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华续

12.岁月静好

    
    第一天上任,我丝毫不敢懈怠。
    俗话说得好,谋定而后动。我站在大厅中间四下环顾,思量着从何处下手比较好。
    呃,大厅虽然大了点,但打扫起来不难,只要将茶几和沙发底下掏干净就可以。
    那十几盆竹子得优先打理,否则剪下的残叶会弄脏地面。
    水榭好办,只是平平整整的一小块儿地。
    那副巨大的清明上河图用鸡毛掸子掸掸就行。
    重头戏,是那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陈列架。
    我做事情,向来喜欢先解决最难的那一个。
    陈列架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金器、玉器、银器、陶器、瓷器、青铜器不下千件,还有形形色色未经雕琢的石头,自顾自地流转着各自的光泽,互不相扰。
    我找了块抹布,撸起袖子,从左手边开始,一件一件细细擦拭起来。
    这一通擦拭,我惊奇地发现,陈列架上摆放的所有工艺品都不简单!细细甄别后,我确信,这些绝非高仿,而是货真价实的文物!
    那个肚子鼓鼓的三足鼎是西周的,上面还刻着西周王后给下属发福利的光辉事迹。
    边上那个镶金嵌银的含苞香炉,是汉武帝送给姐姐长公主和姐夫卫青的礼物。
    躺在角落里的那个四四方方的玉块儿,是汉朝吕后的私人印章。
    那个精巧的鎏金莲花碗,是李世民吃饭的家当。
    那个非主流的猪嘴形玛瑙杯,是唐朝开国际会议时用的。
    那面溜儿圆的青铜镜,很可能是褒姒用的那款。
    那十来件唐三彩摆件,可能被杨贵妃摸过。
    ……
    千余件文物来自不同的朝代,足够在博物馆开几间展厅的。可它们却像寻常摆设一般,摩肩擦踵地挤在一个陈列架上!
    这份低调的奢华,实在让人惊叹!
    我不懂地质,弄不懂那些流光溢彩的小石头的价值所在。但参考这满架子的文物,这些小石头也定是难寻的宝贝!
    太阳几番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咫尺一直很安静,没有一位客人光顾。
    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既繁忙又悠闲。
    之所以繁忙,是因为工作内容繁琐,要求又高。
    单单是大厅的那些竹子,每一片细细的竹叶都要纤尘不染。
    还有那十几只香炉,除了每天要清尽炉灰,还要用湖水洗涤干净、用棉布细细擦干、再用炎石点火烤干,才能供下一次使用。
    更别说,还有那放置了上千件文物,却要求时刻纤尘不染的陈列架。
    我心脏本就不太好,每当有胸闷气短之感时,便要停下来休息一阵。每日例行的活计,足够我忙上一整天的。
    之所以悠闲,是因为绿竹檀香、禅意满满,工作的同时可以修身养性,一点没有琐事缠身之感。
    每天早晨,我都是被啾啾鸟鸣声唤醒。
    推开窗,入眼的是初升的旭日和湖面上粼粼的波光,扑面而来的是草木的清香。
    那道淡若无形的结界将这里与外界隔开。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热闹,没有金属轰鸣的嘈杂,也没有人声鼎沸的喧嚣。
    遇到好天气,傍晚时分会有大片的红霞,深深浅浅地染红了半边天。这时,我会放下手中的一切活计,坐在水榭边上,看着晚霞一点一点淡去,直至消失在天边。
    工作以外的时间,我主要用在自己的一日三餐上,厨艺有了大幅长进。
    蝶薇给了我一种特别的熏香,让我每晚睡前点燃,可强身健体。这种熏香味道很淡,但是很好闻。自使用以来,我虽然仍不时地心慌气短,但心口再没有过绞痛。
    慢慢地,我也摸清了他们几个的个性特点和生活规律。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赵化,那就是清雅高贵。
    也许是职业习惯,这么些天他一直戴着口罩,从没摘下来过。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那双微微外挑的桃花眼和修长的眉毛,实在是美得让我自愧弗如。
    他是个典型的处女座,平日里衣着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脸上的大口罩都始终棱角分明。
    晴朗的早晨,当我做好早饭时,他已经穿着做工精致的练功服,在水榭的蒲团上盘腿静坐了。
    打坐时,他腰背笔直,两肩微张,白皙的皮肤被晨曦的微光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很是好看。
    到了正午,他起身上楼,换上衬衫西裤、穿上白大褂后再回到大厅。他从陈列架上挑挑拣拣地取些物品,再上到二楼最里面的那间神秘诊室,说是要为一名重要客人打造义齿,嗯,也就是假牙。
    若是遇上阴雨天气,他便会在那间神秘的诊室里待上一整天,一直忙到深夜。
    他偏爱金色,不仅所有练功服都是金色的,甚至白衬衫和墨色西装的袖口、领口、以及边角部位都绣着精致的金色纹理。
    他虽然很少说话,但十分细心,是地道的暖男一枚。
