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华续

8.一朝惊变

    
    清晨,窗外“啾啾”的鸟鸣声将我唤醒。
    推开窗,湖面上吹来清新的风。风中的那股子清凉,从每一寸皮肤渗入,直至心田。
    不知为何,昨晚我躺在舒适的床上,忽然有了久别的踏实与安稳。这一觉睡得安稳而香甜、一夜无梦,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家……
    爸爸妈妈离开后,我习惯了将就一切。床铺能睡就行,饭能吃就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这倏忽而至的踏实和安稳,还是让我湿了眼眶……
    赵化面冷心善,是个好人。
    蝶薇对我的照拂,远远超出了一个打工还债的人所应得的。
    段续虽表面上看去是个精明的商人,他诓我到这来打工,但开出的价码也绝没有让我吃亏。
    我向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古人说的好,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虽然没有贵重的琼琚,但可以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拿定主意,以后每天帮他们做早饭!
    从前,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工作忙。妈妈做饭时,我常常给她打下手,渐渐地,对做饭倒也有些心得。
    我房间里的灶台十分独特。它加热并不靠燃气,而是用一种暗红色的石头。蝶薇说,这叫炎石。
    用点火器将炎石点燃,便可燃烧不熄,水浇不灭。但只要将一种银白色粉末轻轻洒上一些,火苗便瞬间熄灭。用湖水洗去石头上的粉末,会发现烧灼后的石头没有丝毫损耗。炎石可以反复使用,绝对的清洁无污染。
    诊室里不通自来水,生活用水全靠这一汪湖泊。
    不过,结界里的朱雀湖清澈见底,与结界外的很不同,湖水可以直接饮用。
    一勺米,四勺水,放进锅里,用最小的一块炎石慢熬1小时,浓香四溢。
    再添两块炎石,煎上五个鸡蛋,细细地撒上盐和黑胡椒,放进盘子里。
    在盛粥的小锅上架个小蒸屉,暖着煎蛋,再放上几片面包。
    我看了下时间,七点半,刚刚好。
    我端着锅子,将将打开门,便听到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走道里传来。
    “这么早就起床了?还以为你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呢!”
    这是笑话我昨天睡懒觉吧!
    我黑着脸抬起眼睛,只见段续轻挑唇角,俊美的面容带着微微笑意,神清气爽地看着我。
    一身运动装勾勒出他修长的腿型和完美的线条,他的头发微微有些湿润,带了些湖水和露珠的味道,应该是晨练归来。
    我本想反唇相讥,但是毕竟寄人篱下,总觉得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我好脾气地解释,“昨天我还是病号,今天这不是好了么。”
    想了想,我顺手将小锅递给他,“喏,这是我给大家做的早饭。你们平时在哪里吃?先帮我拿过去吧。”
    “哦?那可得好好尝尝!”他从我手里接过锅子,温热的掌心触到了我的指尖,我触电般松开手。
    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我拿去一楼了。”
    其他几人房门紧闭,应该是还没起床。
    我一想到要和段续单独照面,就觉得不自在。于是打定主意叫个人陪我一同下楼去。
    紧挨着我的,是小正源的房间。昨天一早他便跟着段续去了我的学校,应该没有晚起的习惯。在这个点叫他起床,应该不算唐突。
    我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但是门开了一条小缝。
    这孩子忘了关门。小时候,我睡觉总是蹬被子,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帮我盖了又盖。正源这么一丁点大,就失去了父母,独立得像个小大人,不知道他睡觉会不会蹬被子呢?
    我轻轻推开门。
    正源的房间精巧可爱,家具物什大都是毛茸茸的——毛茸茸的地毯,毛茸茸的小沙发,毛茸茸的被褥。
    可是,正源在哪里呢?我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他的影子。床上的被褥不甚整齐,微微鼓起了一小坨。难道他已经起床了?
    我正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忽然瞅见被子轻轻地动了下。
    我定睛看去,没错,是被子里那一小坨坨在轻轻地动着。
    我呆了呆。因为,正源虽然是个孩子,但即使团起来睡,也不止这么一丁点儿大呀!
    我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在酣酣地睡着。
    它脖子上系着一枚小铃铛,耷拉着粉嫩的小耳朵,眼睛紧紧闭成了一条线,粉色的小鼻子贴着床,被压得变了形。
    也许是听到动静,小狐狸三角形的小耳朵竖起来,抖了抖。它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睁开绿幽幽的眼睛。
    这不正是前天夜里我遇到的那只嘛!那只小狐狸进了诊所就失去了踪迹,怎么跑到正源的床上了?
