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谁也没有吃早饭的心情了,言老爷子索性叫了张叔备车,祖孙三人一道去了医院。
言佐在医院的停车场接到了他们,见言老爷子言老太太脸色都难看至极,低声安慰他们道:“爷爷奶奶别着急,给爸爸做手术的是这家医院最好的医生,护理也是最好的,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言老爷子没说话,言老太太却是红了眼圈,低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下来了,谁在上面守着呢?”
言佐道:“肃北在上面。”
一边说,一边扶了言老爷子,言沐则扶了言老太太,四人一起乘电梯去了楼上的ICU病房。
叶肃北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见他们来了,忙起身迎了过来:“言爷爷,言奶奶。”
言老爷子冲他点点头:“肃北,辛苦你了。”
叶肃北忙道:“言爷爷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言老太太已扑到ICU病房的玻璃墙前,在看里面的言连恺了,见他到处都插着管子接着线,一动也不动,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终于把自己作成了这样,这次应该能醒悟了吧?
言佐知道言老爷子不放心,忙又去请了言连恺的主治医生来,言老爷子与对方谈了一会儿话,得知言连恺醒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就算有后遗症,国内治不了,还有国外那么多医院,不必太过悲观,悬着的心才落了一半回去。
等医生走后,就低声吩咐起言佐来:“阿佐,待会儿你给陆?d之打个电话,看他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要跟他见个面。”
陆?d之是S市最好最出名的律师,只不过他已经很久不接案子了而已。
但如果是言老爷子亲自邀约,这个面子陆?d之肯定还是会给的,言佐忙点头应了:“爷爷,我待会儿就联络他的秘书。”
言老爷子点点头,正要再说,言襄也赶到了,惨白着脸,因为人瘦得可怜,越发显得肚子比实际月份要大出不少,再衬上额头上被汗浸湿了的头发,又狼狈又可怜。
言老太太却再也可怜不起她来,只有厌恶,张口就道:“言襄,你来干什么?来看言连恺那个蠢货现在死了没有吗?那真是要让你们母女失望了,他不但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你们母女都死了,他也不会死!”
言襄瑟缩了一下,哑着声音道:“奶奶,您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爸爸,想看一看他而已……”
言老太太冷冷打断了她:“你的关心他可承受不起,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滚去关心你那个比毒蛇还毒的妈去吧,两次故意杀人,她就等着死在监狱里吧!”
言襄的脸就更白了,很想为孟芳泽求情,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她是早上接到陆婶的电话,才知道言连恺坠了楼,孟芳泽也被警察带走了的,立刻急得差点儿晕过去,还是想着孟芳泽还等着她救,她才死死撑住了,想着自己好歹也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女,现在又怀着孩子,他们应该多少听得进她一两句话吧?
可现在,她在言老爷子和言老太太的冷眼之下,根本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对她来说,妈妈当然比那个所谓的爸爸重要得多,可对爷爷奶奶来说,儿子再糟糕也是亲生的,她妈妈却是他们恨了二十几年的人,现在又害得爸爸成了这样,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她?
