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合大长公主府前院。
一众男宾就坐后,朝龙?D便如同老僧坐定一般,独自饮着茶,自动变身为隐形人,看似不关心身边世事,但是他心里清楚,除了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的朝龙吟以外,还有两人在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个当然是太子朝龙和,另一个则是寒王朝龙天,真是难得这俩人能够有目标一致的时候,平时他们之间都是斗智斗勇斗得你死我活,想来现在俩人是觉着,与其放任他养精蓄锐变成将来三足鼎立的局面,还不如现在就联手先灭了实力最弱的他。
他到并不怕他们真的联手,他现在一直谋划的事情,就是在太子和寒王之间的矛盾上再火上浇油一把,而他则作壁上观,他又怎会让他们俩一起联手来对付自己呢?
他抬眸,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斜对面角落里坐着的朝龙羽,在一众皇子中,他并未把太子和朝龙天放在眼里,因为他对这俩人的才能了如指掌。要谈经世治国之道,这俩人只会背诵治国典籍,能谈到的见解,无非就是借鉴史上已有记载的治国策略;要说拳脚功夫,朝龙天至少在边关历练了一年,自保的能力自然不差,至于朝龙和,就只能用花拳绣腿来形容,他们之所以如此无能,责任全在皇帝和皇后,过于呵护宠爱反而不利于他们个人实力的提升,毕竟在他们心中,文韬武略自然有皇帝或皇后替他们笼络的文武百官替他们保驾护航,又何须自己亲自上阵?
朝龙羽则不同,朝龙?D知道,他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由于他出生卑贱,自小就不受父皇重视,所以他不似自己那般在年幼时就已经把过人的才能展示于人前,遭人妒恨。
朝龙羽这般卧薪尝胆的做法,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互帮互利的关系,更在于他明白朝龙羽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玩世不恭不务正业,他心里也有那个梦想,只不过他不敢有所作为而已,否则他的手里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出身贫寒处于朝廷边缘的小官小将听令于他。
不过朝龙?D却并不担心朝龙羽会对自己玩阴的,至少在太子和孙皇后倒台之前他不会,至于之后,若朝龙羽依旧与他保持互帮互利的关系,那么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之时,他定会送他一份大礼,圆了朝龙羽的梦想。
察觉到朝龙?D投来的目光,朝龙羽不着痕迹地向他举了举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瑞合大长公主府后院的戏台上演绎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前院的戏台上则是琴瑟琵琶铮铮作响,芳华楼的花魁们都被邀请来献艺一曲,一众男宾的目光都被戏台上的美女吸引了过去,其中姿色最出众的,当属芳华楼头牌木芙蓉芙娘,她不仅美艳动人,更是才情出众,琴棋书画均不在话下。
说来芙娘也是身世可怜,原本她是富商家的嫡小姐,却因仇家报复,府上不仅遭山贼洗劫一空更是被灭了门,好在她命大,就在同丫鬟小姐们一起被山贼掳上山供玩乐时,半路在丫鬟们的帮助下得以逃脱,走投无路之下,也只好屈身于那芳华楼,靠卖艺为生。
像芙娘这般出色的女子,虽然出自烟花之地,却得到了不少名门贵族垂青,有的甚至欲替她赎身纳她为妾,却被她婉拒,只因她心中已有良人,可那良人却无法给她名分,但她性子倔,明知他们之间没有结果,却依然坚持心中向往,无怨无悔。
此事朝龙?D自然有所耳闻,而且他还知道,芙娘口中所说的那位良人,便是朝龙羽,至于朝龙羽为何一直不肯给芙娘一个名分,他也不得而知。
戏台上的演奏停止,在一众男宾的欢呼鼓掌下,花魁们次第下台敬酒,朝龙?D虽然有意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无奈相貌太过出众,还是被花魁们围住敬酒,可他纹丝不动冷心冷面地静坐着,直接无视了她们,气氛一度尴尬,好在芙娘圆了场面,转身敬起了一旁的朝龙吟,众花魁转身效仿,这才解了围。
“五皇弟当真如传言那般不近女色呀。”
众花魁走后,朝龙?D身边又站了一个人,他不用抬头,光听声音便知道是太子朝龙和,他这是打算对他出手了么?
