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恋曲

    
    说话时，季辰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
    云蜜儿瞅着他，笑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跟钟总说话？”
    季辰风不置可否，“随便你怎么想。”
    “车怎么停这儿了？”她又问。
    “副驾驶位禁止发言。”他说。
    云蜜儿嘟了嘟嘴，再看他时，他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云蜜儿转回身子，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她看向窗外，路的两边，是两排笔直的银杏树，树叶像一把把浓绿色的小扇子，银杏树侧，暗红色的玫瑰分外妖娆。
    视线由近及远，她看见了季家白色的别墅，那大门口，有人蹲在那里。
    待她看清蹲在季家门口的人时，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
    穿藏服的是孤儿院桑央院长，另一位则是扎达镇李镇长。
    他们俩一起出现在季家门口，绝非偶然。
    她呆愣愣地看着李镇长和桑央院长的身影，脑子里乱成一团。
    怎么办？他们一定要带她离开S城，回到扎达镇去。
    她不想回扎达镇，更不想和李贵宝结婚。
    离开扎达镇时她没想过会爱上S城，但现在，她觉得，S城是座强大的磁场，牢牢地吸住了她。
    她不知道，她不愿意离开S城是因为这座可以拥抱她梦想的城，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温暖了她的人。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聚焦到季辰风的脸上。
    她用视线细细描摹他的样子，这个人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哪里都这么好看。
    将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
    该来的终归要来，要面对的怎么也逃不掉，云蜜儿决定不再逃避，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辰风哥。”她轻柔地唤他。
    他抬眼，眼神宁静，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我们回去吧。”云蜜儿说。
    他看她一眼，眼睛里抹过一丝了然，依旧没有说话，启动车子。
    两人很有默契地不言不语。
    云蜜儿没有跟季辰风提过家乡的事，她不知道季辰风为什么要停下车，她感觉季辰风似乎知道李镇长和桑央院长的来意。
    离季家只有七八十米时，云蜜儿咬咬牙，道，“你家门口那两人，是从我家乡来的。”
    季辰风目光一凝，却是漫不经心的口气，“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云蜜儿怔愣半晌，微微蹙眉，轻轻地说道，“大概，是想带我回去吧，我是偷偷离开扎达镇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车库在季家大门右边，季辰风把车开进去，停好，熄了火，凝眸看着云蜜儿，“如果你不愿意见他们，你不用出面，我叫他们离开。”
    “谢谢你，辰风哥，”云蜜儿抬眼，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坚定的神色，“既然李镇长和桑央院长已经找到这里来了，那我就不能再逃避，我会面对面跟他们把话说清楚的。”
    季辰风侧脸看着云蜜儿，“云蜜儿，你愿意留在S城吗？”
    云蜜儿清楚地记得，这句话，他昨晚就问过她，当时她没有回答。
    现在，见他又问起，她咬了咬嘴唇，看着他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在我的家乡，女孩的命运是由男人决定的，大家都觉得女孩不需要读什么书，在合适的年龄嫁个差不多的男人，平平顺顺地过日子就好……我不想那样过一辈子，我要改变我的命运，实现我的梦想，这些，只能在S城才不是笑话。”
    看着云蜜儿那双美丽而坚定的眼睛，听她说这些话，季辰风的心在一瞬间被什么触动了。
    唾手可得的以为是理所当然。
    艰难挣扎的一定要拼尽全力。
    在车库，两人相视，最后，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记得有我。”
    “嗯，”云蜜儿说，“我知道了。”
    季辰风看她一眼，解开安全带。
    云蜜儿冲着季辰风笑了笑，“让我独自面对他们，好吗？”
    季辰风点点头。
