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苍山上,一处僻静的院子。
凌樱雪将晒好的草药,一一收回,这才洗了手,回到房中,依在桌前,拿了本书看。
“小姐,怎么又看书了,这灯不够亮,对眼睛不好。”紫鸢说着,又拿了盏灯过来。
凌樱雪轻笑,“没事,我不过随意翻翻。”
其实,她又何尝看的进去,李君曜去往北疆抵御南照国,还不知怎么样呢,她这些日子,天天担心,连马上就要开始的医门大会,也无心主持了,更无心那什么门主之位,若不是为了君哥哥,哎……
好想像鸟儿一样,能有一双会飞的翅膀,如此,她便能飞到她照思夜盼的男人身边了。
“小姐,马上就要医门大会了,往年这个时候,紫师兄还有九王殿下都会在。可今年就你一个人,这几日,我瞧着卫炎那些人可嚣张了呢,还说这新一任的医门门主肯定是卫炎。”紫鸢站在一旁,担心的说。
凌樱雪深吸了一口气,“紫鸢,旁人说什么,随他们去吧,咱们只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不过,心内暗自坚定,谁都能当医门门主,唯独卫炎这小人,她是绝不允许。
“小姐。”紫鸢还欲说什么,这时,门外有了响动。
凌樱雪使了个眼色,“过去看看。”
“嗯。”紫鸢出了房门,就见卫炎并他的小厮一起进了院子,大概天黑,不小心绊到了院门口的小木凳子。
“卫公子,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家小姐了。”小厮不怀好意的朝紫鸢坏坏一笑。
紫鸢立刻警惕起来,“我家小姐已经歇下了,还请卫公子明日再来。”
“是么?这天才黑,师妹就歇下了?莫不是身体有恙?正好,让师兄来瞧瞧。”卫炎说话间,已经朝屋子走去。
紫鸢欲拦,就被那小厮一把捉住胳膊,给扯到了一边,“老实点,别妨碍我家公子谈事。”
屋里,凌樱雪将屋外动静听的一清二楚,深锁的眉宇间流露出沉冷的不悦。
抬眸,就见卫炎自己挑了门帘,大喇喇的走进了她的书房。
“师妹,在看书啊。你那丫头说你歇下了,师兄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想过来给你瞧瞧呢。”
凌樱雪将书搁下,冷眼盯着他,“说罢,什么事?”
“呵,将你这茶也给师兄我泡一杯呢。”卫炎往她对面的椅子上一歪,拿起她喝茶的杯子就往鼻端嗅了一嗅。
凌樱雪顿时怒了,“卫炎!”
“怎么?那李君曜能行,我便不行?”卫炎仰首,嘲讽的冷笑,“又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还装什么装?”
“你。”凌樱雪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俏丽的小脸都气的蜡黄了,“卫炎,别仗着你比我早来医门两年,就可以这般羞辱人。你是忘了那年师父给你的惩戒了么?还是说,你这人就是贱皮子,还想再来一次?”
“哼。”卫炎唇角的笑意冷凝,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原本,凌樱雪才上山来的时候,他也没觉着什么,不过,慢慢的,在这云苍山上,也见不着什么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这一下就显得凌樱雪的特别来。
再加上凌樱雪聪明伶俐,虽然入门晚,但却后来居上,医术比很多同门都好,深得门主以及几位长老的赏识,这也让她几乎成了云苍山众同门心目中的女神。
当然,卫炎对她也是动心的。
他卫炎可是紫卫国卫氏家族的嫡系子嗣,紫卫国与别国不同。
譬如越国,便是李家一家天下,南照国便是赵家天下,而紫卫国,却是二帝共掌,一姓紫,一姓卫,他便是卫家的,易是这紫卫国的小王爷,论尊贵地位,不比李君曜差,照他所想,配凌樱雪那是绰绰有余。
哪知,这女人不识好歹,竟然冤枉他调戏,还将他告到了门主那里。
害他受了鞭刑不说,还成了同门笑柄。
此仇不报,他就不配为人。
他发誓,有朝一日,成了医门门主,第一个收拾的便是凌樱雪。
“凌樱雪。师父如今自顾不暇,你觉得他还能为你做主吗?”面对她轻蔑的眼神,卫炎嗤笑。
凌樱雪眼眸渐冷,师父在一年前进山采药时,不小心坠落悬崖,后来,命虽捡回来了,可是,却落下了个高位截瘫,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活死人一般。
是以,这一年来,医门人心渐渐散了。
这也是,她去年回京之后,不想回云苍山的原因之一,可是,李君曜让她回来,她便回来了。
当然,她也知道,师父待她恩重如山,她也不能将他老人家看重的东西,拱手让给卫炎这种混蛋。
“呵。”见她气恼不语,卫炎又是嗤笑一声,突然,身子往前一倾,低低道,“你知道,师父是怎么坠崖的吗?”
