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像是……蜀山……?”/p
“蜀山?”路戬缓缓睁开双眼,便听到了华亦雪这略有疑惑的声音。/p
“很奇怪,你的炼气手法和蜀山派的极其相似,但却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你的手法和蜀山的有一定的不同……不过基本上可以确定,教你炼气的这个人是蜀山派的无疑。”/p
华亦雪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的运气看来的确不错,蜀山派在当今世上算的上是第一流的顶尖门派了。其炼气法门更是炼气一道的至尊!几百年来无一门一派能出其左右!且蜀山派行侠仗义刚正不阿,在江湖上享有极高的赞誉。蜀山派弟子在炼气士中地位极高,就算是记名弟子都不是一般门派的核心弟子能比的。”/p
“原来师傅是蜀山派的啊……师傅从来都不提他自己的事,作为弟子总觉得很有些遗憾……能知道这些实在是太谢谢你了!”/p
路戬很高兴,但华亦雪稍微觉得有点怪异。自己说了这么多,路戬的重点好像有点抓错了吧?/p
“你不觉得……你掌握了一种天下人都可望不可求的法门……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吗?”华亦雪问道。/p
“阿?呃……还是有的吧!但没有师傅的话,我连炼气都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师傅赠予了我宝贵的炼气术让我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p
华亦雪稍微有点明白了一点,路戬对功法的优劣没有什么概念,毕竟这些年他遇到的炼气士的数量绝对屈指可数,知晓的功法也只有这蜀山功法,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功法之于他更像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工具。/p
不过华亦雪也看到了路戬品性,至少尊师重道的人不会太坏。/p
想到此处,华亦雪的心情又好了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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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是你师傅教你的吗?”/p
华亦雪随意问道。/p
“是我师傅教的。不过,是养大我的‘师傅’教的……”/p
路戬的回答并不如华亦雪想象中的轻松。他的脸上多了一些沉重。/p
“哦?另一个师傅?”/p
路戬并没有做什么回答。他缓缓站起身,走向山洞的转角处,将自己的手抬起来搓了一下,感受一下空气的温度。/p
“寒气起来了,要入夜了,我去准备一下柴火……山里的夜晚……很冷。”/p
……/p
火光明艳。火堆旁还有一些路戬今天拾到的有点潮湿的枝条,这些枝条被烤干后可以作为续燃的柴火。多年在这种野外生活,路戬的生存技能被锻炼地十分苛刻。/p
两人相视而坐,隔着一团火。/p
华亦雪不做声,等着路戬开口。/p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师傅他们捡到我的时候我还在襁褓之中。”/p
路戬将一根柴放进火堆中,接着道:“我的师傅是个读书人,他曾经到异域去游学。但归来之时遇上了极其浩大的战乱。战争很惨烈,生灵涂炭。那时候战区太大,很多百姓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战争区东奔西跑。师傅也不能避免灾祸,逃难途中成了一拨流民中的一员。”/p
“师傅是灾民中唯一有学问的,也是年龄最大的人。所以,灾民们都非常尊重师傅,很多时候遇上些个事也由师傅定夺。”/p
话匣子打开,路戬的语气也变得稍微随和了点。/p
“收留我 ,也是师傅做的决定。要知道,他们自己本就是居无定所的流民,很多时候都是上顿吃完不知下顿。收养一个婴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很多饥饿的流民会直接将这婴儿投入油锅中,将其变成口粮。但出乎意料的是,当时竟没有一个人反对师傅的决定。相反每一个叔伯婶婶都说我是个有可爱且灵性的孩子。就这样,我被收留下来了。成功保住了一条命。我没见过自己的爹娘,但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爹娘。他们没有孩子,我也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亲儿子……后来长大了,师傅便要我拜他为师,他也一直只让我叫他师傅,他也从来不提自己的名讳,叔伯婶婶他们也只称呼他夫子。师傅总说我灵性极佳,是个好苗子,经常嘱咐我要不断地去学习。他总说能教人的,不仅仅是人,每个人都应该向这世间万物去学习,要以万物为师。师傅因为手受过重伤,不能教我识字,所以我也只能跟师傅口头学习了。你别看我会说一些至理名言,其实我大字不识一筐呢!”/p
路戬笑得有些尴尬,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蠢萌蠢萌的。/p
华亦雪到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比较钦佩他的这位师傅。一个懂得教导自己弟子向世间万物学习的人,他的器量,他的眼界,他的修为需要何等的高!他的境界需要何等的超凡脱俗!至少华亦雪这么多年来见识过的那么些“大家名宿”没有一个能有这等的胸襟!只可惜不能得知这位前辈高人的名讳实在是令人惋惜。/p
