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棍，给钱！

    
    山下，西门城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他还没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的邋遢老头怒气值爆表的控诉：“完了完了，我们清一门要绝后了！！！”
    西门城心里“咯噔”一下，喝道：“你说什么？我弟弟怎么了？你杀了我弟弟？”
    邋遢老头：“……”当他是什么人！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播出了一个视频通讯，把山洞里的一个个的红木箱子指给西门城看，“你看，我这个装金条的箱子里，丢了十根金条！十根！我这个装宝石的箱子，我的帝王绿，我的猫眼石，我的夜明珠，都没了！没了！还有这个装钱的箱子，整整十沓美元，十沓花国币，也全都没了！没了！还有这个这个……”
    西门城被邋遢老头闹得头晕，但总算听明白了，至少他弟弟是没事的。他压抑着心里的焦躁听完了邋遢老头的最后一个吐槽——邋遢老头珍藏的成人版【河.蟹】图册，成人版【河.蟹】光盘，成人版【河.蟹】小说，每种也都被搜走了几本几张，还都是邋遢老头最喜欢最珍爱平时看的最多的那几个！
    邋遢老头气得险些原地爆炸：“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是想养个干净纯粹能修炼清一诀修炼到极致的简单朴素的徒孙啊！怎么到头来竟然养了个会偷东西会骗人耍诈的小混蛋！！！我们清一门要绝后了，绝后了啊！”
    邋遢老头最后是真的哭惨了，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祖师爷。他们清一门传承了七十二代，现在，终于要彻底断绝传承了。试问一个会偷东西会骗人耍诈的小混蛋，怎么能教出来一个简单朴素的好人呢？可不是就要绝后了吗？
    西门城：“……”我好好一个小天使一样的弟弟被你养成小混混，我还没闹心呢你哭甚？“那秦老掌门，我弟弟，是已经下山了吗？我们一直在镇子上等着，都没有看到他下山。”
    邋遢老头还在哭：“哦，他临走前我又起了一卦，卦象显示要让他走另一边。嗯，就是曾经摔死过十好几人的那一边下的山。你们去那边找他吧。”
    然后就果断挂了电话，继续趴在红木箱子上哭。不知道是在哭自己被骗了这么十好几年，养了个不成器的坏徒弟，还是在哭……他的那些收藏被搜走了不少。完全不知道他的那几句话被西门城带去的冲击。
    西门城耳中还回响着那一句“就是曾经摔死过十好几人的那一边下的山”。他胸口处“砰砰砰”跳的厉害，只觉得小毛的师祖简直是不可理喻，荒唐昏聩，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小毛他……今年才十七岁啊。山下的尔虞我诈，人间险恶都没看到过，小毛的师祖就这样放心的放小毛自己下山，还是走的那边最危险的山！
    西门城一手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车窗。上车，找人。
    ***
    高速路口，所有人都从大巴车上下来了，战战兢兢，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们的眼睛还在认真的数着身边的人，可是不论怎么数，都只能从1数到23，根本数不到45！
    可是那个检票员却信誓旦旦的说，她真的收了43张票，加上她和司机，车上应该有45个人！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此刻正抽着烟，琢磨了一会，也道：“俺也记得不止二十几个人。她检票那会，俺正在补眠，好开车上路。睡得晕乎的时候，嗯，好像看到好几个人都是带着孩子上车的。咦？孩子呢？你们不都是带着孩子上的车吗？”
    现代人生活条件好了，收入也相对提高了些。因此有人坐车的时候，会给原本可以免费上车的孩子也买上一张票，就为了让孩子在车上也有个座，不用坐在大人腿上，让孩子不舒服，大人也不舒服。
    司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想着，别说是这些看着衣着光鲜的人了，就是他这个平时糙得很的人，要是带着自家孩子出远门，也是要给孩子买张票，让孩子舒舒服服的出门的。所以那会隐约看到有孩子跟在大人身后，拿着车票给检票员，他也没有半点怀疑。
    司机的话让不少人都是一愣。
    那检票员忽然一拍脑袋：“哎，我想起来了，是有孩子！好像你们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个小孩子！还是小孩子自己拿着票给我检票的！诶，你们的孩子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又恐惧的看着自己身边。
    而这个时候，大巴车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在除了他们就空无一人、空无一车的高速路口，那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没有让人感到丝毫的放松和快乐，而是无尽的恐慌和害怕。