但言襄终究还是小声开了口:“爷爷奶奶,我知道你们现在已经恨死我妈妈还有我了,可这些年,我妈妈也很不容易,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给了爸爸,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她心里到底有多苦,只有我才知道,她无论做什么,也都是被逼的……求爷爷奶奶饶了她这一次吧,我保证她以后不会再跟爸爸有任何的联系了,求求爷爷奶奶了……”
说完,还扶着肚子,艰难的跪了下去。
言老太太等不到她把话说完,已气得直喘粗气了,怒声道:“她都是被逼的?这样的话你也有脸说得出来?谁逼她了,啊,谁逼她非要一直缠着你爸爸,谁逼她非要生下你,谁又逼她破坏别人的家庭了?她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从来就不是真爱言连恺那个蠢货,她爱的是言家的钱,爱的是言太太的身份,做梦都想着走捷径,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以为当年我为什么要那么反对她和言连恺在一起,就因为她家穷,她是舞女生的吗?不是!是因为她心术不正,是因为她满肚子的算计,结果把你也教得跟她一样满心的歪门邪道,我们言家让这样一条毒蛇缠上,再摊上你这样一个孙女,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言襄让言老太太骂得肩膀又是一缩,虽然ICU病房外的走廊里只有叶肃北一个外人,算是一个相对独立私密的空间,她依然羞愧得无地自容,实在不想再自取其辱。
可想到孟芳泽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绝望,想到孟芳泽这些年的种种不容易,她还是艰难的又开了口:“奶奶,我知道您从来都瞧不上我妈妈,可如果有可能,她难道就不想生在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家,不想有一对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是书香门第之类拿得出手的父母吗?她生来已经够不幸,却一直自强不息,凭自己的本事念完了高中,还找到了一份工作,一直用尽全力在养活自己和她的妈妈,她有什么错?她如果不是遇见了爸爸,爱上了爸爸,现在肯定有一个可能没有多少钱,但却温馨幸福的家,她是害了爸爸,可爸爸也先对不起她啊……求爷爷奶奶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只要您们愿意饶了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言老太太气极反笑,“你的意思,她不幸她就有理,就该人人都让着她了?才跟言连恺那个蠢货见面第三次,就发生了关系,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她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知道,如果言连恺不是言家的独子,她会这样吗?她如果一直自强自立,不卑不亢,我怎么可能棒打鸳鸯?就是因为一开始她就心术不正!偏偏那个蠢货看不出来,结果果然被她害得又是车祸又是丧失生育能力,现在还被推下楼,躺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都这样了你还有脸求我们饶了那个贱人,你是以为你的脸很大,还是以为你很重要?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我们老两口儿眼里什么都不是,你以后也再不是言家的人,现在,你可以滚了,我们老两口儿到死那一天,都不想再看见你!”
言襄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哽咽着抓住了言老太太的袖子,“奶奶,求您不要这样对我,我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为什么对我就这么狠心这么残忍呢……”
被言老太太一把甩开了手后,只得又哭着求起言老爷子来:“爷爷,求您就饶了我妈妈这一次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是爸爸一直打她,还要掐死她,她为了自保,才会一时情急之下,失手推了爸爸的,她真不是故意的……求您看在我好歹是您亲孙女,她好歹是您亲孙女妈妈的份儿上,就饶了她这一次,或者改别的方法惩罚吧,不然您连我一起惩罚也可以的,只要您能饶了她,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言老爷子冷冷看着她,声音更冷:“就算这次她是为了自保,不是蓄意谋杀,那上次呢?她一手策划了连恺的车祸,还让他……自那以后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也是为了自保?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一直冷眼旁观的言沐看到这里,也冷冷开了口:“爷爷,对于言襄和孟芳泽来说,她们的确做什么坏事都是自保,自己保障自己的利益!您试想一下,爸爸丧失了生育能力,那这辈子就只有我和言襄两个亲生的孩子了,要是我再出个什么意外,难道您和奶奶舍得把这么大的言氏这么大的家业,都给大哥一个到底没有血缘关系的领养孙子不成?肯定只能都给言襄,那孟芳泽当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你们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她登堂入室了,——她们可不是为了自保吗,还是一场蓄谋已久,环环相扣的自保呢!”
言襄挺着大肚子,本就跪得辛苦,却目测什么效果都没有,偏偏这时候,她最恨的言沐还出来落井下石,叫她怎么还能忍?
立刻愤怒的看向了言沐,“言沐,你休想血口喷人!我们什么时候蓄谋已久,环环相扣了?我知道你早就巴不得我们母女死了,现在终于等来了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不然你为什么偏要把那个所谓的证据直接给爸爸,不就是想让他大怒之下,去跟我妈妈大吵大打,两败俱伤吗?连那个证据,都是你伪造的,我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深爱爸爸,怎么可能那样害他?爷爷奶奶,都是言沐在陷害我们母女,都是她间接害了爸爸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啊!”
“我血口喷人?”言沐勾唇轻笑,“人证物证都是现成的,警察和法官也自然会验证证据的真实性,是我想冤枉你们,就冤枉得了的吗?”
顿了顿,凉凉接道:“对了,除了当年车祸的证据和这次爸爸受伤的事,我还有其他证据呢,你猜都有哪些?”