毕竟身份有别,就算心里再防备,朝龙?D也还是站起身来,向太子行了个礼道,“皇兄说笑了,本王只是心系王妃,不想遭人闲话,让她为难。”
闻言,太子难得地怅声感叹道,“好一对恩爱夫妻,只不过,也不知这般深情还能维持多久。”
朝龙?D怎会不知太子这番话意有所指,他也能够猜想到这背后的含义,难道,太子还未对他出手,父皇反而先他一步?
太子自然知道朝龙?D是个聪明人,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覃氏父子,若不是为了身边的亲信覃珩,他才不屑于多管覃珞的闲事,不过话已至此,朝龙?D会怎么推测就与他无关了。
朝龙?D顺着太子的视线看过去,见覃珩同样也在注视着他和太子这边的一举一动,心下便明了太子这番突然而至的好意,那是受人所托,至于为何覃珩不亲自前来向他表明此事,估计也是为了避嫌,怕他想太多,到还真是用心良苦,覃珞有这样心思缜密又处处替她着想的兄长,若说他不介怀,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覃珩对覃珞自幼开始便无微不至的保护,他望尘莫及,更何况自覃珞嫁给他之后,他带给她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性命之忧,更多的时候是她照顾他,而非他呵护她,他又怎会不心酸。可是他心里也很清楚,与其毫无意义的吃覃珩的醋,还不如换一种角度去看待,覃珞能有覃珩保护着,在自己无暇顾及的时刻,那将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这么想着,朝龙?D抬起酒杯,冲覃珩举了举,俩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了然,他们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护覃珞周全。
瑞合大长公主府后院。
也不知为何,苏晓原本和朝龙溪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感受到了一个满含恨意的目光,她寻着那视线望去,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女子,而她身边的人她到认识,是在她出嫁当天仅有一面之缘的大姐覃琼。
覃琼是何丞相府里的二少夫人她自然知道,那么她身边的那名女子,想来应该是丞相府里的小姐,只是不知是哪位小姐。
朝龙溪察觉到异样,倒是替她解了惑,“那是何芊芊,何丞相家庶出的二小姐,和她嫡姐何香茗一样,是个不好相与的,话说,他们何家的小姐,真是一个个心机深沉得很,不过,她为何看上去这般恨你?你什么时候招惹她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苏晓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人好不好,别说那什么何芊芊,在座的除了覃府的人和朝龙溪,剩余的所有人她都是第一次见,哪里会惹到她们?
不等苏晓思虑多想,戏台上的戏曲便戛然而止,接下来便是各家女眷展示才艺的环节,只见穿戴雍容华丽、姿态高贵得体的瑞合大长公主在赫兰郡主及身边嬷嬷地搀扶下,缓缓走到了戏台上,掀开了戏台中央的遮盖着花架的大红帕子,霎时一盆绚烂绽放的娇艳牡丹就映入了众人眼中,这便是此次赏花宴的第一道题。
苏晓没想到这赏花宴的才艺展示居然还有题目,也不知道她所选的那首诗歌能不能用。
题目一出,各家席位上的女眷便鱼贯而出,纷纷到戏台上抽取标有序号的牌子,按照顺序进行表演,越是抽到序号在前面的人越占便宜,毕竟若是出现重复的才艺,让人眼前一亮的必定是排在前面的那一位。
紧接着,便看到女眷们依次以牡丹为题向众人展示了各自的才艺,再由瑞合大长公主及各家夫人分别进行评级。
第二题是夏菊,苏晓身边的朝龙溪冲她自信一笑,便上台取了牌子,同样上台的还有赫兰郡主和安乐公主朝龙欢,虽然三个人在台上互不理睬,可三人都是同样展示舞蹈,怎么看怎么像是三个仇家。
最先表演的是安乐公主,她表演的是水袖舞,一身鹅黄的水袖舞衣形似一朵黄菊,在一众姹紫嫣红中格外出众;随后是赫兰郡主,她跳的是鞭舞,全身火红的她挥舞着红鞭,快速旋转时就像是一朵红彤彤的红菊,分外夺目;最后出场的便是昭和公主朝龙溪了,她手中持剑,不慢不紧地走上戏台,嘴角微微上挑,伸手一挥,手中握着的一捧白菊花瓣漫天飞舞,她寻风而起,剑舞翩跹,一动一静之间,宛如一朵孤芳自傲的白菊。
相较于上一场各家女眷的积极参与,这一场既没有人抚琴,也没有人题诗作画,想来是各家女眷都知道两位公主一位郡主都不好惹,所以没人敢出头,于是乎只有三人参加的这一场,三人的表现平分秋色,竟一时难以评判。
回到席上的朝龙溪一点儿也不着急,她来参加花会本就没打算出什么风头,只不过想给某些人添堵罢了,不过,她却很好奇,为何败王妃迟迟不肯上场,难道是不懂这花会的规则?