    大巴车那头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笑了一会，忽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唱歌！唱歌！”于是大巴车那头，就又传来了孩子们唱歌的声音。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明明是孩童依恋父母的温暖的童谣，却愣是让大巴车这边的成年人们，听出了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
    随即，那些刚刚还欢乐的唱着世上只有妈妈/爸爸好的孩子们，突然尖声哭泣了起来。
    “可是我被妈妈打掉了呀。”
    “我是被爸爸逼着妈妈打掉的。”
    “我是奶奶弄掉的哦。我奶奶可聪明了，她知道了我是女孩，就给我妈吃了好多会让我妈流掉我的东西，还每天逼着我妈干活，然后，嘻嘻，我就没有了哦~~奶奶奶奶，你好聪明哦~~”
    “我是被哥哥弄掉的呜呜。哥哥哥哥，爸爸妈妈说了他们可以养我呀，说了可以先给你钱和房子啊，为什么你要弄掉我呀？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
    西门少年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些人印堂上的黑气，听着大巴车另一头的童言童语，觉得他大约还要一会才能“高价出场”，于是就四处看了看，挑了一块大石头，跳上去盘腿坐着。还从他的沉重的大背篓里，找出来了两个油汪汪大鸡腿，开始乐呵呵的开吃！
    他就喜欢重口味！才不喜欢那些清淡的东西咧！
    而那二十几个人里，有一个打扮的奇奇怪该、身上有着明显宅男气息的眼镜青年，突然道：“我知道了，是婴灵！婴灵！你们是不是自己打过孩子或者是逼自己的女朋友儿媳妇打过孩子？我看小说里就写，有些孩子自动流.产了，是孩子和父母的因果已了，那些孩子走了就是走了；还有一些孩子是长得好好的，被父母给打掉了，那些孩子就会心生怨愤，缠在母亲身边不肯走，然后打扰母亲的生活。这就是婴灵！不过，那些小说里的婴灵不都是只缠着妈妈的吗？原来也会缠着别人？还有，听那些小孩子们都会说话了，婴灵，婴灵也会长大吗？”
    眼镜青年瑟缩了一下，整个人显得越发阴暗猥琐。
    西门清啃着大鸡腿，歪着头打量一眼眼镜青年，觉得他甚是奇怪。
    那眼镜青年被那小道士的一双清亮通透的眼睛看了一眼，才忽然叫道：“不对啊！可是我根本没有女票！只有左手基友帮我……咳，怎么可能也有婴灵跟着我！”
    眼镜青年的话仿佛戳了不少人的肺管子，在场的那些乘客都开始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根本做过打掉孩子那种造孽的事情。还有一个中年妇女，上前指着西门清就道：“哎，你不是道士吗？你就不能开什么天眼，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打过孩子吗？如果我没打，你这样的道士，就该帮我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跟着道：“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既然有这个本事，不管咱们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是打过孩子，是不是真的被婴灵缠上了。可那些婴灵不就是鬼吗？道士就该斩鬼除魔，保护普通人的。小道士，你快下来把那些婴灵给打跑！”
    “下来啊！哎，你这孩子一看就没点教养，爹妈没教好的，一点都不尊老爱幼，你没看在场的人里都比你大吗？快下来帮忙！”
    “小弟弟，下来帮个忙。你要真能将那些鬼给打跑了，咱们一车的人，肯定也能给你众筹捐点钱的，放心放心，我们这么多人，还能真的不给你钱？每个人给你转十块钱，你就能赚好几百啦。”
    ……
    这些人，显见是看出来了西门清是刚刚从山上下来，青色的道袍都洗的发白，脚上的鞋子也打了好几个补丁，连个行李箱都没有，背的还是背篓，就算真的是个道士，那也肯定是个刚“出道”的小道士，能有多少社会经验？第一单能花多少钱？
    而且，西门清真的长得太乖巧了，眼睛也太单纯清澈，让人一看就想欺负一下。有些人无事还想寻些事，现在有事了，碰上了还是西门清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小道士，可不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起来。
    倒是那眼镜青年见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那边好像好多婴灵来着。我听说，送一个走都要好多钱……”
    眼镜青年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壮汉推了一把，眼镜青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就低了头，不说话了。
    有几个犹豫的人见状，就也不说话了。好像默认了那几个忙着出风头的人，在那“劝说”小道士给他们“帮忙”，还是免费或廉价帮忙。
    西门清的两个鸡腿终于啃完了。