言襄见她笑得满是恶意,心里更慌了,挣扎着站了起来,平视着她色厉内荏的道:“你有爷爷奶奶的宠爱,有大哥支持,还有那么厉害的男朋友,要造多少证据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可猜不到,也猜不完!”
言沐笑道:“你的确猜不到,因为你们母女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你怎么知道现在到底哪一件暴露了,哪一件又没暴露呢?万一你一开口,说的不是我有证据的那一件,你岂不是自己暴露了?看在你是孕妇的份儿上,我也不用你猜了,一件一件都告诉你吧。”
说完朝叶肃北伸手。
叶肃北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证据递给了她,她于是先取了当初言襄与孟芳泽想陷害她滥交的光盘出来:“这里面,是当初你们母女本来打算在爷爷七十大寿上放的视频,里面是我跟人群P的不堪景象,也是难为你们母女了,居然能找到跟我那么像的人。这个,是你以两千万收买言娇,让她引诱我吸DU的录音,她早在第二次跟我出去时,就已经什么都招了,你一直都在等着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毒瘾,让爷爷奶奶知道,对我彻底失望,那就是你们母女绝地反击的时候吧?”
无视言襄越来越惨白,言老爷子与言老太太也越来越冰冷的脸,言沐最后拿了那晚沐轻烟与言连恺的对话录音出来,“这是当年你妈妈和爸爸合起伙来,拍下我妈妈不雅照,逼她离开的证据……你说加上这些证据,孟芳泽判二十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至于你言襄,也休想跑得了,所以你与其为孟芳泽求情,还不如先为你自己求情呢!”
言襄已经快要疯了。
言沐最先拿出光盘来时,因为早就猜到是言沐做的,她还没那么吃惊,也没那么害怕与慌张,但等到言沐说言娇竟然早就被她戳破了,她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染上毒瘾时,惊怒与恐慌霎时蔓延到了她的整个胸腔,乃至四肢百骸。
她现在敢来医院为孟芳泽求情,还有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精神支柱,都是等言沐染上毒瘾的事曝光以后,立刻就要万劫不复,到时候她就可以一雪前耻,什么都拿回来了。
正是因为一直想着后面的逆天反转,她才能忍下靳廷深的冷漠,还有靳母和靳廷清的冷嘲热讽,才能度日如年的忍到今时今日。
可现在,言沐却告诉她,她早就识破了她们的阴谋,一直在和言娇将计就计的反欺骗她,她根本没有一雪前耻,也根本没有翻身,根本没有救下妈妈的机会了,——言娇那个两面三刀的贱人,她要杀了她!
等再听到连当年孟芳泽和言连恺一起陷害逼迫沐轻烟的事言沐竟然也早查到了时,言襄已经痛苦绝望到快麻木了。
什么都完了,妈妈完了,她也完了,她们母女前面二十年的谋划和忍辱负重都白费了,她们的后半辈子,也全部完了……言襄缓缓瘫到了地上。
言襄瘫倒的同时,言老爷子与言老太太也震惊过度,摇摇欲坠的几乎要站不稳了。
言佐与叶肃北见状,忙一人一个扶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言佐还低声问言老爷子:“爷爷,要不要叫个医生来,给您和奶奶量一下血压什么的?”
二老身体都不好,打击却是接二连三,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也倒下了才是啊。
言老爷子吸了一口气,才摆手道:“不用,我们都还撑得住。”
说完看向言沐,沉声问道:“沐沐,这些证据都是真的吗?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竟然连当年沐轻烟的离开,都是被那个贱人和那个蠢货联手给逼的,那他落得今日的下场,更是咎由自取了!
还一心陷害沐沐,想让沐沐身败名裂,之后又算计她的准未婚夫,再到引诱她吸DU,还真是蓄谋已久,环环相扣,这样比毒蛇还毒的一对母女,他这次不直接拍死她们,让她们再无翻身之日,难道留着过年吗!
言沐“嗯”了一声:“爷爷,都能作呈堂证供。”
言老爷子点点头,叫了言佐:“立刻给陆?d之打电话,我现在就要见他。”孟芳泽那个贱人,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言沐忙道:“大哥等一下。爷爷,我妈妈现在也在S市,她也要起诉孟芳泽,只是她的律师是法籍华人,对国内的法律不是很了解,能不能,让他和陆律师也见个面,沟通一下?”
