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午饭是一盆炖烂的土豆，配白胖胖的大馒头，徐奶奶还热了一盘昨天剩下的炒肉。
    “多吃点，你看你最近瘦的，马上就要高考，可别耽误了学习。”徐奶奶往徐清欢的碗里拨拉了几块瘦肉，“我咬不动，你和小乐都吃掉。”
    老人年轻的时候有一口好牙，后来年纪大了，牙齿都掉了，现在只能吃一些软乎乎的食物。
    “奶奶，等我有钱就给你安一口金牙，到时候你就可以天天吃肉了！”看着老人只喝稀饭，偶尔会夹几块土豆，徐清乐认真开口。
    “哎呦呵呵呵…”徐奶奶乐了，“那奶奶可要活得久一点，等着乖孙儿给我安金牙。”
    “没问题！”徐清乐大口吃饭，豪迈地拍拍小胸膛保证。
    祖孙俩笑呵呵谈论“长大”的事情，欢声笑语中，徐清欢也不由自主笑起来。
    下午去上学的时候，徐清欢提前把晚饭做好，简单的蛋炒饭和炒芹菜，自己舀到饭盒里一部分，剩下的让徐奶奶晚上直接热一下吃。
    “呵呵，行。”老人坐在门口缝补姐妹俩冬天的衣服，“你不用担心我。”
    “李婶会帮忙把小乐接回来，您不用过去。”
    “哦，李家的朋朋也上学了啊？”
    “嗯。”徐清欢头也不抬地忙活，“小乐回来后不要让她乱跑，已经升二年级了，得写作业。”
    “我会看着她咯。”老人翻腾簸箕里衣服，“小欢啊，看见咱家那把新剪子没？”
    徐清欢手一顿，继而像是没事人一样把板凳折叠起来，“没有。”
    徐奶奶叹了口气：“人老了就是没有用，这记忆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徐清欢抿了抿嘴，回到里屋，很快又走出来：“奶奶，可能是小乐拿去剪东西了，你先用这把黄色的。”
    “这把锋不快。”老人自己在那嘟嘟囔囔说个不停，徐清乐蹲完厕所出来，大喊一声：“姐姐，走吧！”
    “先洗手。”徐清欢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过来，冲一下。”
    跑到大门口的小姑娘吐吐舌头，又乖乖折回来洗手。
    到了学校，把徐清乐送到小学部，嘱咐小孩下午和李明明一起走，这才急赶慢赶回到高三七班。
    临近上课，教室里坐满了人，她刚迈进门槛，后排的几位“大姐”就看见了她，立刻阴阳怪气地扯了扯嘴角，倒是没有找她的麻烦。
    徐清欢低头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布包，心里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英语课本看书。
    她的同桌吴然好奇上午的事情，本来以为徐清欢多多少少会受了点教训，哪想放学的时候，她在路边看见了薛婷，对方脸颊肿了一大块，看起来特别惨烈。
    心里像被猫挠痒痒，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薛婷被揍成这样，估计以后不敢来找你麻烦了。”
    她倒没有觉得那伤是徐清欢造成的，反而把“功劳”归在了“那个人”身上。
    “你是找的谁？居然连薛婷都敢打，男生吗？”
    说完，女孩眼里流露出鄙视的神情，她可记得自己这个同桌“勾引”过好多男生呢。
    徐清欢合上被划的看不见字的课本，转过头：“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同桌说，“我就是问问你请的谁，是不是前几天一班的那个人啊，我看他长得挺壮。”
    一班杨浩宇，校篮球队的主力，曾经来七班找过徐清欢。
    也因为这件事，薛婷她们几个才更频繁地找她麻烦。
    徐清欢狠狠皱起眉头，语气干巴巴地说：“没有人。”
    “怎么可能，你自己一个人把薛婷和王艺打成那样？薛婷脸都肿了！”
    之后的话在看到女生凶狠的眼神后顿时噎在了嗓子眼，声音磕磕绊绊：“干……干什么，我不就是问问，不想说拉倒。”
    被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女生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冷，仿佛是被毒蛇盯上一般，她暗自摇头，心想自己可真是傻了，徐清欢要是毒蛇，怎么可能会被薛婷她们欺负那么久呢？
    另一边，徐清欢反问了一句话后就不再理会，此刻，她的心里也充满着疑惑、烦躁，甚至有些不安。
    她试着回忆当时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后的事情……
    ＊
    一下午的艳阳晴天，在最后一节自习结束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狂风乱舞，电闪雷鸣，楼前那棵高大的玉兰树被吹得像磕了药般摇头晃脑，黑暗中，有人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室内亮了起来。
