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边的人只见姜织离开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 身边还带着季临招。
不少人打起了精神。这年头结婚再离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那些打招呼的淑媛们, 季临招只是微微点头, 回应几句,礼貌又疏离, 跟她们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果然是许多人心头的白月光,越是有距离感,就越是想要得到, 越是得不到,就越不甘心。
而她们羡慕嫉妒的对象,“人生赢家”姜织却没她们想象的那么幸福。
她余光看着身边装模作样的黑月光,心中不屑。
走到舞池,季临招搂住她的腰, 姜织下意识把手搭到他的肩上。感觉到四面嫉妒的目光又强烈了一些, 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愉快。
“会跳吗?”季临招问。
姜织假装没注意,泄愤地踩了他一脚。
会不会跳他会不知道吗?哪次在楼上开着唱片机他正经教过她?
全都是在满足他的兽/欲,她每次双腿发软地出来还得跟人家说是练跳舞练的。
但是这次也不能出丑。
她说:“今天好像有点看明白了,但是还太会。”
“没关系,我带你。”
此时的季临招是最温柔优雅的绅士。舞池的灯光勾着他极具欺骗性的脸,光化在他墨色的眼睛里, 变得很有层次,他身上雪松的淡香在清一色的女香里变得很独特, 随着旋转, 让姜织有些眩晕的感觉。
她先假装生疏笨拙跟不上, 然后一点点地跟上他, 越来越流畅。
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季临招非常有耐心地在教她,带她渐入佳境的。有这样一个老师教,谁都学得会。
舞池里还有几对跳舞的人,但是姜织和季临招已经成了焦点。
姜织故意往前贴了贴,果然如她所料收到了四周更强烈的目光。
就喜欢这种别人看她不顺眼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的感觉,她勾了勾唇,又后退把距离拉开。
“很高兴?”季临招低头靠近她耳边问。
温热的气息拂过,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红晕。
姜织抬头看他,问:“你的仰慕者们为难我、敌视我,还不准我气回去吗?”
璀璨的灯光和飘扬的裙角有些晃眼,恍惚间,季临招眼前看到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明艳、张扬、骄傲。
“可以。”
一首钢琴曲结束。
姜织拉着季临招来到沈绿荫面前,笑着问季临招:“江太太钢琴弹得真好,是不是?”
季临招配合说:“是不错。”
之前,姜织注意到沈绿荫连贯的钢琴声在季临招出现时有一瞬间断了,后来弹错了好几个地方。
沈绿荫笑着说:“没有,献丑了。”
到此,姜织可以基本确定,沈绿荫喜欢季临招。嫉妒是掩饰不住的,再厉害的女人,也忍受不了心上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一起跳舞、亲密地附耳交谈。
只要沈绿荫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嫁给季临招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跳完舞,季临招就要回客厅了,显然舞池这里的氛围他不是特别喜欢。
他问姜织要不要跟他一起。
姜织看了眼二楼栏杆处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摇了摇头说:“你去吧,大嫂回来了,我还是跟着大嫂吧。”
楚筠筠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季临招和姜织在跳舞。
姜织回来,一直对她比较冷淡的楚筠筠破天荒夸了她一句:“你跳舞进步很快,看来是那几天临招下功夫教了。”
教?他教什么了?
她跳得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刚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楚筠筠问。
姜织把刚刚有洋人朝自己伸手、跟自己说话的事跟楚筠筠说了。“我听不懂他说什么,看他的姿势好像是要跟我跳舞。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大嫂你又不在,我就去找季临招了。”
这样处理还算不错。楚筠筠看向不远处那个高大的洋人,问:“是他吗?”
姜织点头:“就是他。”
“应该是有人要找你麻烦。”楚筠筠放下酒杯,“交给我。”
看着她迈着端庄的步子走向那个洋人,整个人浸润在灯光里显得特别典雅,让人不敢亵渎,姜织觉得这个大嫂气场十足,格外迷人。
她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只能看见那个洋人的表情不断变化,从一开始的得意自信到后来惊讶犹豫,再到最后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楚筠筠回来了。
“那个洋人是这次西洋乐队里的人,是有人让她来找你要给你难堪的。”
“谁?”姜织问。
“华沁。”楚筠筠说,“不过我觉得华沁没没那么多心眼。”
换句话说就是没那个脑子。她做事一直都很直接。
姜织深以为然。她也觉得这不像是华沁的作风,应该是有人跟她一起商量的。
还有一个人是谁也不重要了,反正不用猜也知道一定也是喜欢季临招的人。
“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楚筠筠提醒说。
她对姜织就是这样不冷不热,身为大嫂该帮的她都帮了,但是多余的热情一点都没有。
不过姜织很喜欢她。
姜织自己以前也是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对这些淑媛们非常了解,换做是以前的她,也不会对一个嫁入豪门飞上枝头的人表现得多热情。
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她们这边走来,她朝楚筠筠眨了眨眼睛说:“大嫂,大哥来找你了,是不是来找你跳舞的?”
