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伟强浑然不觉,越说越带劲,唾沫星子直冒:
“各位请看这幅戏鱼图上的大鱼,有没有觉得这条鱼在笑?有没有一种快乐、自在的感觉?对,这就是精妙之处,优哉游哉,鱼之乐体现得淋漓尽致,依我看,作为一份贺寿之礼,再合适不过,比起这幅画作来,旁边的这一幅就要生涩得多……”
“我呸,够了!”
费伟强没说完,被站在人群外面一个人的怒吼之声打断。
要不是这个人喊一声,站在丁振旁边的陆盈盈也早已一口唾沫吐在费伟强的脸上!
听到这声喊,陆盈盈别提多解气。
众人都很震惊,纷纷扭头观看。
人群自动分开两边,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矮矮瘦瘦、精神矍铄的白头发小老头,少说也有70岁。穿着登山鞋,牛仔裤,背着一个背包,像是刚爬山回来。
陆盈盈、陆铭、东山、西梅、南鱼、北鹤都认识——书画界绝对的泰山北斗、点评家望海!许多绘画国手都是人家望海的学生,现在全国各地书画协会的一把手,多一半都得到过望海的指点。
如果把书画界高手比作《射雕英雄传》的英雄,东山、西梅、南鱼、北鹤最多算是全真七子级别的人物,望海却是南帝北丐一样的人物。
他还是许多国}家退}休干}部的艺术顾问,没事儿就陪老}领}导们聊聊天,你敢得罪他?
看到望海,连东山、西梅、南鱼、北鹤都要低头退避的。
本来要发脾气的南鱼见是望海,也只有干咽一口吐沫的份儿——资格跟人家比不了!
南鱼最了解望海,望海是出了名的怪老头,嘴像刀子一样,即便在画展上,如果看哪幅画不顺眼,照样一口浓痰吐上去,毫不留情。今天这样的发飙,真的算是客气的。
“望爷爷,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陆盈盈扑上去,抱住望海的胳膊撒娇。
望海气道:“我躲出去了呗,就怕见到这帮满嘴胡言乱语、不懂装懂的孙子!本想着出去爬爬山就躲过去了,顺便回来蹭顿饭吃,哪想到,一进门就听到那个老家伙乱拍马屁!他拍也就算了,南鱼这个老家伙还听得挺受用,真气死我了。”
说完冲着南鱼一招手:“南鱼你过来,你的画有那么好吗,这幅画适合当寿礼吗?”
南鱼尴尬得要死,他号称南鱼,二十大国手之一,被望海毫不留情数落得够呛,脸没地方搁,硬着头皮顶了一句:“望教授,你可以不认同我的风格,你……”
“你什么你?你还不服?我特么抽你……”老头暴脾气,捋胳膊挽袖子几乎要找南鱼干一架。
陆铭一看这可使不得,连忙笑容满面拉住望海:“望叔望叔,您可别生气,先休息休息,饿了吧?去吃些东西吧?”
陆铭想要把望海劝走,陆盈盈唯恐天下不乱,抱紧了望海的胳膊:“爷爷,吃东西也不急这一会儿,正好,您德高望重,看看这两幅画,哪幅好一些?”
“这还用说吗?”他一指丁振的长寿鱼,“当然是这一幅!”
陆盈盈差点儿高兴得跳起来,冲丁振眨眨眼,竖了竖大拇指。
丁振心里也很得意,他早就认出了望海,上学的时候没少临摹他的画,电视上也经常看到他,把他当成圣人一样。得到他的认可,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陆盈盈唯恐打脸打得不扎实,又追问了一句:“望爷爷,我咋看不出这幅画好在哪里呢?我还是觉得南鱼爷爷的这幅画好,他画了三条鱼,三条鱼比不过一条鱼吗?而且那个爷爷点评的时候,也说南鱼爷爷的画好呢!”
望海瞅了一眼红脸、憋气、嘟噜腮的费伟强,哼了一声,说道:“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有资格点评别人的画?”
然后像爷爷给孙女讲故事一样对陆盈盈说:“我告诉你吧盈盈,这在书画圈叫‘抬轿子’,互相吹捧,你吹我,我吹你,我叫你东山,你叫我西梅,能把狗屎吹成黄金。可是遇到一些青年才俊,他们就板起脸来,把人家年轻人的作品打压得一文不值,都是歪风邪气!就说这两幅画,南鱼跟人提鞋都不够!”
望海的话越说越狠,顺道把东山西梅也骂了一通。
南鱼再也忍不住了,分辩道:“望教授,你是前辈,有话不能乱说,当心减寿!”
“屁话!说实话还减寿了?好,我今天就点评点评,让你心服口服!我告诉你南鱼,你这幅画送给陆家老太太当贺礼,就是坨屎。”
说完,望海愤然走到两幅画中间,一把扯掉“戏鱼图”上的遮挡物,朗声说道:“各位看好,落款‘南鱼’,就是这个穿着灰布鞋、灰布衣服,灰布衣服上还有补丁的灰头土脸的灰老鼠。
“别被他的表象迷惑,他家里特别有钱,买了衣服不过水,先过泥,弄脏弄破了再穿,他这叫‘装传统的逼’。别看他穿着灰布鞋、灰布衣,看上去特立独行、超然物外,实际上,他就是个钱串子。
“他满脑子名利地位、论资排辈。论资排辈还算了,论完资格,照样对前辈不敬,看不懂齐白石、张大千,就敢一气儿乱批!排完辈分,他又对后辈不爱,后辈见面不给他磕个头,他都能气得背过气去。
“为了挣钱,他联合几个人搞了个什么乌七八糟的鉴赏协会,鉴赏书画,处处盖章,给钱多,就说你的画好,不给钱就使劲儿打压,不知道打压了多少上进的年轻人,简直把书画家的脸都丢尽了!
“画如其人,你们看看他的这幅画,三条鱼看上去悠游自在,实际上呢,你们看这条大鱼,其实是一条池塘里的苦命穷鱼、傻鱼。
“池塘水水深不过膝,三天不下雨,它就得完蛋!而它却浑然不知,见条鱼虫就面带喜气,没出息,物质!用这样的鱼送给大富大贵的陆家老太太当寿礼合适吗?是寿礼还是诅咒?陆家的大侄子,你最好把这幅画撕了!”
陆铭和陆家的老太太面面相觑,南鱼先生被批得体无完肤、几乎浑身颤抖起来。可是他依然不服,“望海,你……你且说说那幅画好在什么地方?”
望海哼了一声,一指丁振的长寿鱼,轻蔑地说道:“南鱼,别不服气,你还是懂一点鱼的,人家比你强,你就应该承认。你自己说说,他这条鱼是不是条深海之龙,寥寥数笔,直抒心胸,鱼尾上扬,气度不凡,你难道看不出画意中唯我独尊的王者逍遥吗?
“绘画气场为先,细节取胜,你的细节在哪里?你看看这条鱼的细节,鱼吻长,寓意长寿,这才切合今天祝寿的主题,这才是用心之作!”
望海说完,亲自撕去落款上遮挡的布条:“我倒要看看这幅画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咦?丁振?丁振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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