    奚倩从前排跑到最后面顾昭的位置：“昭昭，你拿伞了吗？”
    顾昭摇摇头。
    “那我们吃什么啊？”
    前排陆峰也回过头：“对了，你们打算怎么去买饭？”
    三中的学生需要上晚自习，有些同学会从家里带晚饭，而有些则和顾昭一样，靠花钱买着吃。
    顾昭其实并不饿，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接连不断的雨幕，说：“不吃了吧，我不太饿。”
    奚倩啊了一声，揉揉肚子：“可是我好饿，早知道中午就多吃一点了。”
    说完，她想起什么，跑回自己座位上，奚倩的同桌刚好打开带来的盒饭，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同桌奸笑着朝自己伸出毒爪……
    片刻后，奚倩去而又返，手里用牙签插着半块苹果：“来，昭昭张嘴，吃口苹果。”
    顾昭：……
    看着那亮晶晶疑似口水的东西，她此刻只想装死。
    陆峰还在旁边横插一脚：“我也要吃——”
    “我就半块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要！”奚倩嘲讽。
    “那你怎么给顾昭不给我，咱们可都是一起长大的吧！”
    “因为昭昭比你好看啊！”奚倩翻白眼，表示自己就是颜控你能奈我何。
    陆峰的确不能奈她何，不过最终，颜值高的顾昭同样也没能吃成苹果，因为就在大家抱怨着天气的时候，头顶的白炽灯突然熄灭了！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波涛般的惊呼，夹杂着女生们恐怖的尖叫。
    奚倩的苹果掉在地上，她凭着感觉扑到顾昭的怀里：”啊啊啊好黑！”
    近距离的皮肤接触让顾昭的脸一僵，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人推了开。
    “你先回座位上坐着。”
    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离开自己的位置胡乱走动，顾昭怕奚倩被人碰倒，便让她回去老实待着。
    “哈哈哈哈真的爽快，这下咱们可以提前放学了！”
    “不用再上晚自习，简直是千年难遇的好事情，感谢老天爷！”
    “不是，难道你们忘了上次停电老师让买蜡烛的日子了嘛，三中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给咱们放假啊。”
    “对啊对啊，更何况下大雨咱们也走不了……”
    “老子不管，大不了请假走，咱们班谁拿手机了，借我用一下，给我妈打个电话！”
    “对对对……我也用！”
    黑暗放大了这群学生的兴奋，他们压根不管自己还在教室里，欢呼、尖叫、大声说话，让维持纪律的班长头都大了一圈。
    “安静！大家安静！”
    班长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平时跟人说话都是细声细语，此刻见没有人听她的话，急得用手拍桌子，试图以此来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喊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哑了，可是比起这些陷入狂欢的众人，她的声音就如同蚍蜉撼大树，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摇晃下来。
    陆峰啧啧嘴巴：“任静跟小白兔一样，哪有什么威慑力啊。”
    任静就是四班班长的名字，当时选班干部的时候自己主动报名，说是想改掉害羞的习惯。
    坐在座位上的顾昭闻言往女生那儿看了一眼，突然站起来，在陆峰懵逼的视线中慢慢走到讲台上。
    众人没有注意到她，依旧沉浸在停电的欢喜里。
    顾昭嘴角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看向下面的班长，任静也看见了她，向她露出求救的表情。
    顾昭收回视线，拇指情不自禁摩挲了几下。
    然后，她侧身抬脚，以一种看起来很轻松的动作，猛地把讲台上的桌子踹到了下面。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桌子被踹到了走道中间，前排的学生齐齐打了个哆嗦，有的则被吓得又一声尖叫。
    “吵什么吵。”
    少女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却带着想象不到的魔力，仅仅一句话便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窗户外的风声雨声，以及通过墙壁传过来的隔壁班鬼哭狼嚎。
    班长：……
    陆峰：……
    大佬果然是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