言老爷子没想到言沐这么快就找到了沐轻烟,沉默片刻,到底点了头:“没问题,阿佐,你安排吧……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心里倒是有些庆幸言连恺如今摔得人事不省了,不然沐轻烟肯定会连他一起起诉,沐沐也肯定会站到沐轻烟那一边,那言家的脸才真是丢光了,他们祖孙之间也肯定免不得因为此时起龃龉,弄到最后大家都不痛快,又是何必?
言老爷子就低声与言佐说起话来,叶肃北也凑了过去,“言爷爷,除了沐沐刚才那些证据,我手里还有一些证据……”
言老太太则拉了言沐的手,欲言又止:“沐沐,你妈妈她这些年……过得好吗?她是不是一直在法国?”
以言老太太的精明,虽然言沐刚才只点了一句‘这是当年你妈妈和爸爸合起伙来,拍下我妈妈不雅照,逼她离开的证据’,已足够她明白当年沐轻烟忽然不辞而别,还留下她是跟人私奔了的假象的原因了,显然她都是被言连恺和孟芳泽联手逼走的,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这样的丈夫拿来干什么,这样的男人又拿来干什么?
就算那是自己的亲儿子,言老太太都觉得言连恺太过分太不堪,现在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活该,她之前还怪沐沐,现在看来,都是那个蠢货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言沐想了想,点头道:“刚开始那几年,很不好,后来才慢慢好了,现在是非常好,嫁了位法国绅士,很尊重她很爱她,还有了一双儿女,生活得非常幸福,这次本来她也不想回来,不想再跟当年的人和事扯上任何关系的,但听说了言襄母女对我的所作所为后,非常生气,这才决定追究她们。”
言老太太吐了一口气:“知道你妈妈过得好,我就安心了,不然将来去了那边,我都没脸见你太外婆去。”
曾老师当初把外孙女交给她,她承诺了会一辈子拿沐轻烟当女儿,会一辈子都护着她的,结果她的儿子却把人害成了那样,还几次差点儿害了沐沐,毁了沐沐,她真是愧对曾老师,也枉为人母,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
言沐没有说话,也就是老天开眼,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然结果早已注定,现在再来说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
言老太太又道:“沐沐,我想见你妈妈一面,你能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见我吗?我想当面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既是为自己说,也是为了她的儿子说。
言沐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奶奶,还是算了吧,我妈妈既已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现在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是多余了,实在没有必要。她也曾说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加之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她其实也挺感激曾经的苦难,所以您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言老太太就不说话了,想到了沐轻烟曾经的温柔懂事和善解人意,那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是她的儿子配不上她,是他们言家对不住她,只能以后加倍的对沐沐好,加倍的补偿沐沐了!
言襄迷茫而绝望的瘫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好似只过了一瞬间,ICU病房的医生来查房,她才清醒了过来。
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已走了,靳廷深却来了,一脸的冷漠与讥诮。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肯定早就来了,也肯定什么都听见了……她忙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讷讷的问道:“廷深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他不是不肯陪她来吗?
——早起言襄接到陆婶的电话后,怕自己一个人大着肚子,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向靳廷深求过助,希望他能送她来医院。
靳廷深却直接拒绝了她,她一气之下自己出了门,出门后让冷风一吹,便反倒庆幸起靳廷深不肯送她了,要是他一起去了医院,肯定就知道当年的事了,对她和她妈妈的印象只会更糟糕,那她之后就算成了言氏的继承人,想再挽回他的心只怕也不容易了,他十有八九会想言连恺的今日,极有可能便是他的明日,不是吗?
却没想到,靳廷深还是来了,而且明显知道的比之前她害怕的还要多得多,现在她该怎么办?
靳廷深的确早就已经来了,言连恺再不堪,现在明面上也是他的老丈人,老丈人都躺在医院命悬一线了,他不来看一看,怎么说得过去?他可以不在乎言襄的感受,却不能连言爷爷言奶奶的感受都不在乎,更不能不在乎言沐的感受。
所以言襄前脚出了门,他后脚便也换好衣服,开车跟来了医院,倒是没想到,言襄母女比他想象的还要恶毒,还要恶心,——还敢咬牙说当初没有算计他,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们母女做不出来的!