“怎么?”凌樱雪闻言,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是被卫炎这般语气,这样的眼神,“是你,难道师父坠崖,是你做的?”
她之前就奇怪,师父武功不差,那条路又是他常走的,走了几十年,就算雨雪天也不要紧,为何会在那个晴朗的午后,就出事了呢。
“呵,师妹真聪明。”卫炎说到此时,竟直言不讳。
凌樱雪听呆了,“卫炎,真的是你?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那老东西不识抬举。处处与我作对,还要将我逐出医门。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个医门门主,敢与我紫卫国为敌?本王我一声令下,就能让这云苍山夷为平地,你信不信?”卫炎张狂道。
凌樱雪恨恨的瞪着他,“所以,你就这般害师父?你,你简直不是人。”
“行了。凌樱雪,我也懒的与你磨嘴皮子。”卫炎嫌恶的睨着她,“若是从前,我对你还有几分兴趣。现在么?就算你脱光了求着我上你。我也懒的多看你一眼。”
“你。”凌樱雪当即愤怒的,拿着杯子就朝他脸上砸去。
卫炎抬手,轻易就将杯子给接住,冷冷一笑,“听着,这次医门大会。我要拔得头筹,做得医门门主之位。不管你用何等手段,这件事必须给我办成了,否则,我叫你,生不如死。”
“你做梦。”凌樱雪火大的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卫炎,我看你是想做门主想疯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无论医术医德,你哪点配做门主?”
“就凭这个。”卫炎从怀里拿出一份册子,直接扔给了凌樱雪。
凌樱雪忍下怒火,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变得煞白,“你,你,卫炎,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我告诉你,这些全是污蔑,污蔑。”
说着,她愤怒到几近崩溃的将这册子撕了。
撕掉,撕个粉碎。
卫炎就那么闲闲的看着她撕了一地的碎屑,末了,才邪恶一笑,“撕就撕了,不过几张纸罢了。可这册子撕了不代表前尘往事就能没了,是吧?你和那男人干下的勾当,永远不会变。不过,说来也真是看不出,凌师妹,看你冰清玉洁,不可高攀的模样,原来小淫娃一个啊,那么小的年纪就跟男人睡下了……”
“卫炎,去死。”凌樱雪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双眸子猩红如兽,此刻,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眼前这个男人,杀了他。
只要他死,那么,这一切便不会有人知晓,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从一旁箩筐里,拿起剪刀,她便狠厉的朝卫炎刺了过来。
凌樱雪本是闺阁小姐,来这云仓山之后,也曾跟着紫烨和李君曜后头,学过些功夫。
只是,她对功夫显然不如对医术这样兴趣,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她的功夫对付一般的小毛贼还成,可跟卫炎打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过十几招,凌樱雪便被卫炎一脚踢在地上。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时候也不早了,师兄我就先回去了。别到时被人瞧见了,还误会我对你有什么不轨呢。呵。”卫炎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凉薄一笑,从她身边嚣张走过。
凌樱雪匍匐在地,双眸欲裂。
“小姐。”紫鸢进来,忙将她扶起,“那混蛋对你做了什么?小姐,咱们去找门主,找长老去。”
