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中原大地,金黄色的麦浪迎着太阳光,闪闪发光,又是一幅丰收场景,乡村小道上空无一人,大家都在屋子里避暑。
赵家村靠近河岸的一间土坯房里,睡在床上的小姑娘猛然惊醒坐起来,两眼无神的看着简陋的屋子,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伸出手看了看,又淡淡的躺回去,呆呆的望着被炉子熏黑的房顶,心里五味具杂,理不清什么感情,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她这是重新来过了吗?是上天听到她的祈祷了吗?欣喜若狂的她再一次坐起来,被泪水迷糊的目光,朦朦胧胧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床边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箱子,那是自家妈妈的陪嫁,莲花形状的铜制锁搭,一个长方形铜锁把持着开启箱子的权利,里面装的都是这个家的值钱之物。
犹记得箱子里面并没有刷漆,不知道是嫌弃味道还是节约成本,贴着小碎花的软纸,摸起来顺滑的很,每次妈妈开箱子,我就留恋不舍。
越想越觉得欢喜,一把擦干眼泪,忍不住跪下了对着房门口,三跪九叩动作虽然并不是很标准,但是心里感激之情特别真挚浓郁。
多少次心酸难受,她都渴望世间能有后悔药,让她重新来过,好好的疼惜自己一回,今日终于得偿如愿,都有些找不到东南西北晕眩。
就像正在沙漠中徒步的旅者,干渴难耐,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油油的绿洲,树木参天,湖水碧波霖霖,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有不真实的感觉。
不自觉的往床边摸去,这,这是洗干净的尿片子?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味道,莫非自家弟弟还没有出生吗?迫切想要知道今夕是何年。
黎嘉钰一骨碌爬起来,并没在床边看到鞋子,呃,是啊,现在是夏天,农村的孩子哪里有凉鞋,还不都是光脚丫子,屋子中间。
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上面几个粗瓷碗,一张□□画像,这是待客的堂屋,睡觉的地方都在两边的耳房里,她刚刚就是从里面走出来。
抬眼看了看,找到一个圆形的小钟表,做的十分形象,是一直吃食的小公鸡,滴答滴答的,跑过去看了一眼,十点半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分产到户,生产队都是大锅饭,一起劳动一起挣工分,收获之后统一交完公粮,剩余的按照工分多寡分给村民。
可惜并没有找到可以确切知道年月日的东西,她只能粗略的根据尿片子推断出,这是一九七五年,因为弟弟年底才会出生呢。
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外面的太阳光夹杂着热浪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适应。
外面并没有什么院墙之类东西,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柴火堆,紧靠着房间的东墙搭建着简陋的厨房,一口大黑锅被圆形木制锅盖严严实实的遮挡着。
迈着小短腿儿,顶着太阳光,到处找寻可以给自己答复的人活着事,可惜外面炎热除了小孩子河边戏耍的声音,基本上找不到大人的影子。
她的哥哥黎嘉泽,妈妈更是不见踪迹,重生带来的热度慢慢降下来,晃悠悠的回到自家,搬了一个小凳子,静静的坐在堂屋口。
呃,如果真是一九七五年的话,她现在应该三岁了,可是对于小时候的一切又那么陌生,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忐忑,以后的路将要怎么走呢?
