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

    
    星期一要举行升旗仪式，七点不到，整栋教学楼上的学生开始往外走，楼梯上人挤人，挤死人，男女生混杂着，味道冲天。
    顾昭个子矮，她被奚倩推到前面，缀在了一群男生屁股后，鼻腔被一股汗味侵入，熏得她头脑发懵。
    女生赶紧用手捂住口鼻，眉目间全是嫌弃。
    男生也太不注意个人卫生了！
    好不容易推推攘攘下了三楼，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鼻腔，顾昭感觉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奚倩从后面挽住她的胳膊：“快走快走。”
    顾昭皱着眉去抽胳膊，没有抽出来，就被奚倩拉着走了。
    几步远外的任静张了张嘴，放下抬起的手，望着两人离开。
    ……
    高三年纪的升旗仪式就在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旗杆伫立在三中正门所对的中间，几个学生把红旗绑好，站在台子前，在众人的注视中，静静等着时间的到来。
    七点整，音乐换成国歌的前奏。
    顾昭原本还在低头玩手机，听到音乐声，她把手机收了起来，站姿端正，认真地注目飘起的国旗。
    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
    大概是很小的时候，那时，顾家还是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顾昭和父母住在s省的一个小乡镇，顾父顾母也和其他普通的夫妻一样，偶尔吵吵嘴，大多时候都是恩爱的。
    七岁的顾昭已经显现出不同于其他小朋友的大力气，在学校，俨然成了一个小霸王。
    不过她们学校小，只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又只有二十几个学生。
    也就是在那一年，学校里混进了一个持刀伤人的疯子，捅伤了学校门卫，并且劫持了一个小孩——那孩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顾昭。
    顾昭永远不会忘记她被警察救出来的场景，那是一个女警察，非常年轻，也非常漂亮，对方为了救她，被疯子划伤了脸。
    虽然只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但也让顾昭忘不了。
    耳边是????的笑声和谈话声，没有人在意这每周一次的升旗，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简单是过场。
    国旗升到了旗杆的顶端，广播里的音乐结束，校领导走到高台的中间，开始接下来的环节。
    学生演讲，教导主任演讲，因为刚考过试，所以还要表扬上次考试的优秀学生。
    这种事情一般和顾昭没有关系，她的成绩只能算中游偏上，而且是庆云三中的中游偏上。
    不过这次她还是分了一点注意力，果然不久后，就听到了徐清欢的名字。
    全级第二十名。
    奚倩碰了碰顾昭的胳膊：“还是个好学生啊。”
    顾昭觉得她这句话是个废话，没有理会。
    被喊到的学生陆陆续续开始往高台上走，前十名的奖品是证书加笔记本，硬皮包装的本子，文具店五块一本。
    顾昭看着一群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女站在那儿，心里想的的却是徐清欢冷清的脸。
    唔，真不像个学霸。
    第一批学生下来，后二十名开始往上走，顾昭慢慢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十八，十九，数到十九的时候，后面没有了人。
    顾昭不相信地又数了一遍。
    还是只有九个人。
    没有徐清欢。
    女生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看见外号黑炭的教导主任给每一个人发了奖品，最后桌子上还剩下一份。
    奚倩正在和同学讨论动漫，一转头，就看见顾昭离开队伍，插着兜往后面走。
    “哎，昭昭，你去哪呀？”
    顾昭已经走远，没有回头，闻言只向她摆了摆手。
    “真是奇怪。”奚倩望着人的背影嘟囔。
    ……
    从四班走到七班，隔着四排人，只有五米的距离。
    七班后排全是男生，都在低着头打游戏。
    顾昭刚过去，就听见某个男生骂人：“许□□，你个傻逼，谁让你往前面冲的！妈的，团灭了！”
    “许□□”说：“你才傻逼，我开着大加血你还躲，操，老子再也不和你打匹配了！”
    “这话是我说才对！”那人低吼。
    周围的人都笑了，有人发现顾昭，眼睛一亮，流氓地吹了个口哨：“嗨，美女。”
    顾昭瞥了一眼，继续往前排走。
    男生们还在后面小声叫她。
    三中一个班约有六十人，她想，以徐清欢的身高，大概排在女生的末尾。
    可是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等七班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她的时候，顾昭才确定，徐清欢不在这儿。
