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咱们日后该怎么称呼谢二公子呢?”武令其压根没留意到周围人脸上或多或少的异色,嬉皮笑脸地问道,“是来帮先生指点咱们功课的,可以算是先生吗……你们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自然是看你不识时务的模样有多欠打啊!
封寒被问得一愣,捋着他那半长不短的山羊须,沉吟道:“倒算不得正经师长,往后以同辈互称即可。”
方才听建德帝的意思,谢蕴往后是要入六皇子门下的。六皇子已有了他这位座师,自不需要再加谢蕴这个老师了。况且谢蕴师从沈笑,而他与沈笑是同科,若是谢蕴和他成了平辈,岂不是叫沈笑那厮占了便宜?
虽说这会的身份在畅书阁中的确尴尬了些,不过左右等五皇子去上书房之后,就该将谢蕴的身份给换过来了。
“既是如此,往后就请温瑜兄多多指教了。”见武令其张张嘴还想说话,叶铭忙将抢先将话头接了下来,浅笑着朝谢蕴行了一个同辈礼,“在下叶铭,字芝山。”
谢蕴颔首,算作听到了。
有叶铭起头,在座的其他人自然而然地便接着他的话做起了自我介绍。最后除了赵曦月、赵曦珏和赵曦成,每个人都起身同谢蕴互通了姓名。
而谢蕴从头到尾只给了他们一个动作,就是在两位姑娘羞红了脸小声报上自己的闺名时,他也只是不动如山地微微颔首,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行礼的人不觉得有什么,旁观的人却看不下去了:“谢公子好大的架子,莫不是父皇叫你给封先生帮些小忙,就真当自己是在座众人的先生了?”
赵曦成沉声问道,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阴鸷。
赵曦月挑眉,弯腰偷偷给了赵曦珏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
要说这位五皇兄,赵曦月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在出林妃那茬子事之前,赵曦成平日里见了她甚至还称得上是彬彬有礼。就算是在林妃那事之后,他也不过是冷漠了些,倒是不曾主动挑事。
好似是从父皇赐了金牌给她,又传出要给赵曦珏指讲读一事之后,赵曦成的眼神才开始一天比一天阴郁了。
“五皇兄,谢二公子来时就已经同咱们见过礼了。”赵曦珏慢吞吞地说道,“方才那应当算作给二公子的回礼才是,二公子就这么受了,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吧?先生,孤说的可对?”
“六殿下说的是,谢二公子此举并无不妥。”封寒不动声色地看了赵曦成一眼,“五殿下可还有什么疑问?”
赵曦成自讨了个没趣,冷笑一声,侧开视线:“既然回完礼了,还请封先生开始讲课,不要浪费孤的时间。”
赵曦月抱起书卷凑到赵曦珏的桌子上,欲盖弥彰地低头笑道:“谢二公子就坐本宫的位子吧,本宫同六皇兄挤一挤便是了。”
谢蕴来得突然,畅书阁并未提前准备他的席位。而康乐公主同六皇子的关系一向要好,大家只当她是寻个借口方便自己同六皇子说话,对她此番举动倒是没什么异议。
就连封寒都接受了她的这个安排:“温瑜你便暂且先坐在此处,待明日增设了席位再做更换吧。”
“是。”谢蕴自然更加不会有什么意见,抬手朝封寒行过礼后,举步走到原本属于赵曦月的座位坐下。
耳边传来身后人嘀嘀咕咕的声音:“糯糯有哪里不舒服?”赵曦珏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曦月捂着脸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六哥,谢二公子走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看了我一眼?”赵曦月这会却顾不上赵曦珏话里的调侃,颇有些胆战心惊地从指缝里偷瞄前方人的背影。
赵曦珏只觉得好笑:“要认出来方才就认出来了,你现在捂脸有什么用,人家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赵曦月死活不肯放下手,“可我总觉得这人后脑勺长眼睛了。”
谢蕴提笔的动作微微一顿,收手回身:“五公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谢蕴和赵曦月身上。
赵曦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了片刻,抬手一把扯过身边的赵曦珏,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地藏在自家六哥的背后,瓮声瓮气地问道:“二公子有事?”
