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遥

66.废黜

    
    “留下我。”灵遥干净利落,这也许是救温叔叔的唯一希望。曹恂则纠结两难,深爱灵遥、也敬重温叔叔,做不出只选一人的抉择,他尝试请求:“可否用我自己换他们?”
    “你没有余地,我可以随时收回交换!”可汗现出高高在上的气场。大王子狡猾地笑:“这三人是一伙!”默铎憎恨地看她紧靠曹恂,柔情而坚定:“你不选温叔叔,我也不走。”三人形成难解的连环,曹恂和温玉成为她愿付出所有,而她不愿他们因自己受伤害。
    “何必为难。”温玉成在看押下,心疼地旁观孩子们,突然拔出射入身体的箭,反手刺入胸口,用牺牲自己换她的自由。霎时鲜血四射,他笔直地倒下去,终于能重见天漪了。
    她痛声哭叫,曹恂立刻冲过去止血急救。尽管还有气息,但重伤之下,温玉成命悬一线、性命堪忧。
    她跪在旁边帮他施救,对他泣诉不停,打消他的念头:“你要送温叔叔回沙州!我早已属于默铎,真的回不去了,你别再错过郡主啊。”三年前他就该选择元素璧,远离自己引发的无数风波,获得锦绣前程。
    每个字都刺痛他的心,错过谁都无所谓,失去她自己何来幸福?在突厥人眼皮底下,无法抱她入怀、堵住她的蠢话、好好抚慰她。他清楚这一次恐怕救不走她了,可现在需要全力为温玉成疗伤,只有偶尔与她目光交互,在默契配合中感受彼此情深。她也珍惜这短暂时刻,同时心伤温叔叔。
    默铎警惕地过来察看,她放低身段转向他:“我发誓不会逃了,请让曹恂带温叔叔走。”“晚了,我不会原谅你。”他向后一退,她水汪汪的泪眼打动不了自己,她与曹恂的私情一再挑衅自己,哪个男人能忍!
    “所以我留下听凭你发落。”她特意用突厥话说,怕曹恂听了难受。最好的惩罚手段确是拆散他们,默铎盘算着,可若是对她无心,又何必留住她?
    他没回应她,返身回禀可汗:“父汗,那个骗子快死了,没多少用了。”“太便宜他了!把书藏哪里了?”大王子不罢休。“搜过他的身,什么也没有。”默铎懒得多解释:“那卷书或许并不存在。”
    温玉成伤情略稳,曹恂深深看向她,她理解他眼中的含义,泪中带笑,支持地点头。他起立向可汗走去,她侧头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关注温叔叔。
    “感谢可汗的恩赐,我决定了。”他下定决心,艰难地朝她望去:“我选长辈。”她笑得欣慰,温叔叔有救了。
    “这个人罪该万死,我后悔答应和你交换。”可汗气冲冲地,曹恂和她心为之一紧,不过可汗随即和缓:“突厥的君主会遵守信誉,我允许你带走他,能不能活看他运气。”骗子固然可恨,但可汗志在收服中原,适当体现君主的大度,也算收买人心。
    曹恂深鞠一躬,眼眶湿了,心头泛起即将抛弃她的绞痛,下次救她等到何日?止住的泪珠又滚下来,她也舍不得他和温叔叔走,然而造化如此弄人。
    “你的女人怎么处置?”大王子见他们获释,拿她质问默铎。默铎简洁地说:“废了她。”总要有人为可汗受骗承当罪责,况且她始终违抗自己,早该给她苦头吃!
    “三王子,要打要杀请对我来,不要……”曹恂抑制着与他们拼命的冲动。“她跟你无关!”默铎恨恨截断他的话。她对曹恂露出浅浅的笑,俯身在温玉成耳边说:“温叔叔坚持住。”而后她退至突厥士兵们身后,曹恂看不到她了,来不及道别!
