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少年沉默不语,除了那声轻柔的姐姐, 呼吸浅浅之下, 只剩一片安静。
不正常的静谧, 让李宓的心不自觉地跟着揪起来。
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 那边的电话却被挂掉。
小奶包抓着她的手, 眼睛盯着她的手机看:“妈妈, 是谁?”
李宓把他手牵着, 准备回去,小奶包歪着小脑袋看她:“是小舅舅吗?”
李宓点头,她拿着手机看出神,李钺这个电话来的莫名又突兀, 而且他一句话不说,惹得李宓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
小奶包被李宓牵着手,安安静静地跟着她, 看到应嵘的车从旁边的小路上缓缓驶过时, 兴奋的大叫。
“爸爸!”
黑色的车慢慢靠近, 在她俩身边停下,他见李宓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
李宓摇头:“没事。”
随后,应嵘去车库停车, 母子俩在路边等着他。
从车库出来,他伸手把张着小手的小奶包从地上抱起来,他逗着小奶包, 心底里却不动声色地观察李宓。
她有什么心思尽都写在脸上, 在应嵘的火眼金睛面前更是什么都逃不过去。
“出什么事了?”
李宓打算明天回春夏镇看看, 李钺才十六岁,如果李家出事,最受灾的反而是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儿子。
“我明天回一趟春夏镇,小奶包交给你行不行?”
两人站在电梯里,应嵘看着李宓映在电梯上的影子。
他内心的挫败油然而生,李宓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就算他事无巨细地陪伴了她近半年。
遇到什么事儿,李宓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自己。
应嵘抱着小奶包径直回家,李宓跟在他后面迈着小步子跑。
这怎么突然生气上了?
小奶包搂着他的脖子,在应嵘耳边小声说:“今天小舅舅打电话给妈妈了。”
应嵘一只手把他鞋子脱下来:“说什么了?”
小奶包摇头:“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应嵘把他拖鞋又套上。
难怪李宓一晚上心神不宁,李钺性子要强,能打电话给李宓本来就是件不轻易的事情。
心里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带着小奶包进浴室洗澡。
李宓站在阳台上,拿着手机不停地按刚才号码拨回去,一直无人接听。
应嵘洗完澡,穿着藏蓝色睡衣,李宓从阳台玻璃上看到他的影子。
她转过身,脸上的担心一点都不掩饰。
应嵘:“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李宓一开始不想告诉应嵘,就是知道他不会让自己独自去春夏镇。
她没有拒绝,这种拒绝对应嵘来说,改变不了任何,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就像是她瞒着应嵘身世一样,最后他有的是办法去调查。
“好。”
不得不说,这半年来的相处,她对应嵘的依赖,不知不觉中在加深,虽然她很多时候已经在极力控制。
他就像是个捕猎高手,织就一个漫无边际的网,李宓被困在其中,甚至认为本该是有这张网的。
应嵘头发有点湿漉漉,头发不长,没被烫染过,平时只随意地梳在脑后,并不会刻意打理。
李宓平时看到的,都是他露出完整五官的样子。今天刚洗完澡,半长的头发有几缕落在应嵘的眉毛上,显得他年轻不少。
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偏偏英俊又勾人,特别是眼神直直注视李宓时,眼里包含的深情更让人容易沉溺在里面。
李宓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被应嵘带跑偏了。
应嵘慢慢靠近,他比李宓要高一个头,李宓只到他鼻子的位置。
这个角度和距离,适合接吻。
李宓本来就是靠着阳台的玻璃窗站着,被应嵘一直往后逼,后背已经触摸到玻璃窗的凉意。
色令智昏,忘记跑就被逼到墙角了。
“你……你干什么?”
应嵘丝毫不客气,两只手搭在阳台的护栏上,直接把李宓圈进怀里。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拍吻戏吗?”
这个话题跳的有点快,李宓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应嵘离李宓还剩一尺不到的地方,被李宓摁住。
她撇开脸,伸手把应嵘的俊脸摁住:“不能再近了。”
应嵘:“如果我说,我不拍吻戏是不想让你看到我亲别的女人,你信不信。”
李宓:“!”
