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被摔了个粉碎,穆清尘看着地板上流了一地的茶汤,心里一片冰凉。
她摸不透容钧心中所想,但伴君如伴虎,她早已知道容钧不会轻易放了她,更不会轻易放了镇国公府。
容钧早就想压制朝堂上的穆氏一党,一直找不到开刀的机会。这次她来时已经和父亲说过,若是她的死能抵消皇室的怒火也就罢了,如果不能,请父亲立刻把所有旁支统统遣散,不要牵扯一丝一毫的瓜葛,这样她们穆氏主支若是亡了,再过百年之后穆氏一样可以东山再起,而她虽死无憾。
穆清尘理了理被打湿的衣摆,眉眼平静,挺直了脊背,顿首拜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求陛下责罚。”
容钧怒极反笑:“来人!把穆清尘打入天牢!”
宫里的侍卫进来,想要架走穆清尘,却被她冷眼一看,正欲拿出佩剑。
穆清尘冷声道:“我自己会走路。”
杜漪目送穆清尘离开养心殿,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眉睫轻颤,一滴滚烫的泪珠砸落在了地上,晕染出了一小片深色。
心也开始疼了起来。
她不想穆清尘死,但是她却没有能力救下她。
杜漪对容钧行礼道:“臣告退。”
容钧拍案道:“站住!”
杜漪转过身来。
容钧不悦道:“你这是何意?”
杜漪低头,故意不看容钧道:“臣没有别的意思。”
容钧觉得杜漪这样是和自己生分了,她追问道:“你明明是对朕有意见。”
杜漪抬头,唇角绽放开笑意道:“陛下多虑了,臣不敢。”
容钧突然很讨厌杜漪这样,明明是不满意她的决定了,却要像她身边人一样曲意逢迎着她。
容钧觉得心里闷闷的,她皱眉道:“你知道朕不喜欢你像宫里面的人一样。”
杜漪愣了一下,那笑容多了一丝真诚,她朗声道:“臣一如往昔,变得只有陛下而已。”
容钧看着杜漪的脸,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刺目,像是在讽刺她一样。
是她变了吗?
杜漪和穆清尘从她被册封为皇太女就陪伴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她知道穆清尘的文采比她好,却每次太傅出题时都会故意输给她,连下棋骑马射箭也是,她那时候想不明白,她虽然是皇太女,但是哪里需要穆清尘故意让她。所以她就故意上课迟到,让穆清尘给她背黑锅,看着太傅罚穆清尘心里还觉得暗爽,后来知道这人怎么也激不起怒意,她觉得无趣才罢了手。
倒是杜漪是个扶不上墙的,文采不行,骑马射箭倒是从不让她,总是和她一争高下。她有一次和杜漪打赌射箭,输了从父皇那好不容易讨来的狮子骢,害她心疼了好几个月,杜漪还骑着狮子骢在她面前美滋滋的炫耀。
那张扬得意的劲儿让容钧现在都记得,不过她喜欢杜漪的性格,杜漪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都会直接和她说。
是什么时候不一样的呢?从她登基之后,一直都在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很少召见她们两人了。
“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过得很开心。”容钧从龙椅上下来,走到杜漪的面前,声音有些低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昏君?”
杜漪摇了摇头,她也有点感伤,说了心底话:“您不是昏君,臣知道陛下有自己的打算,臣只是不想看到清尘死。”
容钧反驳道:“朕又没有说要让她死,朕只是把她关到天牢里反省一下自己,再说朕要是想杀她直接推出午门斩首,何必把她关入天牢。”
杜漪急道:“可是天牢那种地方,清尘去了不死也会脱层皮。”
“这么严重?”她一直以为只是关押人的地方,容钧清了清嗓子道,“那也是她应得的,谁让她骗了朕那么久。”
杜漪又道:“她又不是故意骗您的,而且她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辛苦。”
容钧深深看了杜漪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故意一起瞒着我。而且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她关系那么好,你不是一直说不喜欢她,这件事你必须和我如实交代。”
杜漪知道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隐瞒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建元二十六年,先帝寿辰,那晚我看到她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了一个偏僻的宫殿,我以为她是私会哪个小宫娥,也跟了上去,本来是想抓个把柄的,没想到她去那儿换衣服,就恰好被我看见了呗。”
“啧,连时间地点都记得那么清楚啊。”容钧瞅着杜漪逐渐泛红的脸,揶揄道,“你是不是还少说了点什么?”
