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姐!”詹苑杰简直要感谢老天:“你来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熙看了他一眼,语气嗔怪:“看看你们都堵在门口作什么?还不赶紧带几位师弟进来。”
又仿佛完全不知情似的道:“哎呀,这是怎么了。”
她笑着看向依旧攥着自家小师弟手腕的谢清和:“这位少侠,我这师弟自去岁受伤之后就一直在门内休养,不知今日哪里冲撞了少侠,我代他道个歉如何?”
语气委婉,言语之下给足了谢清和面子,可是今日之事偏偏不是面子能解决的。
谢清和没有说话,萧居棠已经看傻了,武当机灵鬼这会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向了两个师兄。
詹苑杰终于挪动脚步,按住了谢清和的肩膀沉声道:“谢师弟,倘若有什么误会,也要好生说出来,暗香弟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林幼泽也凑上来小声道:“这里毕竟是暗香,他们已经围过来了。”
一个动之以情、一个晓之以理。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何况谢清和也不想让詹苑杰难做。
他语气低沉,一字一句道:“宋姑娘,在下并非有意来暗香惹是生非,只是去岁我受了重伤,又失了记忆。谢清和江湖后进,令师弟见到我却仿若见鬼,拔腿就跑。被我抓住,又马上说出我姓谢。情况如此,也请宋姑娘体谅在下的心情。”
宋熙沉吟一会,又与一脸恳求的詹苑杰对视,最后叹道:“那么,请谢少侠带着我师弟一同前往暗香客所,有话好说。”
众人一同来到了客所,沿路都有暗香弟子虎视眈眈,尽管都是些美丽的小姐姐,然而谢清和不敢小窥她们。
江湖上行走,倘若遇到道士、和尚、女人和小孩,是万万不能轻视的。
没有两把刷子,岂敢独身行走于江湖。
一行人来到了客居之所,萧居棠跟着师兄进门,悄悄在林幼泽耳边说道:“林师哥,外面好像都是人。”
外面的确都是暗香的人,暗香弟子就如同这地方一样,虽然人多,但是鸦雀无声。静悄悄的看似无人,实则暗藏杀机,让人毛骨悚然。
之前代表暗香北上武当的关先生关展眉也来了,不大的屋子里满满的人。
“音来,你有什么话也可以说出来。”关先生问这个暗香弟子宋熙的小师弟,就像武当不想和暗香正面起什么冲突一样,虽然暗香善于易容和暗中刺杀,但是她们也不像和天下武林名门之一的武当过不去。
叫音来的暗香弟子年纪不大看上去年纪不大,谢清和打量着他,毕竟没人知道这是不是这人原本的脸。身量不算高,现在看上去容貌清秀,作为男子来说,虽然没什么脂粉气,可是也有点……不够男子气概。
不过这不是重点,谢清和欠身:“方才是在下无状,还是这位……音来少侠,”这……少侠简直像骂人的话,不过谢清和顾不上这么多了“倘若你知道什么关于我的事情,还请告诉我。”
说完,深深一揖。
音来的眼睛很大,亮黑的眼中似有星辰,他看着谢清和就是不说话。宋熙知道,这孩子被人一招制住、攥着手腕不能动,觉得落了面子。她想说些什么,关先生先出马了。
她在音来耳边说些什么,宋熙离得近也只能听到寥寥数词:师姐、詹道长、武当、婚事云云。
音来似乎被说动了,他盯着谢清和:“我只知道,”谢清和抬头眼神狂热的看着他,直把人看的向后挪了挪:“你叫解静,是故内阁学士解缙的侄子。”
原来不是言射谢,而是刀牛解。而且,解学士,难怪我有江西口音。
谢清和的心乱了:“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音来显得很为难,看了关先生一眼,关先生点点头,他才说道:“有人要杀你……那单子是我接的。上面说你是个骄奢淫逸、坏事做尽的公子哥,又、又□□良家女子,让那女子自杀身亡……”
这事谢清和已经猜到了,能和暗香扯上关系,九成九是和杀人有关,不是他要杀人、就是人要杀他。不过,我是个骄奢淫逸、坏事做尽的公子哥?!
