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心难息

    
    “您说年前多少帮我们讨回一点，好是好，但请问书记，这个多少，具体有多少？百分之二三十，五六十，还是八九十？”
    “老人家，具体金额没统计出来，我们也很难说个确切数，所以，你们现在赶紧回去，把手上借据归总统计完整，第一步工作做好了，我们才能做第二步，对不对？”
    与此同时，风云代表在新厂召集生产厂长，车间主任，包工头和工人代表，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一年从头忙到尾还没钱过年，大家的焦虑我理解，如果风云能在这几天与政府谈妥，将很快接手这里，到时，王公权欠大家的钱，都会一一发到各位手中。我这虽有一份欠款明细，但我还是需要各位，按这份表格样式，填写姓名金额……”
    其实，风云代表说及的欠款明细，是从王公权老婆那，以一种非正常手段拿来的。话说这婆娘审问出来，日子也不好过，时不时有人堵着她要钱，堵过一两回，她便躲着大家，深居简出了。
    这天晚上，她外出买东西回来，两三个大汉尾随于后，她快，后头快，她慢，后头慢，她停，后头也停。这可真吓坏了婆娘，现在这街上还有些行人，再往前，人可就少了，此种情况，不能回去，说不定，家还未到，人就没了呢？
    她忽然朝另一条街小步快跑而去，一头钻进广场舞大妈散伙的队伍中，再穿出人群拐进一条弄堂。她回头看看，尾巴没了，谁料，就要走出弄堂时，前面窜出两人，其中一个，一把卡住她喉咙摁在墙上，令她大气都不敢乱喘。
    “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另一个摘下她的眼镜，拿在手上把玩。
    她本就近视，没了眼镜，灰暗的弄堂里，更看不清来人，唯一确定的是，来人非工厂工人，至于是工地那边的，还是集资那边的，她拿不定。
    “欠什么钱？多少？”她小心试探着。
    “别装蒜，你和王公权欠谁钱，欠多少钱，心里没个谱？”大汉说完，将眼镜狠狠扔在地上，再踩上一脚，说，“限你一周内，还老子们的钱，否则，下次就把你脑袋，摁地上踩扁！”
    大汉说完，又在眼镜上跺两脚，镜框镜架咯嘣碎裂两声，卡她喉咙的手也随之紧了紧。弄堂静得只剩穿堂风刮脸而过，大汉终于松开手，婆娘一边流眼泪，一边喘粗气，可才喘一口，忽见一团鬼知道什么东西，迎面泼来，骇得她双手捂脸，大叫一声。
    一股浓稠的血腥味钻入鼻腔，不权味钻了进来，那粘乎恶心的液体，还顺着手背钻进袖口。
    她好似做了场恶梦，大叫一声，狂奔回去，她想，跑着跑着，梦总会醒的，可直回到住处，看到镜中那个狼狈不堪，鲜血淋漓的自己，梦竟然还未醒。
    这梦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她拼命地洗脸，洗手，洗着洗着，又听一阵敲门声。她心里一惊，关上水龙头，竖起耳朵听，不是幻听，真有人敲门。
    “谁！”
    她冲出卫生间，湿毛巾还拿在手里，嘀嘀哒哒地淌水。但她随即悔不该问那声，忙轻手轻脚关了灯，站门背后，贴上耳朵仔细听门外动静。
    那人在门外，见门底下漏出的光突然灭了，也静站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若不愿开门，我就外面说两句。我司与政府谈判前，得清楚你们欠了一P股怎样的烂账，如果烂得太利害，就算了，如果尚可挽救，就接下。”
    “你应该清楚，你们这烂摊子没几人敢接，而我司兴趣也不浓厚。现在年关将近，大家都急于拿到自己的辛苦钱。名片塞门下，三天内请给我回复，否则我们投资别处了。”
    王公权老婆一听，忙盯住下面，名片一进来，立即捡起，借手机的光仔细看了看。
    风云？那可是国内鼎鼎大名的公司！
    她立刻拉开门，喊住渐去的背影：“张经理，请留步。”
    她出来的时候，并未留意衣服上的那滩血迹，风云代表却不可能视而不见，他疾步折回，问：“你受伤了？”
    女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襟，上手擦几下，印一手血痕，衣服却依旧鲜红夺目。她干脆脱下棉袄，捧在手里，再屋里方向一指，说：“我没事，张经理里面坐。”说完，自己先进去，换了件干净外套披上。
    “我白天打你电话，但你没接，不得不晚上来碰运气。”
    陌生电话，她现一概不接，她“噢”了一声，脑子忽然空白几秒，愣在原地，看着对方，一时想不起她请这男人进来干吗。
    “你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她挠了下头皮，拨了下刘海，却依旧想不起这男人干吗来的，不禁瞪着迷惑惶恐的双眼问，“你找我什么事？”
    风云代表眉头一皱，反客为主地到餐桌边，给她倒了杯温水，说：“你们欠的钱，如果在我们承受范围内，我们会接手，并将所欠款尽快发放下去，以免群愤闹事，县领导对你们厂高度重视，希望我们尽快接手。”
    “你们最高可承受多少？”女人喝下几口水压惊，但惊恐之状却没从她的眼中减退，这种惊恐加上近视的迷蒙，让整张脸显出了几份呆滞。
    “能不能承受，不是我现在一人说了算，得把数据拿回去，共同商议。如果你也想事态不再进一步恶化，请你把银行贷款，工人工资，工地工钱，集资款以及其它欠款，如实相告。”
    女人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从空杯上方，透出双疑惑的眼睛打量对方，最后，她放下水杯，径直走进里屋。一阵????后，又从里屋出来，递上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银行贷款XX，一车间欠资XX，二车间欠资XX，老家A筹资XX，老家B筹资XX，包工头XX，原料余款XX……
    “大头都在这了。如果你们能接手，大概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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