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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太爷很中意孙小姐带来的那位少爷, 这是廖家大宅,乃至十里八村的邻里乡民都知道的事情。
因为在廖爷爷闭上最后一口气之前, 一只手还特意拉着穆致煊的手不放,另一只当然是握住如今唯一在跟前孙女的手。
廖砚秋没想到廖爷爷的病情急转直下,会走的这样快, 甚至来不及通知家里面的父母赶过来, 便是拍了电报,如今上海那边也只是刚启程。
治丧的事情多亏有穆致煊,他里里外外虽然对廖家和乡民的习俗不太熟悉, 但都处置的极好,并不需要沉浸在悲伤中的廖砚秋多操心。
等守完灵, 穆致煊拉着路德维希这才和廖砚秋好好说话,廖砚秋强大精神,廖老太爷岁数大了,走的时候也算是老死的,并不是太意外太痛苦,这让大家悲而不伤, 算的上是喜丧。
心里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 但廖砚秋眼睛红红的, 还是提不起兴致, 只带着路德维希闷在家里, 还想顺便打发走跟屁虫穆致煊。
穆致煊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这人就愿意和你反着干, 毕竟他是个不讲道理的精神病——当然这事是廖家老宅里的管家和下人都不知晓的, 否则连那管家爷爷也不会话里话外在廖砚秋跟前夸赞穆家这个少爷了。
廖砚秋叹气,让路德维希跟着穆致煊出去玩去了。
定好日子下葬那天之前,廖家父母和大哥、小儿子都请假归省,回乡治丧了。
扶灵抬棺这都没廖砚秋什么事情,都是儿子和孙子做的,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让老太爷入土为安。
不伦不类的是穆致煊跟着廖家人混在一起,廖砚秋冷着脸,廖时夏狐疑,上下警惕打量穆致煊,眉头轻皱,他是知道穆致煊的精神病的,若是不知道底细,表面上看,这穆家少爷还是很般配自己妹妹的,但廖时夏到底和廖砚秋有兄妹之情,不好推妹妹入火坑。
所以他的眼神对穆致煊是极为排斥和不赞同的。
穆致煊“友好地”冲着廖家人尤其是廖时夏笑了笑,廖时夏冷哼一声,一脸冷淡。倒是廖父点点头,甚至丧事之后,但特意找机会和穆致煊交谈了许久。
廖砚秋直接拉着路德维希回房,临走前暗自瞪视穆致煊,让他少说话别惹事。
她不想在老宅这个爷爷一直待的地方跟廖父再次吵起来,一个人的时候,她倒是摩挲着廖老太爷给的那本书,无事翻看了起来。
等看完的时候,廖砚秋心中倒是有所得。
论起来这《察言观色术》和心理学极大相关,甚至可以互相印证,单独独立成为一精细分科……廖砚秋认为这可以算是人体面部细微表情甄别的理论体系,从前跟在廖老太爷身边长大,廖砚秋耳濡目染知晓了不少其中内容,但从来没用另一种角度去科学的看待这些“知识”,如今学了心理学之后,再在心里印证,廖砚秋有了不少想法和感悟。
再加上她的读心术,廖砚秋相信她确定能成为享誉上海乃至全国的知名心理医生,对于这点她从来没有这么明晰过。
回去的路途上,廖砚秋和穆致煊他们是和廖家一起回去的,只是多数时候,廖砚秋带着路德维希反而是和穆致煊这个外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长,这让廖母心里不得劲儿极了,反而是廖父眯着眼睛冷哼一声,嗤笑又得意,私下里却对廖母和廖时夏贬斥廖砚秋——“折腾”!
“原本就是要和她去和廖公子相亲……要死要活和我断绝关系也反对,结果呢?”廖父嗤了一声,故意大声道:“结果还不是和人家廖家公子纠纠缠缠……整什么幺蛾子!”
这话说的就难听了。
廖母看着廖砚秋的脸色,拉着廖父的衣角,廖父本来不服气,和还要说给那个和他断绝关系的死闺女听,却不妨看见长子居然也瞪视起他。
“廖时夏!你那是——”什么眼神?!
廖父要怒斥儿子,但这时穆致煊和那边廖砚秋不知大声说什么,什么“医院”、“副院长”……又什么“股份”、“奖励金”……的……
廖父顿时喊不出声,转头竖起耳朵去听,甚至命令让廖时夏打听清楚他妹妹那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要和砚秋断绝关系嘛。”廖母不咸不淡的怼了廖父一句,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廖父。
廖父错愕。
这是胆肥了啊!
居然都挑衅他这个一家之长?!
谁给他们的能耐?