    小狐狸看了看我,粉色的小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突然口吐人言,“是煎鸡蛋的味道,真香!”
    我僵住了。这,是正源的声音!
    “哪里来的煎鸡蛋?”小狐狸十分兴奋地问,丝毫不理会我的错愕。
    “我,我做了早饭。”我僵硬地说着。
    “在哪里?”
    “在,在楼下。”
    小狐狸掀开枕头,叼起衣服,抖了抖身子,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正源,欢呼着下楼去了。
    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蹲下。地毯上,落着一根银白色的狐狸毛,纤细而柔软。我掐了自己一下,很疼。显然,这一切不是梦。
    这两天,我经历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我一直安慰自己,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偶尔遇到些出乎意料的人和事情,也很正常。
    可是,凡事都有极限,小狐狸和人类孩童的互变,实在是超出我所能理解的极限。
    与正源有关的一幕幕在我眼前过电影般地重现,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倔强、可爱、规规矩矩、又不幸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怎么会突然变成一只小狐狸?
    不对,应该说,这么个孩子,怎么会是狐狸变成的?
    震惊之余,对这种超自然现象,我只找到了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正源是传说中的妖!
    我原来认识的那个物质世界,就这么轰然崩塌了。
    天崩地裂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如果正源是妖,那他们几个又是什么呢?他们几个秉性各异,但都拥有世间罕见的美貌,这只是巧合吗?还是说,他们和正源一样?
    而我,我到这里来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某种处心积虑的安排?他们招我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了吃掉我?
    如果是为了吃掉我,为什么还不动手,是想养肥一些再吃吗?还是说,他们想拿我当个粮仓,平日里养着,等到食物不足时再吃掉?
    我越想越怕,心里乱成一团麻,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可是在这栋小楼里,有狐妖镇守;小楼外边还有一道结界,将这里的一切与外界割裂了开来。我怎么逃,往哪逃?
    怎么办?怎么办?
    我越想越慌,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不能这样!我努力说服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我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
    从小楼里逃出去,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如果能找个理由,冠冕堂皇地离开这里,再找机会逃走,便会容易的多。
    找什么理由呢?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光明正大地离开,又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我正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闪——这个理由昨天就已经有了,根本不用刻意去找!惊吓之下,我居然忘了,昨天已经商定,今天去家具城选购家具的!
    太好了!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我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让他们看出异样!
    我强作镇定,步履沉重地一步一步下到一楼。
    大厅里,多出了一张餐桌。
    蝶薇今天穿了条素色的棉麻旗袍,旗袍很长,一直到脚踝,淡雅中带着几分飘然。她拿着一只明朝的缠枝莲托八宝墩式碗,正在优雅地盛粥。
    段续已经换上了蓝紫拼接撞色衣裤,多了几分时尚感。他捏着勺子,正悠然地品着粥。
    赵化穿着考究的西装,打着领带,衣领的边缘镶着金色的花纹。他依旧戴着大口罩,看样子不打算吃,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正源正忙着吃煎鸡蛋,他的小嘴塞的鼓鼓的,狼咽虎吞的样子像个普通的孩子。
    如此温馨,如此寻常!
    可亲眼所见,又让我如何不信?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把这个规规矩矩的孩子,和杀人饮血的妖联系在一起……
    我站在楼梯口,迈不出脚步。
    蝶薇注意到了,她淡淡地笑着,朝我招了招手,“舒华,我帮你盛好了。”
    我僵硬地应了声,却依旧迈不出脚步。
    段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轻轻拍了拍埋头大吃的正源,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正源跑过来,晶亮的眼眸微微泛着绿色,好似水晶。
    他天真无邪地说,“舒华阿姨,你做的早饭真好吃,正源喜欢。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吃呢?”
    “好嘞,一起吃!”我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我们走吧!”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拉起我,向桌边走去,手心里暖暖的温度。
    一个喜欢吃煎鸡蛋和蛋糕、满嘴原则的~,嗯,小妖,会有面目狰狞的另一面吗?
    我顺从地走到桌边,故作镇定、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饭,这期间,我不小心咬了一回舌头,洒了一回粥。
    早饭后,按原计划去家具城,我唯一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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