    从车库出来到季家大门，往事在云蜜儿的心里翻腾，她咬咬牙，抬眼看着李镇长和桑央院长。
    看到云蜜儿和一个青年俊秀的男子一同走来，李镇长和桑央院长互看一眼，起身看着他们。
    走到他们面前，云蜜儿脸上是清清淡淡的表情，“桑央院长，李镇长，你们来了，”她侧身看看季辰风，“这位是资助我读书的季叔叔的儿子。”
    彼此见过，季辰风开门，道：“进来说吧。”
    云蜜儿咬咬唇，看着李镇长和桑央院长，“我们的事在外面谈吧。”
    季辰风知道她不愿因她的事而叨扰他的心思，执意道，“李镇长和桑央院长这么远来了，进来喝杯水。”
    云蜜儿无法，只得随着他，几个人一起进屋。
    大家坐定，季辰风准备为客人倒水。
    “我来。”云蜜儿拦住他，为李镇长和桑央院长沏了浓茶。
    季辰风看看云蜜儿，对李镇长和桑央院长道：“你们有事聊，我不奉陪了。”
    说完，他上楼去了。
    李镇长呷一口茶，润润干燥的唇舌，率先开口，“云蜜儿，我们都找你好几天了，你这孩子，来S城也不说一声？”
    “因为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同意让我来S城。”云蜜儿说。
    李镇长瞅一眼云蜜儿，道：“你一个女孩子，心不要太野了，一个人跑到这么大的城市里来，出点什么事谁负责？”
    “我的命，当然是我负责。”云蜜儿面无表情地说。
    桑央院长扫一眼客厅，“这几天你一直住在季家？”
    云蜜儿点头。
    闻言，李镇长道：“这里除了季总的儿子，还有什么人？”
    云蜜儿看着李镇长，“季家有什么人，跟我们的事无关。”
    “回去吧，云蜜儿，”桑央院长满脸关切，“你不见了后，李镇长特别着急，急忙跟我联系，看看你都跟哪些人有来往，我们把你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一圈，才在这里找到你。”
    云蜜儿低头沉默不语。
    “我们知道，你是一个苦命的娃儿，”桑央院长苦口婆心，“从小就没个家，在孤儿院长大，院里的条件……也很艰苦，让你受了罪，好在你一直很勤奋，算是熬出来了。你这次一个人到S城来，是想在这里玩儿几天吗？”
    云蜜儿摇摇头，“我不是来玩儿的。”
    “那你想干什么？”李镇长瞪着眼问。
    “我要留在S城。”云蜜儿说。
    “你一个女娃娃家家的，在外面浪什么浪？”李镇长的眼睛盯着云蜜儿，“你在扎达镇好好的工作不干，那可是公立的幼儿园，有教师编制的，你就这么轻易丢掉，说不干就不干了？”
    “女娃娃怎么了？”云蜜儿的眼睛瞪圆了些，“男人出门是闯，女人出门就是浪？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
    李镇长还要说什么，桑央院长拦住他，对云蜜儿道：“云蜜儿，你还年轻，有些道理你不懂，季家人好，你来依靠他们，他们收留了你，但你一个年轻女娃儿，长期住在人家家里对你的名声不好。”
    “……从我出门起，我从来没想过要依靠谁生活，我会找个活儿干，自己养活自己。”云蜜儿说，“我也没准备在季家长住，我来季家，主要是感谢季叔叔，恰好季叔叔出差了，叫我在他家里等他。”
    “家乡虽然贫困，却也养育了你，现在还有了份正当的工作，”桑央院长说，“你为什么非得要到大城市里来凑这个热闹呢？”
    云蜜儿咬唇，微低着头，沉默不语，手在摆弄着衣角。
    李镇长和桑央院长看到了她簇新的一身衣服，再看看季家的摆设气派，两人对看一眼，都喝茶不吭声。
    桑央院长一口气喝掉大半杯茶，放下茶杯，抬眼看着云蜜儿，道：“云蜜儿，跟我和李镇长回去吧，S城虽然好，但也不是你的归宿。”
    云蜜儿默了半晌，抬头，轻轻地说道：“我不回去！”
    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你也太任性了，云蜜儿，”李镇长把手里的茶杯咣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看着云蜜儿，道，“你以为到了季家，你就是S城人了？什么人什么命，你不要痴心妄想能一步登天，你记住，爬的高摔的惨。”
    云蜜儿的心在隐隐地痛，她的脸颊结上一层寒冰，她抬起头，直视着李镇长，“李镇长，我是被逼到S城来的，你知道是谁让我在扎达镇待不下去吗？”
    “谁？”李镇长和桑央院长异口同声地问。
    “李贵宝。”云蜜儿说。
    “他怎么逼你了？”李镇长一脸诧异。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你们现在非得逼我回去，我只能实话实说了，”云蜜儿平静地说道，“我六月份毕业，到了扎达镇，李贵宝就一直骚扰我，说要和我找对象，我不同意，他还纠缠我，晚上就在我的房子外面打口哨，在我离开扎达镇的前一天晚上，他把我堵在房子里，说一些奇怪的话，还对我动手动脚，他说，在扎达镇，我只能嫁给他——”
    “李贵宝是说过喜欢你的话，”李镇长忙打断云蜜儿，“但你也不要编故事诬赖他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