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被谢少侠攥在手里,一人一鸽对视良久,谢清和啧啧称奇:居然真的吸过血就能闻血识人啊。
鸽子已经表现出缺氧状态的时候,谢清和才拿出小筒里的书信,松开了鸽子。
楚留香的笔迹,纸条书信当然写的很简短:急事速来船上见。
桌子上蹦?着的鸽子咕咕咕叫个不停,似乎在催促谢清和快写回信,然而谢少侠只是将信烧掉,轻抚鸽子:“去吧,你先走。”
鸽子的黑眼睛滴溜溜看他一阵,才从窗口振翅而出,谢清和叫来小二,将宿费给他。然后也跟着从窗口跳出去。
客栈小二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天子脚下能人异士甚多,连他们都习惯了有客人整天从窗户飞来进去。
谢清和远远地缀着,鸽子能带路就行,他自己倒是很满意。如今他的内功也不差什么,轻功实际上也很看得过去。不过谢清和知道,如果换成楚留香,现在大概能与鸽子齐飞,楚留香的轻功天下闻名,自己难望项背。
三桅船上还是只有楚留香一个人,三个女孩子都被他留在了庄子上,那庄园可是布满机关暗道。论起来,的确比出来露面安全多了。
楚留香将三桅船驶离金陵,停在江心岛附近,就等着谢清和的到来。他需要借助另一个人的脑子分析一下,那一伙奇奇怪怪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身边的人,除了李红袖、苏蓉蓉之外,也就谢清和能指望得上。
而且,许是这事从头开始就透着一股诡异,楚留香心中有些不安。他需要一个人以为援手,如有万一,也有个策应。
香帅殷切期盼的谢少侠还在路上,不是谢清和不给力,而是他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必须要打招呼的人——方思明。
方思明还是老样子,穿着黑金二色的斗篷,皮肤苍白,立于山巅。就像谢清和每次见到楚留香就要和水打交道一样,方思明每次见他都会和山、树林之类的扯上关系。
“……方兄?”
谢清和挑挑眉毛,看着方思明对自己颔首示意,就停下脚步一跃而上站在他对面。前段时间他还琢磨着怎么才能知道方思明是不是将那神秘女子“武夫人”带走的那个人,现在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方思明是有任务在身,他的义父交代给他的事情还没办完,路上遇到了下山“追杀”胡铁花的高亚男。方思明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只好走另一条路,没想到恰好碰到了谢清和。
现在义父的布局将要收网、大业将成,方思明决定开始拉拢更多的人才。谢清和在他心中,倒是排名靠前、需要尽快收拢起来的江湖名俊。
“方兄要去哪里?”谢清和一脸笑容,一派天真无邪阳光少侠的样子,“在下要去海边走一走,方兄如果不忙不妨同往?”
一串话、两个问题砸在方思明面前,其实方思明很想与谢清和好好聊聊,可是义父的大业为重。且招揽谢清和也不是一日之间就能决定的事情,事关武当,毕竟万圣阁已经招揽一位武当弃徒,还是要与义父商议一下的。
思量一番,方思明道:“在下有事在身,清和若不介意,倒是可以在今年端午于江南明月楼一叙。明月楼的粽子,乃是一绝。”
在方思明看来,对于谢清和这种名门子弟来说,想要拉拢他们其实不太容易。蔡居诚那种是心有不甘,而这位谢清和少侠,既是武当掌门俗家弟子,镇日里也没见他有什么不满;虽然性格与方思明略有相似之处,可是,啧,总比自己正常多了。
所以,他想的办法就是交朋友,利益未必会让一个年轻人动心,但是朋友之义却会让他们陷入疯魔之中……这是方思明在各大门派积累的经验,那些江湖少侠们的江湖义气往往会让他们做出非常不理性的举动。
而万圣阁需要的就是一个“乱”!
比如华山齐无悔,哪怕他后悔了,宁可顶着毒发的风险也要离开万圣阁,但是华山还是因此毁了七剑之二。牺牲一个罗刹就能达到这个效果,方思明的看法同他义父一样,那都是值得的。
所以,方思明挑选了端午节,如果谢清和赴约,说明他没有什么家室之累、与师门也只是普通,他就可以慢慢地开始将他拉到万圣阁这边来;如果他拒绝邀约,方思明就要借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谢清和,以便后手。
他当然不知道,谢清和的想法与他差不多……
“好哇!”谢清和一脸笑容,二人专门见面一叙,自然会聊天聊到很多问题。
既越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那就告别各走各路罢。谢清和往东、方思明往北,分道扬镳。
“大哥好悠闲!”