靳廷深没有回答言襄的问题,只是冷冷的,却认真的看着她,道:“言襄,趁孩子现在还能引产,你回头是岸吧,等孩子引产后,只要你同意离婚,你可以随便提条件,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你放过我,行吗?”
就算沐沐身边已经有了叶肃北,他和她已经绝不可能,他也不愿意再把自己跟言襄捆绑在一起,多一天也不愿意了。
他更不能容忍,这样恶毒的一个女人,会成为自己孩子的母亲,哪怕那个孩子不是他期待的,他也不愿意,因为他不想害了这个孩子的一辈子,不管怎么说,TA都是无辜的!
言襄却忽然爆发了,尖叫道:“靳廷深,我再怎么说,现在也是你老婆,肚子里也怀的是你的孩子,现在我出了大事,遇到了可能迈不过去的坎儿,你不说伸出援手了,你哪怕说一句好听一点的话,哪怕拉我一把,扶我一把,都好啊,你却落井下石,要逼我离婚,还要逼我把孩子引产,他都快六个月了,都已经成形,每天都在我肚子里动了,已经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却让我把他引产,你是心怎么就能狠到这个地步?要是现在怀着你孩子的是言沐,你也舍得这样做吗,你早把她捧手心里当宝了!”
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呵呵,可惜你再把她当宝又如何,她和你都决不可能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也绝不会离婚的,这辈子除非我死了,不然我就当定一辈子的靳太太了,你就等着跟我相看相厌一辈子吧!”
靳廷深看着这样如癫似狂的言襄,只觉深深的疲惫,耐着性子道:“你在靳家一天都没开心过,怀这个孩子也让你吃尽了苦头,你又何必非要这样损人不利己呢?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好吗?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你明明可以活得更好的,真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了。”
言襄尖叫着哭了起来:“你也知道我在你们家一天都没开心过,我怀这个孩子吃尽了苦头呢?那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哪怕一点点啊?我有什么错,我不过就是爱你而已!我告诉你,我不会回头的,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了你一起死……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都欺负我,都不肯对我哪怕好一点点?为什么都欺负我妈妈,她有什么错,为什么啊……”
说着,她再次哭倒在了地上。
靳廷深越发的身心俱疲了,他当初真的错得彻底,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然他付出一切代价,也一定要弄一颗吃下去,那就不用落到如今进退都没路的结果了……
三个月后。
孟芳泽以故意杀人罪、恐吓罪并其他几项罪数罪并罚,一审判了二十五年,她已经四十七岁,不出意外,这辈子是等不到活着出狱那一天了。
她也在一审后,直接表示认罪,没有提出二审上诉。
这个结果言老爷子言老太太都比较满意,就是言连恺至今都没醒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就此一次沉睡下去?
可二老反倒觉得他睡着比醒着时省心多了,虽一直为他用着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复健,却并不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而担心焦灼,而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言沐与沐轻烟对孟芳泽判了二十五年也很满意,她总算等来她应得的惩罚,正义虽然迟了,总算还是到了!
唯一不满意的,可能就是言襄了,可她不满意又有什么用?连孟芳泽自己都放弃了上诉,并且把所有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还求了言老爷子看在言襄好歹身上也流着言家的血的份儿上,放她一马,她自然也只能放弃为孟芳泽二审上诉了。
何况她很快也顾不得这件事了。
就在孟芳泽宣判了的第五天,言襄在经过一天一夜的阵痛后,还是不能顺产,最终剖腹产下了一个女儿。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孩子耳朵好像有问题,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道,当初她最担心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吗?可那么多酒后怀上的孩子都没问题,为什么她的孩子偏偏就有问题?
一定是弄错了,老天爷一定不会对她这么残忍的!
