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怨人

    
    利刃划过皮肉，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但地上的陈亮却没有感到疼痛。
    陈亮悄悄睁开眼，看见面前金兵的胸前露出了一节刀尖。
    “咚”
    金兵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消散成一缕怨气，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披红色铠甲的男子。
    “汝可还好？”
    男子搀扶起了陈亮，他的声音与电话中的委托人一样。
    “是你让我来帮你的？”
    “是吾，吾闻金贼号声响起，料得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赶过来一探究竟。”男子叹了口气，对着陈亮抱拳施礼道：“杨某当初无奈一试，没想到小兄弟一诺千金，当真以身试险来到此地，吾代表大宋亿万子民谢过小兄弟了！”
    “大宋？”陈亮听男子说话有些头痛，脱口说了一句“宋朝早就灭亡了。”
    “什么？大宋亡了？”
    男子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勉强扶着墙才没有倒下去，七尺的男儿眼角却已经泛起了泪花
    “亡了？大宋……亡了？”
    “抱歉！”陈亮有些愧疚地看着男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知道男子应该就是任务中提到的英魂，抵抗金人南下而英勇牺牲的宋朝战士。
    自己为之付出生命、历经千年依旧念念不忘的国家，却被人告知早已不复存在，这种内心的绝望可想而知。
    “大宋亡了，吾之所为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尽管男子强忍着，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还是落了下来，化成了一滴泪水划过了男子的脸庞。
    陈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站在男子的身旁，给他一份陪伴。
    一人一魂，默默站在地宫的通道里，共同分担着悲伤。
    “走吧！”
    过了良久，男子带着陈亮继续向前，相比于亡国的悲痛，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吾名杨方玉，大宋边军的一名校尉，吾十七岁参军，先是与辽，再与金，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几十场。”
    名叫杨方玉的男子为缓解心中的沉闷，向陈亮介绍起了自己的生平
    “金贼攻破开封那一年，吾与兄弟们突围到了此地，但怎奈金贼势众，吾不能力敌，便将金贼引进了这墓穴中，封死了入口。”
    “吾和兄弟们本已死去，但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那些金贼同样如此，吾与兄弟们就在这地宫中，继续与那些金贼作战。”
    “可惜啊！大宋已经亡了，那里有吾太多的牵挂。”
    杨方玉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追忆的神情“吾之父母、吾之妻子、还有那在军中传授吾兵法的鹏举大哥……”
    “鹏举大哥？”陈亮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猛然惊讶道：“岳飞？”
    “嗯？汝也认识鹏举大哥？”
    “当然！他可是大英雄！”
    “当真？鹏举大哥成了英雄？”杨方玉闻言顿时兴奋了起来。
    “是的！他一次次北伐，虽然没能收复山河，但打的金军闻风丧胆，是所有人都敬佩的战神！”陈亮没有说岳飞可悲的结局，他不想再给杨方玉造成打击。
    “甚好！甚好！”杨方玉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终于有了一条能让他开心的好消息。
    “到了，前面就是吾等的营地。”
    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扎着许多帐篷，许多戎装士兵警戒地守在营地周围，在营地的正中央，立着一杆破旧的军旗，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宋
    眼前的这一幕，陈亮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可却从来没想过会有机会亲身体验一番。
    尤其是四周燃烧着鬼火的火把，使军营里没有一点浩然之气，反倒是如森罗鬼域一般阴森。
    “校尉您回来了！”军士们看到杨方玉和陈亮的身影，立刻走出来迎接。
    “这小哥就是校尉请来的救兵？”
    “呦？竟然还是个活人！”
    “活人好啊！老汉我已经不知多久没吃过肉了……”
    “告诉你，俺蒸包子的手艺那可是一绝！”
    “……”
    “尼玛！老子是到了军营还是上了梁山？”陈亮看着尽管死去了将近一千年，却仍然兴奋不已、对着自己不断指指点点的兵士，不由得产生了一阵恍惚。
    “校尉，您怎么了？”一名亲兵走到低沉的杨方玉身边问道。
    “大宋……亡了。”
    杨方玉的声音不大，但有些喧闹的营地却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亡了？”一位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兵笑着说道：“俺就知道，当时俺大宋朝都成那个样子了，就连两位圣上都被抓走了……”
    老兵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他脸上的笑容很勉强，像是无奈的苦笑。
    营地内传来了低声的啜泣，纵使有一千年的时间让他们做心里准备，可残酷的真相到来之时，却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原本就阴森的营地内，一下子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沉默了许久，杨方玉对着陈亮说道：“和吾等说说外面的世界吧！现在……是金人的天下吗？”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看向了陈亮，久困地宫的他们对外面充满了好奇。
    “当年靖康之难后，宋朝实际上还没有灭亡，赵构南渡建立的南宋，与北面的金人隔江对峙。”
    “康王殿下？”当杨方玉听到大宋未亡时，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光。
    “但是两百年后，南宋与金一起被崛起于草原的蒙古人攻灭，建立了元朝。”
    兵士们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迅速黯淡了，大宋的火种……最终还是熄灭了。
    “后来明朝攻灭了元朝，清朝又代替了明朝的统治。”
    “所以现在是清朝吗？”
    “不！在清朝后期，我们出现了一些问题……”
    “中华不再强大，变成了周围国家眼中的羔羊，被人宰割了整整一百年……”说起不堪的往事，陈亮的内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怎会如此！怎么会如此！”一个个兵士扼腕叹息，恨不得拿起兵器再次为曾经挥洒过鲜血的这片土地战斗。
    “后来，东边的日本侵略了我们，杀害我们的百姓，抢夺我们的财富，所作所为比当年的金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恶！东夷岛贼，安敢犯我中华？”杨方玉站了起来，周围的兵士也站了起来，他们的眼中几乎冒出了实质的怒火，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们的家，即使是曾经的家。
    “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挺过来了！”陈亮看着一道道充满战意的身影，笑着说道：“如今的我们，已经重新强大，强大到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没有战火，没有饥荒，百姓们安居乐业，现在的生活与你们那时相比，幸福地太多，可惜……你们看不到了。”
    “是啊！真可惜……”杨方玉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纵使他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如今的中国究竟是什么样。
    但只要他曾守护的那片土地无恙，一切就都够了。
    “吾等存在的意义，就是要阻止那伙金贼屠戮百姓。如今，大世既定，就让吾等为天下的苍生做出最后的贡献吧！”
    “杀光金贼！”
    “杀光金贼！”
    呐喊声响彻了整个地宫，他们曾经是军人，守护着自己的国家。
    如今，他们已经死了，可依然是军人，依然身着铁甲，守护着脚下的土地。
    陈亮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任务短信中，称呼他们为
    英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