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敏开着车,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心里一直在发抖,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那是姚语晴的。
她的心慌很乱,双腿抖得几乎不能走路。
她摔了几跤,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了浴室,衣服都没有脱掉,直接打开水龙头对着自己,花洒温热的水花冲刷在自己的身上,冲掉了她身上所有的血迹。
她一边哭一边笑,水从她的头发上流了下来,流淌到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今天晚上她杀人。
她杀了姚语晴,她真的把姚语晴杀了!她盯着自己的双手瞧,虽然水已经冲掉了血迹,可她的双手,感觉怎么也洗不掉那些血迹,好像就烙在了手上一样,她用力的搓洗,直到发红,发肿,甚至到了脱皮。
她以为她会很开心的,心心念念的仇已经报了,可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为什么她都开心不起来?
最后姚语晴瞪她的那一双眼,向鬼魅一样追着她,让她无法忘怀。
她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她不是很恨姚语晴吗?为什么她会后悔的感觉?
她蹲在浴室里,双手环住自己,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
邹敏不想承认自己是错的,那么多年磕磕碰碰都走过来了。
此刻却是她最清醒的时刻。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不愿意自己变成这样!她一直都是这么努力的一个人,她有一个心愿,她想把自己的父母带出农村,让他们在深市享福。
今晚的过后一切都将变成了泡影,永远都不可能了。
是她对不起她的父母,辜负了父母对她的一片期望。
当初那个从农村里走出来,单纯,天真的邹敏哪里去了?是什么改变了她?让她变得世俗,物质,自私,阴恨,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往事种种的一切,在她的眼前一幕幕的浮现。
她现在就是站在悬崖上的一个人,没有了任何的希望,只差往前一步,纵身一跃。突然她感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她没有勇气面对,她匍匐着在浴缸里放着水。她湿漉漉的一身站起,因为蹲的时间过久,腿都酸麻了,她缓缓的走到厨房,在厨房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
然后她走进了房间,挑了一件,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服换上。
邹敏对着镜子,画了一个淡妆,上了一点唇色,感觉气色好了很多。
好久不敢再穿白色的衣服了,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感觉自己是肮脏的,配不上白色。
今晚就让她做回最真的自己。
回到那个扎着一条马尾,穿着土里土气,带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只身来到了深市的女孩。
曾经她是那么向往深市的生活,充满着希望,充满着朝气。这些年来,她没有很好的把握好自己,一步一步让自己陷入的沼泽地,直到永远无法翻身。
这就是她的一辈子,让人唾弃的一辈子。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拿了的手机和小刀,赤脚走进了浴室,躺在浴缸里。
她摘下左手腕上的手镯,看着一道又一道清晰出现在左手腕上的疤痕。她的右手摸着这些疤痕,全都是她的自残结果。
青春走过的痕迹,留下的印记。怨过,恨过,无奈过,最终还是妥协了。
以前她听过一首歌,在深市里火过一阵子。歌词大致写出了一个人的无奈,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的空虚,一个人的一无所有,她也是这样子的走过来的。
她的嘴里喃喃的哼着这首歌,曾经这首她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她在KTV里唱了无数遍。
今晚就让它陪着她走最后一程。
她右手拿着刀子对着自己的左手腕上划下了一刀。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意,反而她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
血一滴一滴流了下来,她将刀子丢弃到一旁。
蓦然地,邹敏想跟她妈妈道别,她点开了微信,发现她妈妈给她留了几条留言。
她点开妈妈的语音。
“小敏吃饭了吗?今天给你打电话没有接通,很忙吗?”
“还没回到家吗?”
“怎么还不回我一条微信?”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邹敏一条一条的点开,每一条都是关心的话。
她无声的哭泣。
突然好想妈妈,好想再见她一面。
血已染红了一缸水,她感觉自己的神志开始涣散。
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她还有好多话要跟妈妈说,她想忏悔。
倏的一下,她从浴缸里爬了起来,眼前出现一片漆黑,她扶着墙停歇了一会,跨出了浴缸,拿了一条毛巾裹住自己还在滴血的左手腕。
脸色苍白的像白纸,她走出浴室,身上还滴着水。
她换了一套衣服,擦干头发,拿着包下楼,因为失血太多,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觉得头很晕,随时都要倒下的感觉。
好不容易走到了附近的药店,泛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色吓坏的店员。
买了纱布,然后就到小超里买了瓶牛奶和面包就直接上楼了。
邹敏自行把受伤的手包扎好,她已经驾轻就熟,她自嘲的一笑。坐在沙发上啃着面包,喝着瓶牛奶,慢慢地终于恢复来点元气。
她走进房间里,拿出化妆包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最后拿出大红的唇膏涂在唇上,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是审视。
化了妆果然能把苍白的脸色很好遮掩住。
紧接着,转身打开衣橱,拾了几件漂亮的衣服装进了皮箱。在保险箱里边拿几万块钱塞进的包包,拖着行李走出了门。
她要趁着还有机会,马上回家,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登上了长途的列车,坐了整整十个多小时的火车,又转了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她才回到久违的家乡。
这也还只是到了他们的村口,要进入他们的村里,还需要坐上半个多小时的摩托车。
邹敏拖着行李才走上几步路,马上吸引了好多载客的,停在她旁边。
她随便选了一辆,报上地址,就坐上去了。
车子嘟嘟嘟的马达声,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以前她一心想着,要到大城市里面闯,从不觉得她的家乡景色如此美丽。
这一刻,她坐在摩托车上,看着两旁的山,顿时觉得很美,雾气萦绕在山头里,虫子的叫声,小鸟的嘻戏声都觉得是那么的美妙动听。
人是不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珍惜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就像一个迷途的羔羊,迫切的希望找到自己的父母。
就仅此而已。
三十分钟的路程,她想了很多,从来没有此刻的平静过。
看着一路的泥泞和颠簸,以前她觉得很自卑,因为她是从山里出来的姑娘,土里土气。出去之后,她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要,为了达到目的,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出卖,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她连自己的本性都改变了。
妈妈最常跟她说的一句话就是:知足常乐。
她表面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一直像那首歌一样,像一只小小小鸟。
“姑娘到了。”
摩托车车司机停了下来,帮她把行李搬到地上。
付过车资之后,邹敏拖着行李走在石板路上。
一分钟后,她站在一间二层楼高的房子前,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迟迟不敢迈进去。
妈妈从屋里提了一桶饲料出来,她的头发已经花白。
“妈!”邹敏冲上去抱住了她,枕在妈妈瘦削的肩上才感觉回到了家,一颗心才找到了根。
邹妈妈被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桶掉了下来。
当她看见自己女儿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抬手默默地拭掉眼泪。
拍着女儿的肩膀,哽咽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邹妈妈拉着比她还要高出一个人头的女儿进屋,又折出来帮她的行李也拖进的房内。
给女儿拿了香蕉,橙子,花生,倒了杯温开水。
坐在女儿的面前,细细的端详着女儿。
心痛的说,“你瘦了好多?”