    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像压了一堆石头，喘不过气来。
    看了几眼，顾昭走到某个女生旁边：“喂。”
    李鑫正在跟薛婷发消息，对方一直问她上次的消息，让她烦不胜烦。
    其实她已经有些后悔了，谁知道顾昭是孙晴罩着的人啊！
    孙晴是谁，三中女生的头儿，和汪海混在一起，谁敢惹她。
    本来心情就不好，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立刻就炸了。
    “操，哪个傻……顾昭？”
    顾昭没理会对方吃鸡蛋噎住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问：“见没见徐清欢？”
    “啊？”李鑫有点懵。
    顾昭不耐烦：“徐清欢呢？”
    “……没看见。”
    “徐清欢早上的时候就没来。”前边的女生跟她说。
    顾昭皱眉，手机关机，还没有到学校……
    她想起早上徐清乐说的话，心里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回到四班队伍，奚倩凑过来问她：“哎，去哪了？”
    “七班。”
    “七班？找徐清欢啊。”
    长发女生点头，奚倩一脸无语：“她不是住你们家吗，才一会儿没见就想成这样。”
    顾昭：……
    ……
    ……
    教导主任终于讲完他的长篇大论，散队后，顾昭还在想徐清欢的事情，手里摆弄着手机，没有看路。
    奚倩去上厕所，两人分开。
    顾昭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她抬起头，脸色平静地询问面前的陌生女孩。
    “请问你是顾昭吗？”那女孩问。
    顾昭挑了挑眉：“有事？”
    听她这样说，女生就知道她是顾昭了，脸色有些红，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还不等顾昭反应，就迅速跑走。
    顾昭低头去看手里折成飞机的纸：……
    她没打开，直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中午放学，顾昭收到了徐清欢的短信。
    对方让她帮忙接一下徐清乐。
    顾昭问她去哪了。
    结果等了半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复。
    “操。”顾昭有些生气，她什么时候被人无视过。心情不好，也就表现在了脸上，接到徐清乐的时候，脸还是黑的。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小家伙顿时老实了。
    “顾姐姐。”小孩小心翼翼地喊人。
    “我姐姐呢？”见顾昭直接拉着她走，徐清乐不安道。
    “不知道。”
    徐清乐偷偷觑着女生的脸，半晌突然问道：“顾姐姐，你和我姐姐吵架了吗？”
    “我哪敢。”顾昭说。
    “嘿嘿，那我替姐姐跟你道歉好不好，”徐清乐轻轻说，“姐姐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不要不理她。”
    脚步一顿，顾昭心里想，怎么可能就我一个朋友。
    可她又想，以徐清欢那个受气包的样，说不定还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不是还有那个什么牛牛姐吗？”
    “啊，”徐清乐点头，“可是牛牛姐已经搬家了，我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她了呢。”
    “你没见，不代表你姐姐也没见。”顾昭道，“说不定她们每天都聊天呢。”
    她这话说的酸溜溜的，小姑娘嘿嘿一笑，“不会的，我姐姐最喜欢你啦。”
    “小屁孩懂什么。”顾昭不由得翘起嘴角，很快又板起脸，不经意问，“对了，那个牛牛姐长什么样？”
    徐清乐立马说：“不如顾姐姐漂亮！”
    “噗……”顾昭被逗笑了，“好好说，别贫。”
    “嗯……”小孩认真思考了会儿，“就是小眼睛，小嘴巴，比我姐姐矮了一头。”
    “哦对了，牛牛姐这边有一个痣，”徐清乐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
    顾昭突然想起那个跟踪她的奇怪女生，不过她不确定对方脸颊上有没有痣。
    “那她的腿……”
    “腿怎么了？”徐清乐不理解。
    顾昭皱眉，摇了摇头。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公交站走，路上有好多学生也往这赶，徐清乐还遇见了自己的同班同学，对方是妈妈来接，恰好也坐三路车。
    小男孩看见两人后特别高兴，倒是徐清乐有些害羞，抓着顾昭的小手动来动去。
    顾昭：……
    “哎呀，你是徐清乐的姐姐啊？”那小男孩的妈妈问顾昭。
    顾昭点了点头。
    “你俩长得可真像，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是吗。”顾昭觑了一眼偷偷笑的徐清乐，朝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