当淑女是不应该有这种挤眉弄眼的小动作的,不过她做得很大方,倒也不显得没规矩。
楚筠筠没有说她。
见季临琛已经到面前了,姜织规矩地叫了声:“大哥。”
季临琛朝她点点头。他的长相与季临招有五六分相似,不过他的五官硬朗英俊,线条更凌厉一些,大概是因为在德意志的军校上过学,他身上有种让人看到他就忍不住会收敛站直的严肃和正派。
他和楚筠筠两人一刚一柔,十分般配。
他们两人跳舞去了,在一起很养眼。
这样的婚姻才是天作之合。
姜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后,上了二楼。
楼梯才走一半,她抬了抬头,发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还在那里,旁边还多了一个人——沈绿荫。
“俏俏和江叔叔才走没多久,江太太就有心情打扮得这么精致来参加酒会。”穿明黄色礼服的女人咄咄逼人。
“丁小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女儿,我的难受不比你少半分。我也希望他们还在……”沈绿荫的脸上溢满悲伤。
“是吗?那可能是我误会江太太了。”
那个穿明黄色礼服,长相甜美可爱的丁小姐是姜织以前最好的朋友,叫丁若玉,是靖城警察厅厅长的女儿。姜织早就看到她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跟她说话。
她走上最后一个台阶到达二楼的时候,沈绿荫刚好要下去。
两人目光相触,互相点了点头。
姜织心里冷笑。她装得可真像。
丁若玉像是心情很不好,沈绿荫离开后,也转身往里面走,像是要去露台。
“丁小姐。”姜织叫住她。
丁若玉回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没消散的怒意,眼睛有一点点红。她打量了她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你是季二刚娶的那个?叫……”
她对季临招的叫法和语气都跟自己如出一辙,姜织听着觉得特别亲切。
“我叫姜织。”她自我介绍。
丁若玉看着她,等她说明来意。
姜织看了眼露台说:“丁小姐,我们能不能去那里聊聊?”
丁若玉本来就是打算去那里平复一下心情的。身为警察厅厅长的女儿,她在这种酒会上被搭讪的次数太多了,都是冲着她那个当厅长的父亲。
她本想跟其他时候一样拒绝,可见眼前的女人脸上并没有那种企图和盘算,就答应了。
她率先走过去,打开露台的门。
屋子里的温暖几乎让人忘了现在是冬天,露台上冷风阵阵,没有一个人。
姜织跟着她出来后,关上露台的门。
她们两个都穿得很单薄,在风中立即抖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丁若玉觉得冷,语气有些不耐烦。
姜织迫使自己在寒风中舒展身体,抿了抿唇,开口说:“若玉,是我。”
“你?”丁若玉皱起眉。
姜织压低声音:“我是江俏。”好久没从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了,她的喉咙有些发涩。
“原来你也是来攀交情的。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样的方法。逝者的名字也敢用?她的名字也是你能提的吗?”
丁若玉嗤笑一声,打算离开。
姜织着急地拉住她。
丁若玉厌恶地说:“我警告你,放开。”
姜织了解她的脾气,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怎么可能会放?
“我出嫁前让你帮我去查过夫家,就是那个孙家的三少爷,你记得吗?孙家对外隐瞒了三少爷是姨太太生的孩子,整日花天酒地,还有特殊的癖好,弄死了很多丫环。”
丁若玉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是江俏暗中让她查的,知道的人很少。
即使这样,她也不相信她是江俏。
明明她是亲眼看到她下葬的,坟还在那里。
“若玉!我真的是江俏啊。我们从七岁就开始一起玩,你腰上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十二岁那年,我在你家玩,你带我溜进你父亲的书房,给我看你父亲的枪,结果不小心打碎了你父亲最喜欢的一块砚台,后来是我替你顶包的,你父亲没好意思教训我。十三岁那年,我们在回季家的路上捉弄季临招,结果没成功还被发现,你先跑了,害我被他发现。”
姜织说的这些都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她继续说:“我还知道你一直喜欢的人是谁。你从十六岁开始喜欢他——”
丁若玉惊诧不已,突然抱住她:“能知道我这么多秘密的,除了江俏不能有别人了。俏俏,真的是你啊。”
最后这个秘密,绝对绝对不会有除了江俏以外的人知道。
她哭了起来。
姜织的眼眶也红了:“真的。”
丁若玉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哽咽着说:“没想到你居然没死,还改头换面换身份了。”
“不,江俏真的死了。我死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姜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织把自己在梨园村醒来的事大致告诉了她。
丁若玉满脸震惊,根本无法相信。
可是她能确定眼前的人是她的挚友,只能慢慢接受了。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怎么还嫁给了季二?你不是最讨厌他的吗?”