朝龙溪心中的疑惑正是苏晓心中所想,她哪里知道这花会还讲究那么多啊,光是第一场那盆牡丹祭出来她就已经懵圈了,直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晕晕乎乎的,不懂该选择哪一场。
不管败王妃懂不懂规则,朝龙溪都好心提醒她道,“皇嫂若是再不出场,等过了第三场,可就要被人笑话了。”
闻言,苏晓只得咬了咬牙,这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到时候能够灵活应对,不让败王府丢脸。
由于第二场参加的人较少,到了第三场,几乎剩下的人都涌上了戏台抽签,而第三场的题目是莲花,这和苏晓之前反复背诵好的诗歌根本就不搭边,为了契合题目,她不得不改变策略,决定写上中学那会儿曾经背诵过的《爱莲说》,可她还需把它变成诗歌,顿觉头疼。
轮到她抽签时,刚拿到签牌,后背猛然就被人推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她一伸手迅速地拽了一把推她的人,再借力一拉,反而把推她的人拽倒在了地上,自己则险险地站稳了脚跟。
“芊芊!”
当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时,她才留意到被她拽倒在地的人是何丞相家的二小姐何芊芊,太子妃何香茗正弯腰去扶她庶妹。
苏晓看着眼前这两姐妹,倏然想到朝龙溪曾经说过此二人都不好相与,也不知这两个女人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上她。
那何芊芊被何香茗拉起后,怒目而视地指责苏晓道,“败王妃!我平日里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我推倒在地?”
苏晓心想,这人还真是恶人先告状,要不是她反应快,拽了罪魁祸首一把,这会儿丢脸的人就是她了吧!看来也不必担心何家这两个女人会记恨上她,因为她们显然已经记恨上了,既然她的仇人那么多,再多两个也无妨。
于是她语气轻蔑地问询道,“敢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的你?”
见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她们,何芊芊暗自高兴地提高音调道,“莫非败王妃还想抵赖?你身为王妃,居然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卑鄙小人,你不配为王妃,不配为皇室宗亲!”
苏晓真是不知这人到底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居然还敢反咬她一口,她云淡风轻地嗤笑她道,“何家二小姐,你说这话就不害臊么?敢做不敢当的卑鄙小人恐怕另有其人吧,本王妃可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哟!”
面对她的提醒,何芊芊毫无愧疚,依旧对她口出不逊,“你不过就是覃尚书家的一个庶女,就算现在是败王妃又如何,你仍然还是那个不知羞耻没有教养的庶出而已!”
苏晓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道,“你的这番自我检讨本王妃没兴趣听,麻烦让一让,你挡本王妃道了。”
说完苏晓将恼羞成怒的何芊芊往身旁一推,向前走了几步,将掉落在地上的签牌捡了起来,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刚才她抽的签分明是排在中间的位置,这会儿捡起的这个签牌怎么到最后去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覃?的眼神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覃?自以为给她使了绊子,却没想到正好帮了她,她就是想最后再出来,因为她得花点时间去熟悉自己编排的那首诗歌。不过这覃?也太急于胳膊肘往外拐了吧,这太子都还没将她迎娶进门做侧妃,她就这么巴巴地往太子妃往何丞相家的人身上贴,就连身为何家二少奶奶的大姐覃琼都没她这么吃里扒外见利忘本。
何芊芊还想不依不饶地去追败王妃理论,却被何香茗给拦了下来,毕竟她是太子妃,在公众面前还是要维护好自己的良好声誉和形象的,她可不想她那蛮横不讲理的庶妹在众人面前丢自己丢何家的脸。
朝龙溪原本想前来替败王妃打抱不平,可是见到她皇嫂四两拨千斤地就这么把冲突化解了,心中顿时浮现出对她皇嫂的钦佩之情,想来她皇嫂今后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欺负,只可惜皇兄和皇嫂的身份还是没有得到足够地重视,以至于就连何丞相家的庶女都敢这般明目张胆的以下犯上,若是那何芊芊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她早就让人割掉她舌头了,就算是何丞相到她父皇面前告状,她也不怕!