邹敏噗哧的一笑,带着撒娇的说,“妈——这是流行美,城里人都这样。”
“胡说!脸上都没一块肉,能有什么好看的。”
邹妈站起身,“我要去杀一只鸡,给你好好的补补身子。”
“妈妈别忙活了。”邹敏跟在妈妈的身后看着妈忙进忙出,一刻都没有稍停,为她杀鸡,摘菜。
“妈妈,爸爸呢?”她回来有半个多小时了,但是还没有看到邹爸爸的身影。
“他正在果园里忙活呢,到了采摘橙子的时候了。我们没有请人,只能自己每天都去摘箩筐回来。”
“哦,那我等会过去帮忙。”她都快忘了他们家还有一片果园,前些年种了一些果树,这几年听爸爸妈妈说,有时候会有些车子专门开进来收购,给出的收购价还挺不错的。
“不用,到了中午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邹妈妈蹲下升火,虽然近些年来用上瓦斯烧火,但是他们还是很多时候习惯树枝和木柴烧火。
邹敏说了很多次,他们都不听,也就随他们去了。
邹敏上面有一个姐姐,几年前就已经嫁了,嫁到了隔壁村,有时间她就会回来看爸爸妈妈。她和姐姐的年龄相差六岁,她在上初中的时候,姐姐已经出去工作了。她念高中的时候,姐姐又已嫁人了。她们姐妹俩没有很多的话题,大多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父母,感情也比较淡薄。
吃完晚饭,邹妈妈帮邹敏换了干净的床单和被子。
邹敏缠着妈妈,让她留在自己的房间陪她睡觉和说话。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妈妈说,但又没有办法启齿。
邹敏将头深深地埋进妈妈的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知女莫若母,邹妈妈早就观察到女儿心事重重,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眉头深锁,流露出深受困扰的神情。她不知道女儿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回家,这不像她的风格。
晚上在添饭给她的时候,发现她左手腕上包裹着纱布,神色憔悴,就算她画了妆的,她还是一眼看得出来。
“敏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
邹妈妈明显的感觉到女儿身体变得僵直,不发一言,背过了身。
“没有,妈妈别瞎猜,我困了,早点休息吧。”
邹敏的声音有些不自在。
邹敏双眼睁开,漆黑的房间里不是视物,她还是睁着,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敏儿。”邹妈唤了女儿一声,妈那长长的一口气,“妈妈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妈妈希望你不要压抑自己,不要太强迫自己。在外面累了,你就回来。”
邹敏咬住自己的手指。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但是一定不可以伤害自己。”
邹敏的双肩抖动的厉害。
“我不是一个好女儿。”
邹敏转过身抱着妈妈的脖子,哭湿了邹妈妈的肩膀。
“不,你一直是妈妈的好女儿,妈妈的骄傲。”
邹敏更加的无地自容。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这一夜邹敏哭了好久好久,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喧泄了出来。
邹妈始终都没有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抱着她,给她提供肩膀。她知道女儿一向好强,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她也知道这么多年女儿在外面过得并不容易。
省吃俭用的把钱捎回家,他们住的这栋房子就是靠邹敏赚来的钱建的。
邹妈不是奢望女儿过得大富大贵,只要她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就好了。
她也不奢求女儿常常回来见他们两老,只要她在外头平平安安,就足已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邹妈妈在厨房里张罗着早餐,邹敏把妈妈拉进了房间,从包里掏出了七万块,交给妈妈。
“敏儿,你怎么突然给我那么多钱?”邹妈妈看着手上厚厚的几沓钞票,眉头拧紧,她开始心里隐隐不安,感觉女儿似乎这回真的摊上了大事了。
“妈妈,这是给你们的生活费呀,我那么久没有回来了。”邹敏说的理所当然,邹妈妈却不这么认为,对于这次女儿突然回来,又一脸的心事重重,她还是放心不下。
“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妈妈说。”
“我的好妈妈,我知道了,下午我有事要坐车回去了。”邹敏勉强露出微笑。
邹妈妈吃了一惊,“那么快就要走了?不能多呆几日吗?”
“不了,那边的工作可忙着,我不能离开太久。”
邹敏早上在手机里看到新闻了,警察正在通缉她,她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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