更让言襄痛苦的是,她生孩子时靳家包括靳廷深在内,没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只派了个佣人全程陪产就算了,等她生完孩子,知道她生的是个女儿,还极有可能有问题后,靳母还立刻把那佣人也召了回去,之后对她就是彻底不闻不问了。
言襄终于死了心,带话给靳廷深,答应离婚,并且除了女儿,什么都不要。
是她非要生下她的,那她如今当然要担负起她为人母的责任来才是,哪怕以后再苦再累,哪怕她真的有问题,她也一定要养大她,让她当她手心里的宝,再不要像自己小时候那样,不得不与自己的妈妈分开,以致母女两个都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再也回不了头!
靳廷深见言襄终于答应了离婚,松了一口气,见孩子听觉有问题,还不知道再长大一些后,会不会检查出其他方面的问题来,那口气忍不住又提了起来。
想怪言襄,可看她已经那么可怜,终究还是怪不出口,想心痛孩子,一想到她是怎么来的,一想到曾经的痛苦与屈辱,又心痛不起来。
最终还是决定每年给言襄母女百万的赡养费,至少保证她们母女衣食无忧,保证孩子将来治病无忧,自觉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言沐听说了言襄女儿的情况后,则是忍不住叹气,当初大哥可再三劝过言襄的,她却怎么也听不进去,现在终于尝到恶果了吧?
可选择既是她自己做的,那结果当然也只能由她自己来承担,只盼那个孩子长大一些后,不会再有其他问题,也能早早治好耳朵,与常人无异吧!
言沐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开了,但整个五月,她的心情依然一点都不好。
因为她先是送走了楚郁,后又送走了自己的妈妈。
楚郁第一次打电话给她,说找叶肃北,希望叶肃北能出去单独跟她见一面时,言沐还挺奇怪,好好儿的楚郁找叶肃北干嘛,替她考验男票也已经迟了啊,大家都已经考验过了,她现在再来考验,已经对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了好么?
不过楚郁和叶肃北的人品言沐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于是替二人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之后,叶肃北和楚郁又见了第二次、第三次……就在言沐终于有些不高兴了,觉得这二人一定有事情瞒着她时,纪家从纪父到纪亦铭,再到纪氏的几个高层,一起被抓了,罪名涉及贩毒、贩卖人体器官、走私等几项重罪。
言沐这才明白过来,楚郁几次三番的找叶肃北都是为了什么,也终于知道了之前叶肃北两次去云南出那么久的公差是为了什么。
纪氏在云南当地是买了地建楼不假,却是用来洗钱的,还一房多卖,明明只有一套房,却卖给两家人甚至更多,因为只要不去房管局备案,合同签得再多,于开发商都不会有任何的不良影响,纪氏便以此来洗种种黑钱,赚得钵满盆满。
楚郁一向不管丈夫公司的事的,知道这事却是无意,知道后便陷入了天人交战中,理智告诉她,这样伤天害理,触犯法律的事,迟早都是会落网的,她不能看着自己的丈夫一错再错;情感却又让她做不到大义灭亲,她跟纪亦铭从小就认识,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让她怎么忍心去做那把背后捅向自己丈夫的刀?
让楚郁最终下定决心的原因,是她怀孕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错到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有一个被判死刑的父亲,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可能还没生下来,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事实上,那一天真的不远了,纪亦铭已经好几次在她面前焦灼得快要掩饰不住,也曾在背着她与人打电话时,骂过叶肃北好几次,说没想到居然会栽他手里了,得尽快想办法才是!
楚郁也由此知道了找叶肃北能解决她的问题,这才会挣扎再挣扎后,拨通了言沐的电话。
楚郁走那天,是言沐开车送她去的机场,言沐一路上都笑不出来。
反倒是楚郁一直在开解她:“沐沐,你别这样,我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生完了孩子,孩子能坐飞机后,我就会再回来的,我总不能不让孩子见他的干妈,不让他见他的……爸爸吧?最多两年,我就回来了,这两年内你可别结婚啊,我还等着当你的伴娘,你干儿子也还等着当你的花童呢。”
纪亦铭不出意外应该会判无期,虽然这个结果听起来就让人绝望,楚郁依然很满足了,至少,人还可以活着,至少他在狱中表现得好,是可以减刑出狱,一家人还是有希望团聚的,总比一家人只能天人永隔的好吧?
