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一招断刀,却并未得寸进尺,反倒是停了下来,目光转向几步之外的张不周。
他缓缓抬起一臂,手掌向着张不周,做了个招手的姿势。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张不周离着赵光等人几步远,还想观察一下再出手,没想到那人却如同认识自己一般,挑衅起来。张不周暗暗叫苦,他本就对此人身份有所怀疑,那青莲标志恐怕所有人都已经看在眼里,无论是真是假,这人都在将火往青莲剑宗身上引。自己和程青衣的关系,没有太多人知道,可眼前这人如此,恐怕是知晓的。
张不周不能眼看着祸水东引:“你到底是什么人?假冒青莲剑宗身份刺杀皇上,是想挑起纷争吗?”
他这一句话虽是定了性,可是别人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白衣人没有作声,又做了一遍手势。
张不周骑虎难下,眼下众人已经将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若是没有动作,反倒会被怀疑。
“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今日参加典礼,自然是不允许带兵器的,眼下虽然没有临渊,张不周却也不慌。秦沧澜所传剑道,本就重意不重器,哪怕是寻常刀剑也是一样。
在场之人虽然自身武功境界不高,但眼界够宽,张不周只是攻出一招,众人便已安心不少,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功夫修为却并不弱,至少场下来说,没人能及。这应对刺客的重任,还真是要落在他的身上。
白衣人面对张不周攻过来的剑,并未如法炮制地以指作剑,而是双手负在身后,仅凭身法躲避起来,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避过剑锋。
长青公主不懂武学,这会儿见张不周将白衣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味躲闪,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位张公子还真是深藏不露,父皇,我看他更适合进入羽林卫,做您的贴身侍卫。”
她年纪尚小,勉强称得上童言无忌,这后一句话除了徐蟠脸色变了变,自然没人会当真。赵篆手里没了兵器,也就靠了过来:“长青妹妹,张不周功夫虽然不错,可却远不是这白衣人的对手。父皇,不如您先去后殿避避风头?”
这倒是给众人提了醒,赵行也跟着劝道:“是啊父皇,殿前危险,您还是退一退吧。”
赵光抽出被女儿抱在怀里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另一边在檐廊下躲避的百官:“你们看,群臣畏刺客如猛虎,只能如鸡犬一般仓皇聚集而求全,丢不丢人?”
赵篆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百官的厌恶情绪:“自然是丢人的。不过眼下不是时候,父皇还是等到事情结束再和他们算账。”
赵光摇摇头,眼神很是坚定:“朕登基以来,每每有臣忤逆,朕总是好言安抚,对前朝重臣不计较,对从龙之功不小气,朕带着后宫节衣缩食,给百官发的俸禄,却比前朝最兴盛时候还要多,朕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天下归心。可是你看他们,若真的将朕放在眼里,放在心里,此时难道不该冲上来保护朕吗?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们只是畏朕,而不敬朕啊。我若是和他们一样,仓惶而逃,就更将皇室的脸给丢光了。”
赵光这话,可谓是诛心之语。除了几个儿子公主之外,眼前便只剩徐蟠和张不周。后者忙着打斗,无暇顾及其他,徐蟠却不能假装听不见。他转身朝着赵光跪下:“陛下息怒,百官大多年岁已高,又不会武,即便上来也是添乱罢了。保护皇上的职责,自有我羽林卫一力承担。”
赵光瞧他一眼,语气冰冷:“羽林卫今日表现,着实叫朕失望,若不是张不周出手,你又怎能拦下这刺客。百官年岁已高,那便都辞官退去吧。没见国公都已经卸甲归田了吗?”
众人心头狂震,在这种危急关头,赵光说话就算有些冲动,但也肯定是有过考虑的,不会是毫无来由之语。
徐蟠不敢再作声,只得转头看向交战的二人。
正如赵篆所说,张不周有苦自知,他的确不是白衣人的对手。或者说,他远远不如,眼前这人的境界,肯定是在一品之上。对方如同哄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任凭自己用尽招式,只是凭着身法便一一躲过,有几次招式用老,对方都有还击的机会,却并未出手。
张不周又急又恼,手上的攻势一变,用出了芳菲剑的缠丝剑法。白衣人身形灵活,却躲不过如缠如绵的缠丝剑。出剑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可是剑锋所指,却一直锁定在白衣人的要害处,任凭他怎么躲避都无法挣脱。
张不周大喜,缠丝剑法果然有效。他攻势更甚,只是苦攻之下却迟迟不见绝对的效果,白衣人每每看似要被剑所伤,却总是能避开。
双方交手几十招,白衣人气势一震,化守为攻,一手再次化指为剑,搭在了张不周的剑身之上。生怕他故技重施折断了自己的剑,张不周连忙撤招,可对方的手却如同焊在了剑上一般,随着剑的游走而动,张不周撤了两下,居然无法分开。心头大骇:这白衣人竟然如此惊人,只是看了这么一会儿,便学会了缠丝剑法中的缠字诀。自己可是在秦沧澜的指引下,又有花千枝的注解秘籍,这才有所领悟。眼前这名刺客,功夫境界到底有多高?