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才艺展示,何芊芊表演的是采莲舞,覃?抚琴一曲,其他人次第上场后,最后轮到了苏晓,前面已经有不少女眷作了画题了诗,印有油墨的诗画帛纸还悬挂在戏台下院子内的木架上,她虽没有十足的信心,却还是想放手一搏,她走到桌案前,从怀中掏出了天阙的一片羽毛,众人目光疑惑地望着她,都在心底猜测她到底想干嘛。
苏晓握住那支被她改良过的羽毛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开始行云流水般地写起了诗歌:
莲君
根是泥中之玉,半掩春波湖底。
心承露下之珠,难断幽香百里。
灼灼其华之莲,翩翩谦礼之君。
人间有笔难画,雨后无尘更奇。
这首诗歌完全就是她东拼西凑的,只希望别给败王府丢脸就行。
待她将印有墨汁的帛纸举起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俱是吃惊,方才还不知她在做何的人瞬间便明了了,她竟然用羽毛写了一首诗歌。
瑞合大长公主也很惊讶,她向仍然站在桌案前的苏晓扬声道,“败王妃,你且上前来。”
苏晓走了过去,瑞合大长公主对她手中的羽毛笔起了兴趣,她主动呈上后,长公主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很久,才出声询问道,“败王妃,你是用这片羽毛写出的这首诗歌?”
她恭恭敬敬回禀,“回长公主,的确是这样。”
长公主身边的妇人大声惊呼道,“真没想到,这鸟儿的羽毛竟也能够写字,真是稀奇啊!”
坐在一旁的长平公主朝龙娴也跟着啧啧称奇,“败王妃这次可谓是别出心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众人随声附和,“是啊是啊,这用羽毛写出的诗词,想必更加高雅出尘,非同凡品呢。”
苏晓没想到,大家居然对她用羽毛写字的行为这般赞美,就在溢美之词一片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众人。
“这羽毛写字有悖常理,若是人人效仿,岂不是本末倒置,老祖宗可是世世代代都是用毛笔写字的,难道这是要大逆不道吗?”
说这话的人正是先前与苏晓有过节的何芊芊,苏晓真不知道她到底为何处处针对她?
朝龙溪轻笑道,“何家二小姐说这话,也算是让本公主见识了什么叫做头发长见识短,你方才说老祖宗世世代代都是用毛笔写字,看来竟是不知,老祖宗有青铜和竹简刻字这一说法,老祖宗不也曾经用刻刀作笔,这又何解?”
闻言,众人连连点头,议论开来,苏晓第一次感到了坐立不安,她这是把几千年后的钢笔始祖提前引入了这个时代,不能接受那也是在常理之中,但是如果接受了,她会不会无意之中就改变了历史进程?
众人嘈杂的讨论声被瑞合大长公主叫停,几位评委对第三场的才艺进行评级后,再根据第一第二场的评级,最后选出了本届花会的魁首,竟然是一直闷声不响的安王妃施雨柔的牡丹画作,那幅画色彩绚丽夺目,各色牡丹争奇斗艳,留白处有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翩跹,仔细看,在牡丹之中竟还有一朵不显眼的兰花兀自盛开,显得寂寥孤零,这样一幅有别于其他人的画作,自然从一众艳俗的牡丹画作中脱颖而出。
作为本届花会的魁首,安王妃施雨柔处变不惊地坐在席位上仪态端庄地应承着众人对自己的道贺及夸奖,苏晓打量着她却有着另外一番心思。
她记得之前安王朝龙羽曾经在她面前提过,他的发妻贤惠有余,趣味不足,想来说的就是施雨柔,她不禁替她感到悲哀,再仔细一看她的画作,心中顿时了然,想必施雨柔对朝龙羽在外面风流快活的事情并不是不介意,只不过她是那画中的那一朵兰花,被淹没在一群争奇斗艳的牡丹之中,那心飘在天边的朝龙羽,又怎会欣赏得到她幽静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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