至于楚郁这次去国外,却是楚家安排的,怕她在国内一天到晚听着那些流言蜚语,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倒不如去国外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安心待产。
言沐见楚郁这么乐观,就想到了前世她出国时的消沉与死气,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比前世好得多了,楚郁还好好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还好好的。
至于前世楚郁为什么会得抑郁症,言沐现在也想明白了,宝宝夭折只是导火线,最重要的原因,应该还是她发现了纪亦铭和纪家的所作所为,既做不到揭发他们,又没法不恨他们,觉得是因为他们作恶太多,才会报应到她宝宝的身上,才会让她宝宝那么小就夭折了,于是把自己生生给逼成了抑郁症。
而她哪怕病成那样,也要记着给她留下一笔钱,除了多年的友情,应该也有觉得是纪亦铭间接害了她,所以在变相的补偿她吧?
可就算如此,楚郁在言沐心里,依然是她这辈子最好、最可贵的闺蜜,她紧紧抱了她好久:“我一定会等你回来才结婚的,你不回来我就不结婚,记得每周都要跟我视频,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等你生孩子时,我如果能抽出时间,我就飞过去看你……”
直到楚郁红着眼圈不停的说她:“你可真??拢 保??」悴ヒ驳诙?未呷肆耍??潘煽??簦?克退??税布炜凇
送沐轻烟时,又是另一番景象,言沐直接抱了沐轻烟的胳膊就不撒手了:“我不想妈妈走嘛……”一副小女儿的情态。
看得沐轻烟直笑:“妈妈这次都在国内待怎么久了,再不回去,你Uncle和亚瑟凯瑟琳就要放下工作和学习过来找我了,妈妈是非走不可了。不过再过一个多月,等亚瑟和凯瑟琳放暑假了,我又会再回来的,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你就忍忍吧,好不好?至多妈妈答应你,每天都跟你视频,总行了吧?”
言沐还是不想撒手,嘟着嘴道:“一个多月那么久,我真恨不得一眨眼就已经明年了,那该多好。”
她筹备了一部有关禁毒题材的电影,已经定了自己的妈妈当女主角,只是前期筹备加沐轻烟的时间问题,只能初步定在明年再开拍了,文森特先生也打算明年带着亚瑟和凯瑟琳来S市生活学习,所以言沐有此一说。
沐轻烟见言沐还是不撒手,只得笑着又哄了她半天,言沐才放开她,依依不舍的看她进了安检口。
一回头就对上叶肃北戏谑的脸,“啧,霸道女总裁撒起娇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呢?我刚才就该给你录下来,发到微博上去,让大家都见识一下的,不过,如果言总答应跟我订婚,我还是可以考虑不发的,对,我叶队就是这么的没原则好说话。”
说得言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啐道:“戒指鲜花求婚仪式,什么都没有,就空口白牙一句话,就想我答应订婚?叶队长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的。”
叶肃北忙打蛇随棍上,“那是不是这些都有了,你就答应嫁给我,不是,至少先跟我订婚啊?那我明天,不,我待会儿回去就开始准备了。”
言沐忙道:“不要,太着急了,还是等明年再说吧,难道你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
就算她已经认定了叶肃北,依然觉得太快了些,她才二十三岁,就要把自己这辈子套牢了吗?那可不行,她好歹也要再享受几年未婚少女的感觉才是。
叶肃北就垮了脸,“我可不就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吗?当我不知道,追你的人多得很,我都已经宣告过主权了,还是那么多,你微博下天天嚷着要嫁你娶你的人也那么多,我不早点把名分定下来不安心啊。再说了,你自己都说了,我这次升上校,你要好好奖励你,就拿这个当奖励吧?”
软磨硬磨的,简直牛皮糖一样,言沐最后实在被他磨得没了办法。
于是她时隔上次更博十天后,终于又发了一条微博,配图是一张大手牵小手的照片,文字则是:“往后余生,都是你,我的叶先生。”
叶肃北这才高兴了,忽然抱起她就往车上跑,一边跑还一边欢呼着:“抱大胖媳妇回家了——”
“你说谁胖呢!”气得言沐直拧他,拧着拧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往后余生,她的每一天,都会有叶先生相伴。
同样的,叶先生的每一天,也将有她相伴,这辈子她一定会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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