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季节实在是让人讨厌,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晴空万里,后一秒就墨色浓重,天阴沉沉的,暴风雨似乎马上就要倾泻下来,虽是春季了,可是地面还是很凉的,再加上雨水的话,那感觉可不好受,更糟的是春雨总是绵长的,就像永远不会停下一样,比起夏季的暴雨,或许绵绵细雨才是最折磨人的。
守着沐芸染的太监躲雨去了,他们也不怕她会跑。
沐芸染已经跪了一天了,整整一天,她一个字都没说,虽然低着头,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不容忽视,看似卑贱,实则高贵不凡,就算跪着,她的气场也不曾削减半分。
说没事那都是骗人的,她已经感觉不到膝盖的疼痛了,或许是麻木了,也可能是废了吧。青棱石子比普通的石材坚硬,也更加冰凉,刚跪下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受不了了,膝盖就像火烧一样疼,可她就是一声不吭,默默忍着,再到后来,她就不那么隐忍了,因为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身上是冷的,心也渐渐冷了下去。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坚韧,不屈,高傲,那么现在,她是失望,自嘲,心灰意冷。
一天了,宇文曜再怎么忙,也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处境吧,虽然她让江蓠去搬救兵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宇文曜没理由一定要救她,可当他真的不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堵堵的,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可偏偏又抱有无谓的希望,“你是本王的人”他的话还在耳边,只可惜…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难过,凭什么失望,她有什么资格…
雨终于落下来了,渐渐浸透了她,寒意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全身,她眼前一片模糊,是雨?是泪?
此刻的她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支撑着她不倒下的或许是袖中的那支笛子,或许是心中渺小的执念,她紧紧握着双手,逼自己清醒,指尖刺破手心的痛让她眼前清明了片刻,头顶的雨似乎停了,可是,雨明明还在下的。
“笨”
一声呵斥从天而降,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这一次,似乎还有些不耐烦,那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有人这么骂过她。
沐芸染仍是低着头,愣了,靖王殿下!但随即又轻笑了笑,满是自嘲,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她跪糊涂了,出现幻觉了。可是,连幻觉中都是他,她笑得那么好看,却又充斥着无奈,仿佛是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笨死了”宇文曜一手撑伞,一手负在背后,站在沐芸染身后,见她笑,又忍不住骂了一句,虽是骂她,可他的表情毫无疑问出卖了他,锁紧的眉,冰冷的眸子里写满了心疼。
沐芸染彻底醒了,她没听错,真的是他!
她缓缓转头,就见他一身黑衣,高举着伞,一张脸恍若天人,很多年以后,这一幕犹是她对他最深刻的印象。
“殿下”她不禁失声叫出来,可惜她太虚弱了,发不出声音。
宇文曜知道她在叫他,只是他并未多看她,而是目视前方,“太后是来赏雨的吗?”
太后?沐芸染猛地回头,就见太后娘娘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有的撑伞,有的捧着披风,总之乌泱泱一大群人把整条路堵得密不透风。
“靖王也是好兴致啊,特意进宫,是来赏雨呢还是来赏美人呢?”太后这态度,摆明了是来拦人的,她怕宇文曜把人救走。
“本王只是来找皇兄的,正巧听说本王府上的人惹怒了太后,所以顺便来瞧瞧。”宇文曜面无表情,不表明立场。
“这毕竟是你府上的人,靖王这是…心疼了吧”
“犯了错就该罚。”
这一句无疑宣判了沐芸染的死刑,她整个人瞬间就暗淡了下去,最后的希望也被无情的摧毁了。
太后也是震惊的,她没想到宇文曜会这么毫不犹豫,看来沐芸染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她已经是枚弃子了。
“呵呵,这样的美人,靖王就真真舍得?罢了罢了,哀家也不跟这小丫头计较,再跪两天就饶了她吧。”
太后看似宽容,实则歹毒,再跪两天!就沐芸染这体质,跪了一天已经很勉强了,再跪上两天,不死也半条命了。
“还不谢太后”宇文曜冷冷的说,他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握得不能再紧了,指甲泛白,青筋突出,天知道他有多隐忍。
沐芸染两眼无神,那双秋水明眸如今是死一般的寂静,她机械的俯下身,“谢太后娘娘”她其实发不出声音的,可是她还是强迫自己,尽管声音嘶哑,但还是很响亮。
无力感从心底爆发,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世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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