她的这个动作着实有些反常,这些日子康乐公主在这皇宫之中进进出出,何曾有过怕了谁的样子?可她这会的举动,分明是不敢同谢蕴见面的模样。
难不成……康乐公主是怕谢家二公子的?所以圣上才叫谢二公子来从旁指点,为的是有人能在畅书阁中制约康乐公主的行为?
顺着这个思路一向,大家看着谢蕴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一些郑重其事,想要瞧一瞧谢二公子是用什么方法叫康乐公主都怕了他。
只听谢蕴淡道:“在下不是变态。”
“……”赵曦月僵硬了一瞬,默默从赵曦珏身后探出一只眼睛,很是无辜地看向谢蕴。
谢蕴视若无睹:“在下也不是妖怪。”
“……”赵曦月又将脑袋缩回了赵曦珏身后。
谢蕴继续道:“后脑勺不会长眼睛。”
说罢,朝赵曦珏拱了拱手,若无其事地回身坐好,提笔蘸墨。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一丝滞塞。
武令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曦珏忍住了自己笑出声的冲动,而后被人一拳捣在了后腰上。
封寒嘴角微动,肃着脸吩咐内侍在屋内添置一个席位。
赵曦月扁着嘴慢吞吞地从赵曦珏身后钻了出来,她错了,她方才不该觉得她的一世英名是第一次毁于一旦,她的一世英名,早在前几日就毁地不能再毁了。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换了衣裳换了首饰换了发型,他怎么就能把她给认出来呢!话本子里那些换身衣服就乔庄打扮的说法果然都是骗人的!
自觉丢人的康乐公主一整日都安安分分的,甚至没有像前几日那般,先生宣布散学的话音还没落下,她已经溜到畅书阁的大门了。
好在除去那几句话之外,一整天下来谢蕴都没有再主动来同她搭过话。待谢蕴跟着封先生一同离去之后,她瘪了一天的小脸立马容光焕发,笑逐颜开地拉着六皇子一同去城西看杂耍。
却不知自己的这番举动,恰巧印证了“康乐公主好似有些害怕谢家二公子”的说法。
“温瑜,你同康乐公主曾有交集?”作为目睹了事情全过程的当事人之一的封寒,自然也同他们一样隐约有了些猜测。可这些日子下来,他对赵曦月的性子多少也有些了解,并不觉得谢蕴有什么地方能叫康乐公主害怕。
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们二人在畅书阁之前,就已经相识了。
谢蕴捻了一枚黑子,思量片刻,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中,“见过两次,说过几句话。”
封寒已无心留意棋局上的变化,“仅此而已?”
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封寒落子,谢蕴停在棋盘上的视线总算是抬了起来,“仅此而已。”
封寒微蹙了眉:“老夫总觉得公主的言行举止好似有些奇怪……”可一时之间又有些说不上来康乐公主是从此前大病之后,还是在见了谢蕴之后开始变得奇怪的。
亦或者,两者皆有之?
“你可是对公主说了什么?”想来想去,似乎只能在他们两人的谈话中探一探究竟了。
谢蕴觉得封寒可能已经没心思同他下棋了,干脆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到了棋盘里,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同公主说,待她长大之后会去娶她。”
说罢,一面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开装好,一面问道:“重开一局?”
“……”封寒觉得他这会可能需要缓缓。
难怪康乐公主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一样,还遮遮掩掩地躲在六皇子身后不肯出来,这换了谁都不敢见人吧?
被封寒一言难尽的视线盯了半晌,谢蕴眼底深处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微光。
他的老师说封寒是难能一见的俊才,更深谙官场之道,要他多同封先生学习。可这会看来,他却觉得这位封先生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大好使?
在他看来,与康乐公主的言行举止相比,倒是封寒因他说要娶公主就震惊不已的模样,瞧上去要更奇怪的多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