……
******
“秋煊精神病医院”就要挂牌营业,等廖砚秋看到了医院的名字,她立刻坚决提出抗议,坚决反对。
“这名字挺美的。”穆致煊笑嘻嘻的说道。
“谁让你用我名字的?”廖砚秋气得不轻。
一是她始终不认为这医院是她的,即便是穆致煊生拉硬拽的把一部分股份给她,她也拒绝没要,但对方始终承诺,等她病好后,整间医院要赠予给她。
且不提这个。
二是便就是医院副院长是她,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和”精神病院“挂上钩,虽然廖砚秋本身就是医生,并不歧视精神病,但她真的不想谁一提起这精神病院,就关联想到了她的名字和她本人。
廖砚秋真不想靠这个在上海滩出名,成为著名人物。
穆致煊面对廖砚秋的控诉,淡淡笑了下:“我的廖医生,廖院长,廖小姐——咱这医院名字明明就是叫‘秋煊’嘛,你的名字却是——”
他忽然停住,他的话点到而止,但面上却盛满了一股得意洋洋的笑意,让看了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这是一个“重大病号”兼老板,廖砚秋恨不得一圈揍趴他。
“医院里总不能只有我一个医生吧?”廖砚秋上下看过装修好的医院后,提出异议。
总归这是一间有住院病房的医院,必须有值守的医生。
护士不愁,相熟的都有。就是这心理医生,正规科班毕业的确实很缺。
穆致煊点点头,“这个你放心,已经托人在海外招聘了,就是在上海的报纸我也打了广告。总归,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优秀的,我并不介意分享给他一些干股和分红。”
“分红?哼,你确定能盈利吗?”廖砚秋不是想打击穆致煊这个投资人,但他这个医院真的很难赚钱,她心里是知道的。
“你是知道的,我这主要是服务我自己……顺便营业下。”潜台词就是他穆致煊豪气,有钱没处花,无聊开个医院而已。
廖砚秋质疑地瞥了他一眼,她有时甚至觉得,对方就是为了她才开的这个医院——这个想法太自恋了。
不过,精神病的想法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
即便她暂时是他的主治医生。
难以琢磨,便不琢磨了。
想罢,廖砚秋收了心里的那些疑惑,正式开始上班。
只是,她暂时还没想搬家。
个人生活和工作,她想分的更清楚,即便是穆致煊说自己住院,要求他这个医生也住医院“值班”,廖砚秋也无情的拒绝了。
然后,没等一日,她那层楼空余的那两间屋子的一间开始叮叮当当上了。
廖砚秋问了底层的物业工作人员,说是都已经要有人入住了。
从此,诺曼底公寓没有剩余房间了。
要知道底层的那两间不管是房家还是租金都是十分昂贵,一般国人或外国侨裔是没有能力支付这么大面积的高级公寓的。
就算是有能力的,又何必不去租住小一点的别墅呢。
所以,一直以来顶层那两间房不上不下,在诺曼底算是不太好租出去的。
当然,这只是相对廖砚秋和楼下那些单身公寓而言的,所以当廖砚秋回家,用钥匙要开门的时候,隔壁开门,她扭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家要与她为邻,结果入眼的便是那个——穆致煊!
廖砚秋捅钥匙的手一滞,她慢慢转身,决定说些什么给这个“精神病”。
医生和患者走得太近并不好,甚至可能会有些危险。
现在穆致煊的行为就过线了。
这让廖砚秋感觉到了一些不舒服。
“——你没发现你很危险吗?!”穆致煊抢先开口,他双目深邃,略微颔低着头看着廖砚秋,眼睛里的瞳仁黑的纯粹。
廖砚秋现在没心情去关切对方的美男色,她浑身放起冷气,虽然知道对穆致煊无用。
她环胸冷哼,问:“危险?那你说是怎么个危险法?”
她表面故作不知,可心里却咯噔一下。
前不久那场枪击案还历历在目,廖砚秋微微侧头看正从客厅往门口走过来的路德维希,她眼神泛起关切和紧张。
穆致煊故意靠近,一只手撑在门框上,道:“你不请我这个好心保镖进去吗?”
说罢他也不等她回应,突然喊宋嫂加菜,然后就要进她家,去喊路德维希玩耍起来。
廖砚秋伸胳膊拦阻——两人不小心手腕和手掌碰到——
穆致煊:有人跟踪她,不知道是谁……
然后是对方腕脉上一阵温热跳动,廖砚秋抬头,与之对视。
——突然,这时楼道中间的电梯门响起,“叮叮当”、“哗哗啦”的开门声。
首先迈出步的是一只穿着黑色皮靴的脚,独有的落地的声响敲在廖砚秋和穆致煊两人的耳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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