身后的师兄弟也诧异的看着他,怎么看都不像啊。再说这种一面之词,不知真假,不可信、不可信。
谢清和自己无所谓,身后的詹苑杰心情就比较复杂。
“我不让暗香为难,不打听是谁要杀我,”谢清和长呼一口气:“请问,我们两个,是在哪里交手的。你又为何见到我就想跑?”
面对这种态度明显的示好,屋子内外的气氛都好了很多,音来说话也更流畅了:“当时我根据对方的信息,在长江上游找到你,那会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一身污泥、近乎癫狂,我、我,嗯,我是偷袭的,你受了伤,又把我打伤了,自己也落入水中。我拿到了你的佩剑,在岸边守了几日既没见到活口,也没见到尸首,就以为你,死了。”
见到了一个以为早就死去的人,难怪音来吓成那样,他年纪不大。而且敢杀人不代表不怕鬼,人吓人更能吓死人。
“多谢了,今日无状之处,还望关先生、宋家姐姐海涵。”谢清和抱拳,又对詹苑杰表示歉意,差点坏了他的好事。
众人都说不要紧,能够寻到自己的根,这才是要紧事。不过这么一桩事到底还是坏了大家的心情,略说几句,简单为武当四人接风之后,连詹苑杰都没有与宋熙多说什么,就推说需要休息。
给武当四人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连萧居棠都不吵着要找宁宁了,而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三位师兄当中的两个坐困愁城。
林幼泽左右看看:“清和,你真的不关心谁要杀你吗?”
谢清和没说话,詹苑杰插言:“暗香接单子有时候只有单子,对方是谁并不晓得。都是通过在各地的暗处所在进行交付的,拿到死者身上的一件东西,银货两清。”
“诶,”萧居棠吃惊:“这样的话,不就是一面之词嘛。还怎么确定对方是不是罪大恶极,是不是该死?”
童言无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詹苑杰双手捂脸,又是一声长叹。谢清和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林幼泽和萧居棠陪着两个一个脸上写着“愁”,一个脸上写着“苦”的男人待了很久,萧居棠人小第一个撑不住睡着了,林幼泽在三更时分也睡了过去。
詹苑杰终于找回自己的脑子,发现这里只有自己,林、萧两个呼呼大睡,谢清和不知所踪。
他赶紧出门,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了倚着石柱发呆的谢清和。他走过去,动动嘴唇最后挤出几个字:“对不住。”
“……”谢清和像木头人一样转过头,詹苑杰好像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詹师兄有何对不住我的地方,因为宋家姐姐?”
詹苑杰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该说一句对不住,然而究竟为什么由他来说、为什么要说,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谢清和扯出一个稍纵即逝的浅笑:“师兄,何必如此。这本就是暗香安身立命的行当,我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娼妓、探子、梁上君子和暗杀者,是流传至今的行当,他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被彻底铲除,也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只要人还有贪欲,这些行业就会一直存活下去。
这些道理,詹苑杰都明白,在他明了自己对宋熙感情的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心悦的女子,是江湖上被称为妖女的暗香弟子。可是事情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牵涉的人是自己师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怪异之感。
武当总会有人在江湖行走,今日是谢清和,他日倘若哪位师兄弟与人结怨,也被仇家雇佣暗香刺杀呢?
他又该如何……唉。
谢清和看着詹苑杰一脸愁苦,他有心想问问詹苑杰难道是后悔了吗?可是又不能,正如詹苑杰当时夹在师弟和情人师门之间左右为难一样,谢清和作为事主也不能问他是否后悔。
有挑拨的嫌疑。瓜田李下,缄默为妙。
“……”谢清和看着苍白黯淡的月色:“师兄,等到天一亮,我就离开暗香。既然知道了由来,我也得回到家乡去看一看。还请师兄替我为大师兄送一封信。”说着将一封信交给了詹苑杰。
郑居和在武当山上接到信件,里面写的内容让他赫然大惊。谢清和找到了自己的身份,可他竟然因为暗香接到的单子上的一面之词,就要去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并且表示: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凶恶、坏事做尽的公子哥,他就自我流放,离开武当,绝不给师门抹黑。
……这也太草率了!郑居和不知如何是好,他找来邱居新商议。嗯嗯师兄看过之后表示:“嗯。事不明、不可说。”
郑居和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事情还没弄明白,这事不能告诉师傅。
他们师兄弟也没想到,谢清和再次返回武当的时候,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大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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