杜漪被容钧说的脸更热了,她还是死不承认道:“没了,真没有了。”
只不过是后来她就被穆清尘发现了,穆清尘的眸光在黑暗中格外锐利,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压在了墙上。
她试着反抗一下,居然没挣脱穆清尘的手,都被穆清尘平日那弱不经风的样子给欺骗了。
穆清尘长发如瀑,容貌清冷,外面的月光披在身上,整个人都沐浴着一层仙气。
杜漪当时还不知死活,眼珠子骨溜溜转着道:“你别想杀人灭口,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喊了。”
穆清尘唇角微勾,捏着杜漪的下巴道:“呵,你倒是喊啊。”
那眼神看起来简直能把杜漪给吃了。
杜漪不服气道:“哼,我真喊。”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穆清尘用唇瓣把完整的一句话碾得支离破碎,封住唇喉。
穆清尘亲完之后,见杜漪还想喊,又狠狠地亲了上去,直到把人亲得喘不过气来,再也没了力气。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就这样被穆清尘这样夺走了。
杜漪两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捶着穆清尘的肩膀道:“你混蛋。”
穆清尘也知道自己刚刚太冲动了,她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放开了杜漪,独自一人离开了。
杜漪知道穆清尘一定是在报复,报复她和容钧小时候欺负她,可是明明还有容钧,偏偏把账都算在了她头上,凭什么啊。
可是爱情没有凭什么,那个混蛋从此把她的一颗心都给勾走了。
容钧捏上了杜漪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贴在她身上打闹道:“真没了啊?”
杜漪推了推容钧的手,指天发誓道:“真没了。”
容钧委屈道:“杜漪,朕发现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推开我的。”
杜漪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干什么,信穆的都没有给她的名分,她居然还想着给人家守身如玉。
呸呸呸,她的脑子里都是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臣只是有点不习惯,适应适应就好了。”杜漪吐了吐舌头。
容钧才不吃她那套,冷哼一声道:“朕才不稀罕你适应,朕以后有后宫佳丽三千,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杜漪附和着道:“是是是,反正您日后有佳丽三千,有没有穆清尘都一样,您不如就大发慈悲放了她吧。”
容钧神色认真道:“虽说朕的后宫不缺她一个,但是她这也是拒了皇家的赐婚,而且这婚还是太后指的。就算朕不怪罪她,太后那边也不会轻饶,朕把她打入天牢,也是对她的保护。”
杜漪跪在地上,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感动道:“臣替穆清尘谢过陛下的一番苦心。”
容钧把杜漪扶了起来,笑道:“你先别谢朕谢那么早,太后那关还没过呢,朕今晚去探探太后的口风。”
杜漪搓了搓手道:“臣等陛下您的好消息。”
“行了行了,少拍点马屁。”容钧嗔道,从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一枚私印递给了杜漪,“你要是不放心穆清尘,拿着这个可以去到天牢照顾她。”
杜漪接过红色的私印一看,正底下刻着一行小字——见此印者,如见天子。
杜漪心里一惊,立刻端正神色,手捧玉印,恭敬拜道:“谢陛下。”
容钧道:“又不是给你了,用完了记得还回来。”
杜漪:“……诺。”
容钧见杜漪还赖着不走,还眼巴巴得瞧着她,冷着脸道:“放心吧,朕一言九鼎。”
杜漪解释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就是觉得陛下您今天格外的美,格外的有王者风范。”
容钧昂起下巴道:“那是自然,朕本来就美,要是不美太傅……”
容钧骤然止住了话头,她差点把她喜欢帝师这件事说出去了,幸好没有,她暗自松了口气。
“太傅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朕要好好想想怎么和太后说。”
“微臣告退。”
“等等。”容钧把人叫停了下来,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低头绞了绞手指后才道,“你知道太傅喜欢什么吗?朕是看太傅最近为了国事操劳,太过辛苦,想送点东西慰劳她。”
杜漪也不知道帝师喜欢什么啊,但是她想着女子应该都差不多,就答道:“应该是珠花,胭脂水粉之类的吧。”
“好。”容钧欣然应道,挥退了杜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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