“我去找你,你觉得我能见得到你吗?”
丁若玉想想也是。她根本不会见一个不认识的村姑的。
“至于嫁给季临招,实在是一言难尽,我也是走投无路。”姜织叹了口气。
“所以你跟他真的结婚了?你们有没有……”
姜织的脸红了起来。
丁若玉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捂着嘴:“天哪,打死我我都想不到你居然会嫁给他,你们可是死对头。我的天哪,真是世事难料。不过季二虽然目中无人,不招人喜欢,但是长得是真的英俊,家世又好,你也不算太吃亏——”
姜织不想跟她再谈论季临招,打断她转移话题说:“害死我的是沈绿荫,我父亲也是她害死的。”
“果然是她!才查完孙家三少爷没几天就传来你的死讯,你怎么可能突然得病暴毙?我就猜是沈绿荫搞的鬼!她真的太恶毒了。没有证据我不敢打草惊蛇,打算慢慢查她给你报仇的。现在你还活着太好了,我的俏俏。”好朋友死而复生的喜悦冲淡了震惊,丁若玉又哭了起来。
姜织对她的做法表示赞同:“确实不能打草惊蛇,江家的下人早就已经都是沈绿荫的人了,得慢慢来。这仇是肯定要报的。”
“你现在是季二的妻子,这身份太招人恨了,以后在这个圈子我罩着你。”
姜织点头:“放心吧,她们还欺负不了我。”
“对对对,都只有我们俏俏欺负别人的份。”
在露台整理好情绪后,姜织和丁若玉进去了。
外面的风太冷,吹得她们都冻僵了,不过两人心情都很好。
姜织下楼后发现楚筠筠在找她。
“去哪儿了?”
“四处逛了逛。”进入温暖的房间,冻僵的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了。
今天的寿宴很顺利。姜织的表现在季老爷和季太太眼中算是超常发挥的。他们原先对她的期望只是不犯错。
寿宴第二天,姜织就生病了。
早上,她明明醒了,眼皮却很重,睁不开,脑子里一片混沌。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到额头上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耳边传来季临招模糊的声音:“你发烧了。”
姜织觉得大概是因为昨天和丁若玉穿着礼服在露台上吹了很久的寒风,受凉了。
听说姜织病了,季太太、楚筠筠和季临珊都来他们房间探望过她。
大约十点钟的样子,医生来了,给她打了退烧针又开了药,叮嘱她好好休息。
医生离开后,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了很久,做了个梦,梦到了她的父亲。
她的母亲早早就过世了,是她父亲把她带大,宠着她、纵容着她。他的父亲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除了因为要娶沈绿荫进门那段时间,他们父女经常吵架。
梦里的结局也是一样,她的父亲死了。
姜织醒来的时候还沉浸在那种悲伤里。被子盖得很厚,她被捂出了一身的汗,连耳边的头发都湿了。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流下,她伸手抹了抹,余光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季临招正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他的手上拿着份报纸,显然是刚才在看。
刚刚的梦太真实了,情绪太强烈,导致姜织现在还沉浸在里面。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最后一个“梦”字被她含在了嘴里,因为季临招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雪松的气息很清新。
“退烧了。”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眉尾滑下,替她抹掉眼泪的痕迹,又替她把黏在侧脸的头发撩开。
他的动作很温柔,但姜织除了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被触动的感觉。他会温柔地替她拨开头发,却根本不关心她做了什么噩梦,也不会安慰她。她觉得他的温柔都是自顾自的。
听说姜织生病,丁若玉第二天就来看她了。
季家人没想到姜织参加了一次酒会竟然跟丁若玉成了朋友。
丁若玉在季家下人的带领下上楼来到姜织的房间门口。
下人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季临招。
“你来干什么?”
“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来看看我新教的朋友。”丁若玉对季临招也不怎么客气。
季临招回头看了眼倚在床头的姜织。
姜织一脸无辜。
季临招收回目光对丁若玉说:“来别人家做客应该礼貌一些。一会儿我有话要问你。”
“你才不礼貌呢!”丁若玉朝他冷哼。
姜织有些疑惑,季临招要问她什么?
等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丁若玉来到床边拉住姜织的手,说:“俏俏,你怎么就生病了?”
“那天吹风吹的。”
“你现在的身体真是又瘦又弱,还好我带了很多补品过来,你要好好补一补。”
姜织好笑地说:“你带那么多补品干什么?季家又被亏待我。他们除了不满意我的身份,其他对我都挺好的。”
说着,她撑着床坐直。
她身上穿的是睡衣,领口有些大,随着她的动作,领口下垂,露出锁骨下的一片肌肤。
丁若玉看着她锁骨下暧/昧的吻痕,脸有些发烫:“季二看着一副冷淡的样子,没想到也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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