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堂里此时非常安静,中央的豹皮座上依然是空荡荡的,勇士已不在座旁,石冲还在,他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以致全神贯注,忽略身旁的人,也忽略了李特。
纳碌纳吉满面尴尬地站着,两个年轻的勇士可以走开,而他却不能走,他曾在李特面前把场面话说尽,那些他自信满满应承下来的事,实际上又做不得主,他只好等,尽管等得很不自在。
李特仍旧坐着,一会看看石冲,一会儿又看向纳碌纳吉。石冲他是知道的,石定告诉过他,他的二伯就叫石冲,如今也是头人的心腹。
“我在等啊,老英雄。”李特说话了,是对纳碌纳吉说的。
纳碌纳吉此时最怕听李特的声音,他的脸上立刻现出慌乱,他道,“哦,哦,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你让我想想,呃……其实……其实……”
“其实,你也在等,是吗?”李特问道。
纳碌纳吉苦笑了一下,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李特朗声道,“从官家来说,我见你们头人是理所当然,从你们羌寨的规矩来讲,我也有资格见你们的头人,可是,你们头人怎就这么难得一见呢?”
李特的一番话,说得堂内众人都感到有些羞愧,许多人低下了头。
“能压得住我三名勇士,我怎可以不见?”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堂后传来,众人闻声神情都是一振,齐转头看去。
“我们头人来了。”纳碌纳吉对李特低声说了一句。
头人自后堂徐徐走来,这是一个削瘦黝黑的男人,须发均是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许有六十开外,他穿着羌人传统的服饰,虽不华贵却很鲜亮,以此表明着与众不同的身份。
随着头人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年轻人,脸却是微白,衣饰鲜艳且华贵,腰间悬着的竟是一柄汉制的长剑。
两名消失的勇士也出现了,一左一右跟在头人的身后,依旧是刚才的打扮,只是在腰间扎带上别上了一把没有鞘的短刀。
头人走到豹皮座前,没有立即坐,而是先看李特,上下打量着李特。
“果然仪表堂堂,气慨不凡。”说罢这句话,头人才坐到豹皮座上。
李特正待要说话,头人摆手止道,“你不必问,我们羌人应下的事一定是算数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是在说之前,我要让你知道,我出来见你,并不因你是官差,而是因为你力压了我的三名勇士,你是位勇士,勇士应该受到尊重,所以,我才来见你。”
李特一拱手,谦道,“寨内勇士众多,各怀异能,三位勇士见在下是客,有意谦让,故而才使在下得此幸运,勇士之称实不敢当。”
头人微微一笑,“你不必过谦,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头人扫了一眼堂内众人,转而对李特道,“我们羌人做事坦诚,不会搞那些躲着藏着的事,你要问的不过就是?歆的事,这件事,寨内人也大都知道,实话说,我们不希望羌人女子嫁给汉人,不希望,所有的羌人,你可以问问这里的人,没有愿让自家的女子嫁给汉人的。
我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石梅嫁给我,是石梅的爹托着人情来寻的我,要知道在我们羌寨,谁家女人嫁给了头人,是整个家族的荣幸,这份荣幸也并不是每个人能得到的,石梅家就得到了,因为石梅我见过,的确长得很好,嗯,真的很好看,我答应了下来了,头人答应下来的事,代表的是一种权威和尊严,不容动摇,不容触犯,可是,?歆偏偏出现在这当中,而且还是一个汉人。
在我们羌人看来,触犯头人无异于触犯所有的羌人,羌人做事直接,爱憎分明,多数人提出要杀掉?歆,?歆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车夫,杀掉他轻而易举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大概,是我年岁大了,心也软了,不想为了这件事就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去,但是,?歆必须受到惩治,不施惩治,难服众羌人之心,有人就给我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既可以惩治?歆又可以保全他的性命,而且是用汉人的法来惩治他,这也免得汉人对我们羌人生敌意,所以我就采纳了。
要说,这主意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可以说是奸邪之谋,只是,光明正大的事?歆性命难保,无奈我也只能背一下这个奸邪的恶名了,至于具体事是怎么做的,石冲可以告诉你。”
石冲近前一步,清了一下嗓子,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们头人非常仁慈,不忍心害了?歆的性命,所以我就出了这个主意,本意也只惩治一下?歆,有一个货栈的管账交朋甚广,我就把这件事托付于他,请他帮我物色可以做事的人,他的确很能办事,从上?到鹰盘山,再到刘家村,他都找妥了人,一切也都照着计划开始进行,这本也不是件很难办的事,谁知却出了意外,刘家村两条人命,令我始料不及。”
“命案不在你们的计划之内?”李特问。
“绝对不在,要害?歆的性命,没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要去引动官府来查案,这茫茫大山之中,一支冷箭就可以结果性命,没有人知道,官府也不会来查。”
“那么,刘家村的案子究竟是谁做的?”
“知道发生命案后,我去找过管账先生,他已是吓得终日惶惶,唯恐官府追查到他,判他个同谋连坐,他说,刘家村他找的人是刘闵公的管家,只要栽赃,却从未要他动手杀人。”
李特点点头,“这就是了,我们查的就是这个凶犯是谁,那么,那位管账先生呢?我知道,他就在这座雪峪寨中。”
“你们找他做什么?”
“带回县衙,由县府大人亲审定案。”
石冲急转脸去看头人。
头人皱了皱眉,道,“你们要的真凶我已告诉了,你们自可去抓捕真凶,管账先生不是凶犯,为何要带走?”
李特一笑,道,“此是国家之法,管账先生是此案的谋划者,当解到公堂上经大人审过后再做发落,不仅是管账先生,凡参与此谋者都要随我去一趟县衙。”
大堂上的气氛随着李特这话一出,顿时凝住了。
(本章完)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