正如先前所感,白衣人如同哄人玩一般,见张不周再没别的招式,便如玩腻了一般,双指夹在剑身之上,略一用力,便如先前那柄一样,节节寸断。张不周感到滔天剑气袭来,好在撒手及时,要不然手掌恐怕要跟剑一样被震得裂开。
白衣刺客攻势不停,双手在前,接连攻出六掌,张不周挡下四掌,却被第五下打在胸口,喉头瞬间一阵甜腻。见最后一掌已经奔向赵光,张不周已经顾不得多想,今日赵光若是丧命在此,天下必然大乱,他只能义无反顾地以身相阻。
白衣人攻势猛烈,从看似处于下风到瞬间逆转局势打得张不周步步败退,只不过是十几息的事。赵光眼睛瞪得很大,对张不周舍身相护似乎有些不解,有些欣赏,又有些惋惜。
眼看这一掌即将落在张不周头顶,命丧当场。赵光握紧拳头,不知该如何是好,赵行满眼悔恨,若不是他将张不周弄来京城,又跟礼部说将镇国公府的观礼资格给他,也就不会有眼前这悲剧。即便是躲在赵光身后的赵楷,也有些惋惜,他虽然看张不周不顺眼,却也没有深仇大恨,这会儿眼见着他要为护赵家人而死,自然难过。唯一的女子赵长青,更是已经哭成了泪人。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人被人出手拦下。
或者说,出拐拦下。
齐昆仑大笑一声:“姓张的小子,还挺得住吗?”
张不周退后两步,让出战场,“挺不住了挺不住了,换您老上吧。”
“哈哈哈,小滑头。”齐昆仑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铁拐舞得虎虎生风,拐头一直砸向那白衣人的脑袋,若是挨着碰着,必然是血溅当场。
张不周退出战场,看向赵光所在,却看见了一个熟面孔。
凌放单膝跪地,一脸惶恐:“臣救驾来迟,让刺客惊扰了陛下,罪该万死。”
赵光狠狠一脚踏在他的肩上,踢的他一个趔趄,硬挺着没敢倒下。“你的确罪该万死,不过在死之前,先干正事。齐昆仑不是那刺客的对手,你们一起上。谭笑呢?”
“殿后也有刺客,微臣不便处置,谭笑过去了。”
听到殿后也有乱子发生,赵光面色更加阴沉,看着羽林卫还在仔细盘查外国使团,怒声道:“缚神卫速速接手,将外国的使臣们,全都抓起来,暂时关押,日后再排查。这场闹剧时间太长了,朕已经忍无可忍了。”
凌放戚戚然应下,迅速布置后,加入了对阵白衣刺客的战场。齐昆仑的境界本就在张不周之上,凌放能和谭笑相争缚神卫第一首领的身份,功夫自然也是不弱。二人联手之下,一时间打得白衣人节节败退。
看着局面稳定了,张不周才安下心来。仔细感受了自己体内的伤势,这才发现比预想的要重得多。那白衣人的功夫太高,最后这一掌,给自己留下了内伤,隐隐感觉似有气机游走,只是并不听从自己的想法,探查之下,经脉似乎都被损伤。
张不周大感惊奇,这般情况,竟和自己当初打败黄雀的那一招内劲外放差不多。可是按照师父所说,内劲乃是修习《青云经》才会有的,天下之大,不过自己师徒几人研习罢了,怎么还有人会?
心思流转,张不周就地坐下运起《青云经》,试图以内劲击退内劲。但自己的内劲,可遇不可求,越是想要找到调动,越是没作用。情急之下,一道身影来到他的身后:“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几句话,正是当初在南唐李煜的寿宴之上,他为了帮助秦沧澜击败鲜于哀所说。如今听人提起,却有了别样感触。他潜心内视,小心翼翼地引领者那股外来内劲游走,在经过膻中大穴后,属于自己的那一股内劲,突然出现。二者一前一后,追随游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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