惊讶之中,手下不禁一松,就被应嵘有了可乘之机。
身影压向李宓,亲在她的嘴角。
这就是应嵘高明的地方,真正吻上去,他又拿不准李宓会不会生气,但是心里又想亲,那怎么办呢?
先是说一句甜言蜜语,哄得李宓魂飞魄散。
就在她认为应嵘亲上时,心里恼怒,结果亲的是她嘴角,这么绅士又甜蜜的吻,却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李宓性格又很直白,她觉得这个亲吻有点不太够。
以应嵘对李宓的了解,那么下一秒,她一定会……
果然下一秒,李宓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应嵘自然是顺理成章,加深这个吻。
李宓等到反应过来时,应嵘已经亲完了。
等会儿,她刚才不是拒绝来着?怎么变成主动的投怀送抱了。
应嵘亲完之后,笑得像只偷了蜜的狐狸一样,舔着他那油光水滑的皮毛,一脸餍足。
等到李宓反应过来时,才觉得这件事的不对味儿。
她好像又被应嵘套路进去了?
她拿出手机,忍不住搜索:应嵘吻戏,四个字。
高清□□大图,差点刺瞎她的眼。
她怒吼:“应嵘,你个大骗子!”
应嵘去厨房给小奶包冲了一瓶奶粉加餐:“骗你不叫骗。”
“骗我你还有道理了。”李宓真想把手机拍他脸上。
应嵘一边冲奶粉,一边任由李宓在旁边聒噪。
“知不知道有借位这种表演手法?四年学白上了?”
李宓一愣随后重新点开网页进去,翻了翻,貌似真没有正面嘴对嘴的高清大图,全都是侧面、后面的拍摄的图片。
她还是不信:“你这种吹毛求疵的人,我不信你拍戏还容许有借位?”
应嵘冲好奶粉,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两下。
“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乱信。”
李宓被他这么一绕:“你说什么我没信呀?就是太容易相信你,才会被你骗。”
应嵘手指在她脑门上点了两下:“我说我爱你,你怎么不信呢?”
李宓:“……”
她就知道,坑蒙拐骗,她没一样比得上应嵘。
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见应嵘正光明正大的躺在她的床上,人家明明是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但在李宓眼里却一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她的小公寓八十来平,两室一厅,小奶包有一个小卧室,还有一个主卧。
李宓站在门口盯着这个厚颜无耻霸占她床的人,十几秒,然后应嵘并没有跟她眼神对接。
“你去客厅睡。”
应嵘在看电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腰不好,不能睡沙发。”
李宓觉得应嵘厚颜无耻出新的高度:“你腰不好?哪天不是活蹦乱跳的。”
应嵘终于赏了一个眼神给她:“不崩不跳,那是死了。”
李宓:“……”
“那你去小奶包床上睡。”
应嵘:“他床太小,我会压到他。”
李宓:“那你打地铺,睡地上。”
应嵘一副你居然敢让我睡地上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但是没说话。
李宓站在门口,就是不进去。
应嵘把电脑合上:“你再不进来,我就熄灯了。”
李宓把门一推,往床上走:“凭什么把我关在外面,这是我家。”
应嵘拍了拍旁边:“对呀,这里是你家,你想睡哪睡哪。”
她脱掉睡衣外面的外套,“你给我小心点!”
她穿着睡衣躺到床上,她不是第一次和应嵘睡一张床,但是之前有摄像头拍着,不论两人的姿势多亲密,靠的多近,她都知道这是在演戏。
但现在不一样,真正的孤男寡女。
应嵘在她乱糟糟的狗头上撸了一把:“关灯了。”
塑料开关啪嗒一声,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
李宓缩手缩脚地蜷在被子里,听着自己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暗暗:你就不能争气点,紧张什么。
她故作淡定地翻了个身,想要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但是她忘了自己是贴在边上睡得,一翻身,就从床边上滑了下去。
“啊!”还没惊呼完,手臂就被应嵘抓住。
李宓呈现出一种,上半身在下面,上半身在应嵘手里的诡异姿势。
“睡觉也能滑下去?”