还要重复过一次前世的日子吗?不,不不,绝对不要,那样重生还有什么意义,煎熬一次还不够吗?默默的理顺前世知道的家事。
祖籍在山西跟河南临近的一座小山村,那里土地贫瘠,荒山野岭的,跟风水宝地搭不上边,也不知道为什么祖宗会把家族落脚在那里。
旧社会讲究多子多孙,黎爷爷那一辈儿都是男丁,兴旺倒是兴旺了,可惜穷啊,贫瘠的地方养不起那么多人口,吃不饱穿不暖的。
那么些张嘴吃饭的半大小子,好在个顶个都有家传的手艺,木匠,黎爷爷刻苦钻研,想要离开那个小小的地方,出外看一看这个世界有多大,盼望着能吃饱穿暖,最起码能活下去。
学艺出徒的黎爷爷跟他兄弟结伴离开家族驻地,一路上听人家说中原之地富庶,兴高采烈的向着河南出发,一路上遇到需要做家具的人家,就会停下来挣一些盘缠。
旧社会的手艺人虽然地位低下,可是请人家去家里做东西,管吃管住,比平日里自家伙食要有油水点,希望木匠师傅能展示非凡的手艺,给自家做出结实好看的家具。
爷爷与他的兄弟两人手艺精湛,头脑灵活,做出来的家具样式也顺眼,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在当地小有名气,但是依旧没有什么钱财置办产业。
大部分都是这一家做完,就接下另一家活计,慢慢的离家乡越来越远。
几年之后来到平顶山附近,这里有煤矿,生活水平稍微好一点,想着再过几年赞一些银钱,回家盖几间砖瓦房,娶上一位婆娘,生下几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凭着他这几年更加精湛的手艺,不会饿死的。
谁知道老天并没有疼惜他,一场大病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失去了回家乡的资本,想着年纪渐渐也大起来,就经人介绍,赵家村这个地方安家落户,娶了黎奶奶为妻,生下九个儿子,可惜那个年代医学十分不发达,活下来的只有六位。
不要说为什么没有避孕,旧社会都目不识丁,哪个知道什么叫避孕,养不活不是送人就是溺死,黎家三伯父就差点死掉,当黎奶奶知道又是一个败家的小子,不管不顾的扔了出去,好在那个时候刚刚入冬。
也是黎家三伯父命不该绝,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黎爷爷,见不得自家孩子就这么死去,捡回来放在怀里暖了一夜,就是鼻子冻伤了,留下了囊鼻子的毛病。
黎大伯解放前抓壮丁的时候被迫参加了国民党,成为了一位军官的勤务兵,一九四五年的时候回家了一趟,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听回来的同乡说,他跟着撤退到了台湾,生死不明。
二伯父娶了一位地主家的小姐,生下黎家大堂哥,可惜两人的婚姻并没有存在几年,黎奶奶嫌弃她不会做家务,不会下地干活,而且经常偷偷拿东西回娘家。
土地改革之后,地主家也成为了普通人,没有什么长工,佃农的,不会种地只有饿肚子,被发现几次都不改,黎奶奶就狠心赶走了她,留下黎嘉志改嫁他人。
黎家三伯父那是一个痴情种,看上一位姑娘,谁知道娘家兄弟多,非要高额的彩礼,黎奶奶那里拿出来那些哟,只能不了了之,心里念念不忘,一直未婚。
打定主意光棍一辈子好了,兄弟两个共同抚养黎家大堂哥长大成人,养老送终让他一手操办就好,这种事儿,在农村很普遍,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黎家四伯父生下来就让黎奶奶的妹妹抱走,成了别人家的人,连姓氏都改变,离的倒也不远,也就五六里地远,平日里就当做普通的亲戚走着。
中原地带受到儒家熏陶很深,即使是普通老百姓的家庭,也很遵守祖上的规矩,过继就是过继,跟原来的家庭没有什么关系,尤其还郑重其事的上了族谱的。
爷爷的兄弟一直没有结婚,解放的时候落户到几十里远的村庄,黎家五伯父顺理成章的过继给了他,成为那一支顶门立户的人,跟爷爷这一支再也没有什么关联。
理清楚自家的那些陈年旧事,黎嘉钰一时间再也想不起来其他的,只知道这阵子□□还没有结束,人们生活的都比较贫寒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都是片段,接下来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她没有什么印象,很多都是爸爸妈妈闲聊的时候,听到那么一星半点。
“鱼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是不是饿了,哥哥给你蒸红薯去。”
黎嘉钰回过神来,呀,自家大哥黎嘉泽,六岁的年纪,身材消瘦,那个时代胖子很少见,个头也不是很高,头上都是汗水,估计又跟村里的伙伴疯玩去了。
“哥,我饿了,你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把盆子端过来,我去压水。”
黎嘉钰照着做,蹲在压井旁边,看着黎嘉泽用水瓢舀了半瓢水作为压井的引子,呼哧呼哧的压水,没过一会儿功夫,白花花的水流出来。
水花溅了黎嘉钰一身,不过她并没有躲闪,觉得很凉快,还高兴的笑起来,让黎嘉泽更加卖力的压水。
等炉灶上的火点燃的时候,黎嘉钰这才想起来,重生之前跟自家大哥很多年没有联系过,笑容慢慢变的很淡,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黎妈妈回来的时候,看到大儿子在烧火,小女儿旁边陪着,会心的一笑,疲乏一下子减轻不少,即使挺着肚子也要下地干活的,谁让黎爸爸不在家呢。
“阿泽,鱼儿,妈妈回来了!”