    一次,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伤口很浅,自己都没在意。第二早晨,他从打坐的蒲团上径直站起,递给我一只小盒子。盒子里,是他特制的,可以让伤口立即愈合的软膏。
    此类事件,不胜枚举。
    可是有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那么一丝恐惧——这么多天,我从没见过赵化吃饭,也没见过他喝水。
    闲暇时,我会找蝶薇聊天。
    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静静地听着,间或点点头,表示认同。
    一旦我忙碌起来,常常会忘了她的存在。她就像山林间的精灵,空灵而美丽,常常会失却存在感。
    这么些天,我也看出来了,蝶薇是个地道的冰美人。她始终神色淡淡的,只有在看向段续时,清澈澄净的眼睛里才会有些不一样的内容。这让我一度以为,她和段续是一对情侣。
    一次我向她求证,她大方承认,她喜欢段续,但目前还在单相思阶段。她让我帮她保密,说等到时机成熟了,会自己找机会跟段续说明的。
    她看起来纤弱,其实是个酷爱运动的女孩,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做运动。
    平日里,她不是在房间练习瑜伽盘坐,就是在湖里游泳健身,有时一游一整天。游泳的时候,她总穿着一条白纱裙。可神奇的是,即使是刚刚从水里出来,这条裙子也是干干爽爽的,不带一丝水渍。
    同为女孩子,我自然也想拥有这样一条裙子。我也曾想过,得空时问问她这是用什么布料做的,可最终还是作罢了。
    因为,如此罕见的东西,不是我可以拥有的。吃不到的葡萄,还是不要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太久的好。
    正源是整栋小楼里最活跃的一个。
    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开始,每天早晨七点半,正源准时出现在大厅,巴巴地等着吃我做的早饭。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妖,一个煎鸡蛋就能让他眉开眼笑。
    饭后,他会在咫尺周围的草地上玩一阵子,时而是人类孩童形象,时而是小狐狸形象,有趣的很。他也小心的很,从不离开结界范围。
    下午,是他的学习时间,段续就是他的指导老师。他常常对着一本书、一壶茶,在一楼的大厅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段续不时提问他,说的尽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有时段续外出,他便会躲回房间呼呼大睡。但他很机警,一定会在段续回来前醒来,回到书斋前正襟而作,仿佛从没有离开过。
    每逢晴朗的夜晚,他就变成小狐狸正源,舒展身躯,趴在水榭的蒲团上晒月亮。他说,这是他的修行方式。
    可是这栋小楼里,最神秘的不是他这个对月修行的小狐妖,而是当家医生段续。
    说段续神秘,倒不是因为他的举止,而是因为他的行踪。
    他虽名为当家医生,但从不踏进诊室。他似乎很繁忙,每天除了早餐时间和例行指导正源功课的时间,甚少在咫尺露面。
    至于他去了哪里,连蝶薇和赵化也无从知晓。白天么,还可以理解为外出拓展业务,可夜间也是如此。
    每晚,他衣冠楚楚地离开,清晨神清气爽地归来,对于去向含混不清,顾左右而言他。
    我来这里的第一天早晨,在走道上碰见他,还以为他是晨练归来。现在明白了,他那其实是夜游归来。
    有颜又多金,自有蝶上门。他有这样的举动,倒也不奇怪。只可怜了蝶薇,她喜欢的人,很有可能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
    不过除开这一点,他可以算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如果说,赵化是一幅精雕细刻的工笔画,那么,段续就是一幅行云流水的水墨画。面对着他时,会让人不自觉地忽略所有的细节,甚至忽略他俊朗的面容,只注意到那摄人心魄的气韵。
    但一个气韵斐然的人,并不一定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劳动法》规定,一天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可他偏说我是“全日制”员工,虽然可以随意进出咫尺的大门,但只要想离开结界,必须提前向他打报告请假。
    好在朱雀湖风景极佳,又有一只可爱的小狐狸相伴左右,呆在结界里倒也不觉得烦闷。
    算起来,我来咫尺已经二十多天了。蝶薇给的小铃铛一直安安静静,无论我怎么摇,也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我一度怀疑,这是一枚哑巴铃铛!
    可谁想,就在今天夜里,我睡意正酣时,这枚小铃铛突然响声大作,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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