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几分钟后，电话挂掉，顾昭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发愣。
    有些东西手机里说不清楚，两人只能简短互相交代了一些事情，具体情况还得见面再谈，也许，明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已经穿回去了。
    带这种安慰，顾昭进入了睡眠。
    月起月落。
    九月二号，星期二，天气晴。
    早上七点，初阳高照，空气清新，一场秋雨带来了些许凉气，让早起的人们不约而同穿上长袖。路边慢慢摆起摊子，炸油条，蒸包子，不一会儿，香味蔓延，很快就有闻香而动的人出来买饭。
    徐奶奶提着买来的豆腐脑回到家，刚进门，就喊了一句：“小欢啊，吃饭啦。”
    西屋窗帘关着，里面没有回应。
    徐奶奶进了堂屋，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汤碗，白色的，画着红花，她把豆腐脑连带着塑料袋搁在碗里，顺手切了点咸菜扔进去。
    做完这些，老人准备去叫孩子们吃饭，正好洗完脸的徐清乐蹦蹦跳跳走进门，手里拿着梳子：“奶奶，给我梳头。”
    “行，到这来，今天给你编两个麻花辫。”
    “麻花辫好看！”小女孩笑嘻嘻地坐到指定板凳上，“奶奶，姐姐难受，你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老人手一顿，无声叹息，这几年年龄大了，心思却越发敏感，只是想起昨晚的事情，浑浊的眼珠便染上红血丝，“嗯，奶奶不叫了，你姐姐爱吃豆腐脑，咱们给她留碗豆腐脑哦。”
    “嗯，给她留一大碗！”
    徐清乐点点头，不小心拽得头皮发疼，顿时嗷嗷直叫。
    半小时后，院子里的母鸡开始咯咯哒下蛋，西屋乱糟糟的床上，一坨不知物种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这东西动了一下后便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直到过了半分钟，才又小幅度动了一下。
    徐清乐吃完饭，带着奶奶的托付来叫人起床。
    她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到床边，戳戳顾昭胳膊，在上面戳出一个浅浅的小窝：“姐姐，起床了……”
    “姐姐？”
    “上学要迟到啦！”
    “奶奶让我叫你起床了！”
    “徐清欢！太阳照你屁股唠唠唠唠……”
    ……
    ……
    前前后后喊了七八声，换了七八种说辞。
    终于，那坨东西不耐其烦，给了小家伙一点反应。
    乱七八糟的被单、毯子、衣服中，一颗绑着白布条的“头颅”从毛毯中钻出来，接着是一条细长的腿，一条带着青紫的雪白胳膊。
    顾昭简直给这个小姑娘给跪了，她昨晚和徐清欢打完电话后就开始想这想那，先想自己穿越过来的条件，譬如九星连珠，神仙打架，阎王让你三更穿，谁敢留你到五更……
    想着想着就到了凌晨三点，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就被徐清乐层出不穷的招式给吵起来。
    少女顶着一头飞扬的发型，脸色阴沉地爬起来，威胁道：“小屁孩，再叫打你咯！”
    “啊！姐姐你没穿衣服，羞羞！”看到顾昭赤.裸.着身子站起来，徐清乐赶紧捂住眼睛，还不忘朝她吐舌头。
    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小舌头扑棱扑棱，调皮得很。
    顾昭闻言低头去看，胸前沉甸甸的感觉这次直接暴露在了眼皮底下，冲击力之大，让她瞬间涨红了脸。
    虽然她也是女生，但……这也发育得太好了吧。
    顾昭有些嫉妒，却是再也不敢低头看一眼了，她把床头的衣服拿过来，徐清欢的内衣比她的宽松了不止一个码，一边吐槽一边穿完衣服，对站在那儿等她的小清乐招招手：“过来。”
    徐清乐不知道她的意思，乖乖靠近。
    接着，肉乎乎的脸颊就被一双恶爪捏住，左右扭着转了几圈：“嗯？还敢说我？”
    她用的力道极轻，连印子都不会留下，小孩被她捏的咯咯笑，亲昵地蹭了蹭顾昭的手掌。
    平时的徐清欢虽然对她好，但从来不会和她这么亲近。
    “姐姐，你今天真好，要是以后每天都这么笑就好了！”徐清乐玩够了，看着脸颊红肿的顾昭，认真地说道。
    顾昭摸了摸小孩的头，没有回答。
    因为大佬的赖床，早饭来不及吃，被徐奶奶硬生生塞了一袋豆腐脑和油条，让她拿着去学校。
    临走前，想起昨天的事情，顾昭还是不太放心：“您今天没事就去邻居家坐坐，那些人说不定还会来。”
    “放心，我喂了鸡鸭就去你李婶家帮她套棉被，锁上门，人来了也不怕。”
    顾昭点头，嘱咐有事情就打电话，这才拉着小孩离开。
    ＊
    一路狂奔。
    气喘吁吁站在学校大门口，两人终于赶在上课十分钟前到了学校。
    “姐姐，我可以自己走了，你快回你们班吧！”徐清乐朝她摆摆手，迈着小短腿上了楼。
    目送着小家伙圆圆滚滚消失在拐角，顾昭这才转身，往高级部走去。
    紧赶慢赶到了高级部，上了三楼，不想碰见了四班的班主任，那个爱和其他班攀比的中年男人。
    她下意识就想转身跑，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挤出一个无比虚情假意的微笑：“老师好。”
    班主任冷漠点头，越过她走向四班。
    顾昭跟在他后面，一步一个脚印。
    等一只脚迈进四班教室，一只脚卡在门沿，班上所有人都用一副看猴的表情看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
    顾昭立刻朝角落的位置看去。
    她平日里不怎么爱照镜子，但自己的长相总是知道的，可当内里的灵魂换成另一个人后，她才发现差别有多么大。
    安安静静，眉眼疏离，仿佛与这个世界都是隔离的。
    恰好那人也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言中仿佛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顾昭看见她张开嘴，无声说了两个字。
    于是，短发女生在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突然扬起嘴角，她走到后排位置上，新奇地挑起自己身体的下巴：“唔……还挺好看。”
    半挑逗，半打趣，配上她那副拽拽的模样，活像来找茬。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倒吸一口气，然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女生，默默哀叹。
    同时心里又暗戳戳幸灾乐祸，顾昭最讨厌别人碰她，上次有女生从背后搂她胳膊，结果被直接甩到地上，所以这人的举动无谓于疯狗咬太阳——不晓得天高地厚呵！
    就这样，在众人或担忧或看好戏的等待中，坐在座位上的“顾昭”却并没有做出他们想象中的事。
    她居然任凭那个女生挑着她的下巴瞅了半天，然后用冷清清的语调，说了一句话。
    “下课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