“不。”凌樱雪拽住她,跌跌撞撞的坐回到椅子上。
紫鸢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瞧一地的碎纸屑,慌的不得了,“小姐,发生了什么?那混蛋……”
“出去。”凌樱雪对她摆摆手,随后,就将脸埋进了掌心。
“小姐。”
“我一个人静静。”
紫鸢看她这般,实在是蒙了,也不敢走远,只在外间门口,紧张的守着。
黑一陪着叶悠落,在云苍山脚下的一片山林里,骑马驰骋了一会,过后,两人便将马栓在了树上,到了一处小溪边的草地上,坐着。
耳边,虫鸣,草动。
叶悠落随手抓起了手边的一块石头,就朝那发出动静的方向掷去,就听得更大的动静,像是挣扎的声音。
“砸中了。”叶悠落惊喜不已,忙的跳起来,朝那草丛里跑去。
黑一满头黑线,这小女子跟小时候简直差别太大,小时候淑女,现在活脱脱假小子一个。
他还以为能找这么个安静又诗意的地方,两个人可以说说话,她倒好,来了就砸兔子。
果然,很快,叶悠落就抓了一只兔子过来。
“黑一,你瞧,好肥的兔子。咱们要不烤了吧。”
“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烤?”黑一想说,他们才吃过晚饭不久呢,何况,大晚上的在这山林里烤兔子?咋就没啥美感。
叶悠落垮下脸,“也是。那我拿回去,回头拿给店家,让他们帮着烤了,大不了分他们几块兔肉。”
“好。”黑一温柔的瞅着她。
哪知,她放下兔子,听见那溪水里有动静,人马上就冲了过去。
“黑一,这水里有鱼好像。”
“落儿。”黑一这才起身过来,拉住她,“水凉,别下去。”
“我知道。不过,这山林里的鱼跟鱼塘里的鱼肯定味道不一样。我还真想抓来一条尝尝呢。”或许是来到七宝山庄后,憋坏了,此刻,来到这山林,叶悠落一下子觉得,可以放肆的野性一下,呵呵。
黑一捉着她的手,生怕她冲动之下,直接下水,就道,“行,等我们走的时候,我给你逮。”
“那行吧。”叶悠落朝他扬唇一笑,突然意识到,手还在人家的手里,就抽了回来。
黑一手里一空,脸上的笑也随之僵了一下。
“黑一。”叶悠落重回草地边坐下。
黑一过来,坐她旁边,“落儿。”
“嗯。”突然的,感觉怪怪的,叶悠落没话找话,“等这次医门大会过后,我想回越国去。到时,七宝阁这边就仰仗你了。”
“你是想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黑一突然心情不美了。
叶悠落无辜,他本来就是七宝阁的人,跟她也不过才大半年的事吧。
“不过,你要想来越国也行啊。大不了两边行走呗,权当旅游了。”
“落儿。”黑一突然认真的看着她的脸。
这般认真的眼神,让叶悠落心口突然扑扑的跳。
“黑一……”
“你心里还在想着安平侯吗?”黑一问。
“啊?”这样直白?叶悠落顿时想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黑一,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我跟安平侯早就一刀两断了。”
“那就好。”黑一表情松了松,“那,我以后有机会吗?”
“什么机会?”叶悠落怔松了下,随即懂了,脸上热辣辣的,“黑一,这大晚上的说这个不太好吧。乖乖,那鱼又跳了呢,咱们去抓吧。别到时候他们都回家睡觉了,想抓抓不到了。”
“……”黑一满头黑线。
不过,她也没明确的拒绝自己,不是吗?
黑一笑着,“罢,你既想,我就去抓了来,让你安心。”
他果然脱了鞋袜,下了溪水里,三两下,便抓了两条活鱼,扔到了草地上。
“要几条?”扭头,朝她看来。
今晚的月亮很好,月光如水,温柔的倾泻。
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可是叶悠落却知道,他的脸上一定挂着温柔的笑。
牟地,心底好似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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