转，手不停比划着。半炷香的功夫，林书就画好了，纸摞起来，也像个薄薄的小册子。郑寻奉若珍宝，林书见他虔诚的样子笑道：“这是我总结我见过的拳法挑了好些的画下来的，将他们的整合一番，又成了新的。你若是要学剑法，我也给你画一本。”/p
    郑寻听他这样说，叹道：“可惜你不练武，不然你的资质是真好。我此前听镖局的总镖头说过，这习武也是要天分的，有的人资质平庸，一点招式要多练几遍才会。有的好一些，一点就通。似你这般，是无师自通，能学别人的，还能知道别人长在何处，短在何处。你有这天分，若是习武那就是个高手。说不定还能创立门派，说不定还会是武林盟主呢！”/p
    林书但笑不语，小时候自己也偷练过，被叔父发现以后好一顿打。这习武之事最终都是平日里的累积，加上临时应变而已，招式再多，平日里不曾下苦功，终究还是虚的，林书深知这一点，正所谓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便是林书的可贵之处了。/p
    郑寻一直练到半夜，林书凭着记忆指点他，若不是邻人来敲门，嫌他们太吵，他们恐怕都不会去睡。/p
    连着几日都在练，郑寻就像着魔了似的，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郑寻的拳法博采众家之长，果然有了很大的进步。/p
    学了招式，没个用武之地终是技痒。郑寻同林书在街上闲逛，碰巧见前头有擂台，围了许多人在那踮脚看。他们二人也去凑个趣。原来是一个富商，姓付的，在此处落了户，只有个女儿，一向仰慕英雄豪杰，要设擂台比武招亲。远见那高楼上付小姐一身红装，看不清具体模样。只瞧那举止神态，颇有大家风范，不似商户之女，倒有贞贤之仪。/p
    倘若赢了，不仅抱得美人归，还可得一笔丰厚的嫁妆。人群中有些胆大的跃跃欲试，架不住身边人的撺掇，一个个都上去了，或者你赢我输，或者你输我赢，总没有常胜的。日近三竿了，也没决出来。/p
    正胶着着，听得有人喊到：“什么好事不请你石爷爷？”/p
    这一声气如洪钟，引得大家都去看，有个华服壮汉骑着马过来了。/p
    林书不认识，郑寻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石彪。”/p
    “石彪？这名字霸气是霸气，就是太普通了，谁起的？毫无内涵。”林书满不在乎道。/p
    他们的议论被石彪听见了，石彪挥舞大锤，郑寻忙跳开，大锤落在地上，路面都陷了。百姓都躲得远远的，林书看那铁锤嵌在路上，叹道：“这力气够大的啊！”/p
    石彪得意大笑：“你石爷爷的铁锤，当年抗击瓦剌，一锤子锤死了五个人。能不厉害么！”说着他又将铁锤拿起来，铁锤带起碎石土块像豆子一样落在地上。他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擂台，擂台有些抖，吓得那台上的人话都不会说，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石彪把锤子架在肩膀上，一手叉腰，指着对面人道：“你，比不比？”/p
    那人扑通跪下，插香似的求饶。石彪很是满意，使了个手势让他走了，那人连滚带爬逃命，再没有人敢上去了。/p
    付老爷知晓这石彪不好惹，替女儿发愁，在她耳边道：“玉筝啊玉筝，你这非要比武招亲，把这小霸王引来了，可如何是好。”/p
    谁知那付玉筝脸色如故，毫无惧容。只道：“爹爹放心，我不信这京城，再没有能胜他的！”/p
    林书在下面瞧见，问郑寻：“这石彪身手倒是好，就是这霸道蛮横，恐怕付小姐惨了。”/p
    “石彪杀人如麻，今日不过赶上他心情好，我在京城总听见他欺行霸市，若是一般人倒也罢了，不过仗着他叔叔石亨，京城谁敢惹他。”/p
    林书再问，郑寻便道：“这石彪是那无风也要起他几层浪，见树也要踢三脚的人。”/p
    石彪在那擂台上见无人上来，对着楼上的付玉筝付小姐道：“小娘子，这也无人上，大中午的热死了，不如请我进屋喝杯茶，我这一身的功夫，可慢慢使给你看！”/p
    那付小姐道：“公子莫急，这京城能人辈出，你未出手，旁人不过是被你吓着，如何算数，你必打赢了别人，才好让小女子心服口服。”/p
    石彪听她如此说，觉得有趣：“那我便证明给你看看，”又对台下道：“你们还有谁？敢上来同我比试比试！”/p
    底下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林书此时正看着他，石彪便指着他道：“你来！”/p
    “我不会武功。”林书也不看他，把脸转向一旁去看郑寻，谁知郑寻早就站到了擂台之上，林书忙唤他：“大哥你不要冲动。”/p
    郑寻不以为意：“这震月拳，我也不曾从旁人对打过，今日刚好试试，你莫担忧。”/p
    石彪也笑了，道：“震月拳？听都没听过，怕是你做梦梦出来的拳吧？”/p
    “多说无益，动手就是！”/p
    郑寻率先出手，林书倒是替他担心，道：“你好歹也带个兵器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