谢清和与方思明只说了寥寥几句话,随即就跟着鸽子一路跑到了江心岛,看见了楚留香的三桅船。这一路他可没歇着,累都要累死了,进门却看见楚留香还有心情用红泥小炉煮茶。
楚留香笑笑将温热的茶水递给来,谢清和牛饮三大杯才放下杯子,问起了到底出了何事。
于是谢少侠就知道了,楚留香遇上了一伙行为诡异的人,诡异到了让楚香帅都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听这个描述,谢少侠再想想楚留香的平素做派为人,又好好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位浊世佳公子。
最后,谢少侠给楚香帅讲了两个故事,都是年少的时候从家中长辈那里听来的。
“有一年轻才子,偶遇貌美女郎,二人两情相悦,女郎家人便要招才子为婿。”
听上去是个普通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是楚留香没想到,谢清和下一句话就是:“女郎后来生下两个儿子,然后才子就死了。”
楚留香表情很难看,这故事让谢清和这么一讲简直有些阴风阵阵,他没忍住问道:“为何才子死了。”
谢清和面无表情:“因为女郎家中无子,才子是用来生孩子的,但是生下孩子又不想让孩子从父……”
哦,于是干脆杀了男人,这样就避免了很多宗法上的问题。楚留香眨眨眼睛:“那第二个故事呢?”
谢清和道:“第二个故事,男人是个江湖客,某次也遇到一个貌美女郎。”
“他也死了?”楚留香戏谑道,他又没想到,谢清和只是摇头。
谢清和接着讲:“他更惨,那女子的丈夫癖好特殊,喜欢虐待男子,他被女郎勾引……最后成为了另一个男人的禁脔。”
“……”楚留香明白谢清和的用意了,他在暗示自己,那伙人这么折腾,又是围追堵截、又是让人勾引,反正都是别有所图,而且所图者无法明言。
想想这两个故事,死于妻族之手的才子和被迫成为禁脔的侠客,楚香帅难得的脊背发冷。不行不行,这个必须查明白了,否则这种有人暗中盯着你、图谋你,你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个行动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的感觉太糟糕。
楚留香讨厌这种让周围人都会陷入危险的失控感。
船舱之中安静很久,谢清和才道:“大哥如果想要查出那伙人的目的倒也简单……”
楚留香这时也是眼睛一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谢清和摇头:“那怎么行,岂不是令大哥陷入险境,万一有什么,小弟良心上过不去。我的意思是,不如由小弟扮演大哥。”
他制止了楚留香没说出口的话,“大哥,如果对方发现小弟不是你,那么他们也不会轻易将我如何。毕竟,从他们的行事来看,他们像是要你这个人。大哥轻功超凡,更有利于计划,如果是大哥亲自去,那么倘若有万一。小弟脚步一慢,不是害你性命。”
楚留香说什么都不同意,让人代替自己涉险,这不是楚留香的为人。然而谢清和摆事实说道理,甚至用之前楚留香讲给他听的诸多冒险故事为这个主意增加砝码,“我是对的!”
一向都是擅于说服别人的楚香帅,今日也终于体验到了被人说服的感受,他有些头疼,从前怎么没发现谢清和这么固执呢。
看着他有些动摇,谢清和再接再厉:“大哥想想,倘若我被发现,我就说仰慕楚留香已久,所以扮成你,对方就算要杀我灭口也要多问这一句。而大哥在一旁远远跟着,必能寻找他们的老巢,这才是万全之策。”
这一日乃是寒食节,金陵城内外人流涌动,蹴鞠者有之、斗鸡者有之、小儿追逐玩闹者亦有之,文人士子聚而宴饮写文斗诗更是数不胜数,连城外卫军都在射柳为戏。
而寒食不得开火,道路两旁尽是叫卖声,“卖青团喽,清明寒食吃青团喽!”“冷淘冷淘,快来看看喽,洪武爷喜欢的冷淘!”“寒食当吃寒食粥,都来吃寒食粥!”热热闹闹,尤其钟鼓楼附近更是炸锅一般。
白衣公子风度翩翩、手持折扇走在路上,两边随家人出门年轻男女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就见这白衣公子笑着买走了小童手中的柳枝,权做折柳系在衣带上。
端的是一派名士风流之像。
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位身着青衫、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盯着他的背影,络腮胡大汉心中暗笑:还真是假扮的有模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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