李宓蹬腿从地上上来,凭什么应嵘稳得跟个石磨成精似的,自己就要心虚的往地上掉。
她从地上起来,往中间靠了靠:“你往那边去去,挤到我了。”
应嵘身体往外面意思意思,李宓顺理成章地占了中间的位置。
“别再掉下去了。”
李宓闭眼开始睡觉,神奇的是,把刚开始的那一关过去,李宓心里的排斥少了许多。
就在她迷迷糊糊准备睡觉的时候。
应嵘突然跟她说了一句话:“今天我去接小奶包放学,班主任说家长要开始准备升小学的材料。”
李宓:“嗯,要什么材料?”
应嵘:“你的公寓没有学区,所以小奶包户口要跟我上。”
李宓:“好啊。”
应嵘:“还要一些别的手续。”
李宓:“什么呀?”
应嵘:“结婚证。”
李宓以为自己听错了,意识慢慢被“结婚证”三个字敲打醒。
“他才四周岁,上学怎么还需要结婚证呀?”
应嵘不知道李宓的脑回路是通向哪个国度。
“不是小奶包的结婚证,是我俩的结婚证。”
“他不是在国内出生,现在上的是私立幼儿园,所以审核没公立学校严格,等到上小学就需要户口,他现在户口还没上。”
李宓真的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小奶包在国外出生,他还没户口!
应嵘跟她解释:“要给他上户口,就要从出生证明开始办,还有疫苗证明,要把这一系列手续办下来,我们俩的结婚证很重要。”
李宓睡不着了,她转身对向应嵘:“那怎么办?”
应嵘:“还有两年多才上小学,来得及。”
“先办结婚证,再去给小奶包上户口。”
李宓睡不住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把应嵘身上的被子也扯了起来。
应嵘:“……”他淡定把被子扯了扯。
“我俩怎么能领结婚证呢?”
应嵘也坐起来,靠在床头问:“怎么不能?”
李宓不淡定了:“我俩一开始就是假的呀,虽然在电视机前面演的挺恩爱的,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应嵘没说话,看着李宓,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大有一种李宓再多少一个字,他就要把假夫妻办成真夫妻的意思。
李宓:“没别的办法吗?私立学校也能上呀,世界上离婚的人这么多,难道小孩都不能上学?”
应嵘没跟她争执,只说了一句:“他没户口,私立也上不了。”
一句话直中李宓命门。
她有点垂头丧气地倒下来:“你让我再想想,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应嵘直截了当:“没有。”
两人躺在床上,睡得跟个半路夫妻似的,各自沉默。
应嵘:“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
李宓承认自己有点矫情,应嵘是小奶包的爸爸,是“李宓”这个人曾经深爱过的,不论找什么样的借口,她似乎都应该是跟应嵘结婚。
应嵘睁眼看着天花板:“如果当时你没有突然出国,没有失去记忆,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李宓钻进一个牛角尖,她知道应嵘说的这个“我们”是谁。
“我们”里面的“李宓”,不是现在的这个李宓。
她不能把应嵘口中的“李宓”等同于自己,那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原来的“李宓”是现在的李宓和灰衣服女孩组成的整体,而现在的李宓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人”对自我的认知意识非常霸道,承认了自己就绝对不会再承认别人是李宓。
“你也这样亲过她吗?和她上床?”
应嵘声音笃定:“没有。”
“我分得清追了我四年的人是谁,我也分得清我爱的是谁,分得清为我生了儿子的是谁。”
“李宓,真正分不清的人是你自己。”
“你把自己的人生画了一条分界线,和灰衣服女孩人格共存时,你把自己否定了,你不承认自己是李宓,你认为我爱的是另一个“人”,尽管这个“人”也包括你。”
他伸手把李宓抱在怀里,李宓没有挣扎,因为应嵘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你永远都是李宓。”
“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李宓小声的啜泣,把这么久以来的恐惧不安发泄出来,她惧怕身体里的另一个她,她惧怕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现在的李宓没有了,以前的“李宓”回来了,小奶包怎么办?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