就单单从他为弟子取名路戬字无殇这一点就看得出他的学识不凡!“戬”字其意可小可大可柔可刚,而无殇两字又取得恰如其分且亦动听切耳。相必必是有很多深沉含义!“戬”意可为祈福,又可为通武。生在乱战之地,故祈求稚子无殇。的确是一个精心的名字!/p
故而华亦雪问道:“你师傅是否给你的名字释义?”/p
“有啊!”果不其然!华亦雪心想道。她倒是想听听是否与自己的猜测一致。/p
“师傅说,我是路上捡的,所以我就叫路戬了。起的是随意了一点,可其实还挺好听的吧!”/p
路戬很自然地笑了一下。而华亦雪嘴角却扯了一下。合着这“路戬”还是是这么个意思?华亦雪都不知道该感叹泱泱华夏的文化魅力,还是他师傅的幽默雅趣……/p
路戬接着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道:“不过你也看到了,到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p
华亦雪默默地看着路戬,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她也能体会得到其中的许多辛酸。从小便接触战事的她也知道常年的战争死过多少无辜的百姓。或许军队的死伤数量都没有他们多。/p
看着默默拾掇柴火的路戬,华亦雪的心里是十分复杂的。若非路戬年轻力壮还练过炼气术,他可能早就是一堆白骨了。也不知道这种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自己的那个宏愿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如果真到了实现的那一天,这天下就会真正太平了吧!像路无殇这样的孤儿也会有好好生活的地方了吧!/p
不过自己一介女儿身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多大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吗?/p
华亦雪摇摇头,将那些令人烦躁的杂念甩开。那欺霜赛雪的白净脸庞在幽幽的火焰旁显得有些发亮更映出了一些好看的红光。/p
华亦雪忽然抬头看向路戬,发现他竟盯着自己看痴了。/p
“咳!”华亦雪别过螓首咳嗽了一下。我们把这个可称为战略性咳嗽……/p
路戬瘦削的脸红了一下,便笨拙地低头翻挎包。那头低地死死的,手里也翻来倒去个不停,像是要翻出块金子似的。/p
可最终却翻出了一支玉箫……/p
呃,不得不说,这是个奇怪的避尬物品。这……是要暗示什么……?/p
到底是华亦雪人情练达,立刻道:“你会曲乐?”/p
“啊?啊!我、我不会,这个东西是我从一个士兵尸体身上扒下来的。”/p
“能给我看看吗?”/p
华亦雪伸出藕臂, 路戬慌忙将玉箫呈给她。/p
“嘶……”/p
华亦雪拿来端研了一会儿,竟发出了一丝惊叹。/p
“真是奇也怪哉,这种品质的玉箫怎会佩戴在一个士兵身上?”/p
“这玩意儿叫玉箫?”/p
路戬指点着玉箫问道。/p
“你不知道?”/p
“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很精致很好看,便将其留了下来。”/p
华亦雪疑惑道:“你确定是从士兵身上找到的?”/p
“应该没错啊!那个人穿的军装就是军队里最普遍的,他的那种铠甲就是我堆放在门口用于防御的那种。这种铠甲是最多的,我想他是个军官的可能性不大。”/p
“不错,洞口的那种铠甲是最常见的甲叶连制成的步人甲。那个人顶了天也只是个下级军官。但是,就算是个下级军官也绝无可能拥有这种品质的玉箫,这种玉箫就算是放在东京城中,都是鲜有的大户人家才拿得出手的。”/p
“那这……不会是他偷来的吧?”/p
“不可能。”华亦雪思索了一下否定到。“若是他偷来的,又怎会明晃晃地放在军营里,且又随身携带呢?这支玉箫定是属于他的无疑。而上面刻的‘六月初九’字样又是正统的柳体,可以排除是缴获的战利品。”/p
华亦雪又颠来倒去看了一下道:“这……似乎是一个女子的箫……这只箫的吊饰是一位女子的。”/p
“这,怎么又扯上个女孩子了?”路戬觉得有些稀里糊涂的。/p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怕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给她情郎的定情信物了。不过至于为什么他会到战场上当个小兵还丢了性命,可就不得而知了。”/p
看着华亦雪手执玉箫轻轻地摇着头,路戬心情有些沉重道:“那我岂不是拿走了一个对别人有重要意义的东西?”/p
华亦雪微笑道:“这箫你自己留着吧,这箫若不是你将其拾到,恐怕早已是一堆碎渣了。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p
“哦,对了,这箫你会用吗?”/p
“这个嘛,自己倒是琢磨了一些。”/p
华亦雪好奇道:“琢磨?怎么琢磨?你如何知道它怎么发声?”/p
路戬道:“这也算是凑巧吧。有一天我在里面擦拭这箫,可外面忽然起了大风,我干忙出去收拾衣服啊,用具什么的,当时把箫捏在手上,那风往里一灌,便出声了。”/p
“倒也着实是凑巧。那,你会吹一些乐曲吗?”/p
“我能会什么乐曲阿?我也就是仿着一些莺鸟的调调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p
华亦雪看着路戬羞赧地抓了抓头,道:“不,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你师傅说的:以万物为师!”/p
路戬听罢忽然笑了,连声道:“对对对,这是以万物为师!”/p
洞内的火堆依旧明艳,它将将长夜慢慢燃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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