    他刚刚下山，还有好多东西都不懂不会不明白。甚至，他连身.份.证.银.行.卡手机都没有，只是听偶尔路过山上的野鬼说过，现在山下都不流行拿着现金到处跑，而是什么扫码刷卡，西门清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扫码刷卡，可是，在准客户面前，怎么能怂呢？所以他才会佯作镇定自若的说出刚刚那些话。
    可是现在……
    哎，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只看这些人的表情和眼睛里的恶意，西门少年就觉得，这些人在糊弄他！在欺负他！
    就像他师祖和师父，打小就糊弄他，说是肉不好吃，钱不好用，漂亮的人空有一身皮囊！
    明明西门少年觉得，那些都是好东西呀。为什么一定要他远离呢。
    而眼前这些人，又在欺负他。
    西门少年吃完了鸡腿，肚子里有了油水，摸出一条他自己做的棉布帕子来擦了擦嘴巴，然后挑出一只竹筒来喝了点山上的泉水。吃好了，喝好了，这才微微歪着头，有些苦恼的看向那些虎视眈眈看着他的那些人。
    打头的几个人瞧见了西门清从盖着布的背篓里拿出来的棉布帕子和竹筒，心中大定，认为这就是个穷到揭不开锅才下山的少年道士，让他除个鬼，给个几百块钱也就差不多了，因此几个人□□脸，几个人唱白脸，打算一齐糊弄这个小道士。
    “哎，我说那小道士，你怎么还不去除鬼？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你要再不去干活，咱们这一群人就要在这阴森的地方过夜了。咱们这可是有好几个年纪大的，要是因为你不去除鬼，害得这几个老人家生病，你亏心不亏心啊。”
    “就是，小小年纪，心怎么就这么歹毒呢？为了钱，竟然还要害得咱们在这里冻一晚上，啧啧，有娘生没娘教，怪不得打小就被送上山。”
    “哎，别这么说啊。人家爹娘说不定就是为了让小道士学好本事下来做好事，才狠心将人送上山去的啊。”
    “呸！肯定是打小就不是个好孩子，才被送上山的。不过啊，小道士，你要肯帮咱们把那些小鬼除了，咱们见了你爸妈，肯定会帮你说好话的，让你能好好回家……”
    ……
    西门清原本一直都乖乖的坐在石头上。放话时乖乖的，吃鸡腿时乖乖的，喝水时乖乖的，擦嘴巴时也乖乖的，可是，等听到那几个人开始口不择言，说他有娘生没娘养，爸妈都不喜欢他时，脸上乖乖的表情，有一瞬间全都收了起来。
    可也只是一瞬，西门清就又恢复了那副乖乖好少年的表情。他笑眯眯的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将背篓背了起来，腰间的打鬼棒拿在了手里，轻轻拍了一下，乖巧的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原来，你们不是我的客户呀。那就，冤有头，债有主，诸位小神，请随意。”
    鬼神鬼神，许多时候，因为畏惧或客气，人们当着鬼的面，都是不叫鬼，而是叫神的。
    西门清这样叫，倒也不奇怪。
    而那些原本或狰狞着一张脸，算计的看着西门清的人，或在一旁沉默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就看到西门清跳下了大块大石，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们就觉得西门清的身影好像越来越模糊，就快要消失了似的。
    而原本只待在大巴车另一边的那些婴灵，终于“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嘻嘻，能报仇啦！”
    “嘻嘻，咬你的脸，咬你的腿，咬你的胳膊！”
    “嘻嘻嘻嘻，奶奶奶奶，你还记得我吗？我好痛呀，奶奶奶奶，你摸.摸.我，把我的身体拼回去好不好哇？”
    “哥哥，上冥车。我要去地府投胎啦。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哥哥呀，哥哥跟我一起上冥车，一起去投胎好不好？”
    “嘻嘻，我也是有娘生没娘养，娘，妈，妈咪，你为什么不养我呀？”
    “世上只有妈妈/爸爸好，有妈/爸的孩子像个宝~~”
    ……
    大巴车上的那些乘客们，终于开始尖叫了起来。
    婴灵是人工流.产、胎死腹中，或出生不久即夭折的婴儿灵魂。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婴灵还好，至少它们的身体是齐全的，婴灵状态也是完整的；可那些在母亲肚子里长成.人形，又被弄死的婴灵……它们的魂体，也是破碎的。
    就是这样的婴灵一个一个的冲到那些乘客们面前，一众乘客惊叫连连，畏惧无比。再看那些婴灵脸上和自己或家人相似的五官，终于肯相信，这些婴灵，真的是和他们有关系的。也是真的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
    司机、检票员和眼镜男身边倒没有婴灵围着，可他们也根本走不出这个怪圈，根本看不到大巴车周围十米之外的任何东西，周遭更是阴气森森，三个人凑在一起，恐惧不已。
    终有有人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大师！大师！您快来救救我们，我们给钱！给大钱！”
    躲起来的西门大师，干净年轻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个乖巧至极的笑容。
    要赚钱啦！
    赚钱了，嗯，就不用回家。可以自己造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