黎嘉钰听到声音身体僵硬了一下,不过还是跟着自己哥哥一样回头,假装惊喜的喊了一声,后来感觉自己有些表演的痕迹,收敛一下夸张的表情。
黎嘉辉没有出生以前,黎嘉钰还是受到重视的,没有被忽略的那么彻底,再加上黎家爷爷虽然去世了,可是黎家奶奶还健在。
对于自己生育了九个儿子没有一个闺女的遗憾,全部补偿在黎嘉钰身上,对于她特别疼爱,黎家二伯父,三伯父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婆了,闺女更是没有影子。
至于过继的黎家四伯父,五伯父虽然儿女成群,在观念里已经不算是黎家的人,最起码相隔的远了些,感情自然而然就没有那么深厚。
黎嘉钰这个时候还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最起码不用像村里的那些同龄人那样,做饭洗衣服带弟弟,日子过的还算惬意。
黎妈妈麻利的舀了水,洗去脸上的汗渍,找了一快凉阴处歇息下来,黎嘉钰并不往前凑,只是默默的在灶台旁边,时不时的往灶膛里添加一些玉米芯子。
一来因为刚回来,情绪上还有些转不过来弯,前世的隔阂并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消除的,骨子里带着倔强的她,早就释然了求而不得的母爱。
二来她肚子实在是饿了,没有什么精力去迎合,眼巴巴的看着冒着蒸汽的蒸笼,期待的红薯快点蒸熟了,现在地里还是农家肥,种植出来的农作物,味道很足。
什么时候熟呀,突然特别怀念现代化的炊具,烤箱大人,可是又一想,现代的东西太多匠心,失去了事物本身的香甜,还是慢慢等待吧。
吃饱喝足的一家人躺倒在大床上午休,广播上播放了大队通知,下午开始男女老少齐动员收麦子,休息是必要的,尤其身为孕妇的黎妈妈。
哎呀,真的是一九七五年的六月份啊,实在是自家妈妈的肚子不明显,她拿不准年月日嘛,淡淡的松了一口气,三岁这个年纪刚刚好。
呃,一九七五年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吗?作为理科生,对于文史之类的东西,压根都没有什么印象啊,只能瞎子过河,摸着石头慢慢找吧。
黎嘉钰躺在最里面,黎嘉泽在中间,黎妈妈在床边正好挡住,防止兄妹两个睡着睡着翻身掉下去。
耳边听着平稳的呼吸声,黎嘉钰年幼的身体年老的心,怎么都无法平静下里,可惜并没有坚持很久,年幼的身体到底无法承受周公的勾搭,跟着私奔了。
这时候外面吹起阵阵清风,开着房门睡觉的一家人,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睡的更加香甜。
睡上一觉果然精气神都不一样,黎嘉泽很有大哥风度,知道妈妈怀了孕,就接下照顾鱼儿的工作,在农村六七岁的男孩子能帮很多忙,照顾弟弟妹妹是首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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