    她背身揉了揉泪眼,看见宋子攸立在旁侧,冷冷掉过头去,昔日同桌已成陌路。
    曹恂连夜载着温玉成回大营,被突厥要求与沙州使团立即返程,这对昏迷的温玉成很凶险。“曹兄惹祸了?”阴灵途眼红他比武获胜。“你有没有心肝?小心你妹妹的苦我要你偿!”曹恂气急斥责。阴灵途没见过他发火,怕得闭上嘴。
    灵遥在大王子的监视下,被默铎审问与温玉成的关连,大王子叫宋子攸翻译。“他是照料我的长辈,长居江南。”除此她再不多说:“就算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她体力不支累晕过去,温叔叔塞给她的纸卷,一直牢握手里,没让他们搜走。
    大王子未问出线索作罢,再去抓之前吹牛的汉人,人早就溜了。江南却触动了默铎,想起潜入江南寻书的前后,他的直觉是江南仍有秘密。昏睡的她柳眉攒紧,他伸一根手指抚触她的眉心,是伤口疼、或是怀揣秘密?
    她睡了好久才醒,居然没做噩梦。身处狭小无人的帐篷,她记不起如何来到这里,纸卷还在,曹恂和温叔叔是否平安上路了?晕沉沉躺了片刻,她起来推开门看外面,几个不熟的士兵在把守。
    她见天黑了,问:“我睡了多久?”“呃大夫人,足有两天两夜。”一人回复她。另一个士兵拍他:“她已不是大夫人啦。”“真的吗?”她想确认。“嗯……”两人十分尴尬。她欢快地说:“太好了。”
    温玉成在路上几度垂危,曹恂倾力急救,温玉成说胡话念着灵遥和另一个陌生人名,听着像“□□”二字。曹恂反复对他说灵遥提前脱身、在沙州等着他。谎言似乎见效,温玉成虽未清醒,但伤情稳住了。
    甫到沙州,曹恂回避元素璧执着的迎接,送温玉成到悲月庵,他只相信定慧能疗好他。定慧聆听他坦承相见、比武与抉择的经过,手中佛珠越转越快,难忍悲叹:“我既想怪你们没救出她,又明白你们尽力了!”
    “您若骂我、打我,还能使我好受一些。”曹恂懊丧低落,是自己亲口放弃了她!定慧唏嘘道:“你太年轻,这样的痛折磨了我几十年,你必须振作!”撮合孩子们实现自己未竟的愿望,何至成空!
    源源不断的情报传至京城,曹怿获知哥哥与使团竟然徒劳无获,没能带回灵遥,白费了自己的筹谋。他捶胸干咳几口血,全是废物!他恨默铎绝非单纯地把她视作要价的货物,而是对她占有更多,烙下的印记将超过自己!
    “要是天天有她的消息,你的血可不够咳了?”谢苹用热手巾为他擦脸。他的脸有了点血色,马上去二皇子府上,接待吐蕃来的使者与二皇子密谈,通过笼络突厥内外,向突厥安插钉子。
    灵遥彻底“失宠”了,可贺敦甚至暗示默铎解决她,他号称她还有点利用价值,只把她弃置一旁。伊兰以胜者的姿态去找她:“我想要的从来不会失手,默铎哥哥要娶我了。”“祝贺你,今后少来算计别人吧。”她处之安然,伊兰实在是找错对手了。
    大营的盛会以可汗宣布伊兰将嫁给默铎而结束,大王子未在宝藏争夺中抢得先手,而默铎利用婚事占据可汗的关注。热闹的几天里,灵遥在冷落中养伤蓄力,偷偷展开藏起的纸卷,潦草写着几个突厥字。她无心思索,忧心温叔叔能撑住么。
    婚礼定在来年开春,伊兰随父亲回漠北准备嫁妆,默铎带家眷返营地过冬。灵遥形单影只,抓空凑向席律打听,得知曹恂温叔叔还算顺利被放行,心情略好。
    自她醒来后默铎从没理过她,却像后背生了眼睛,招呼席律训了一顿。他有不可说的心事,其实娶伊兰未免草率,破坏夫人们身后势力的均衡。雍珠哭闹着要回吐蕃,燕哥倒是没大吵,不过伊兰把她乱放曹恂之事告知自己,他不想追究。向伊兰求婚时,他的脑海中尽是灵遥的仇视与背叛……
    失去大夫人的地位,灵遥的困窘才刚开始,可贺敦拆掉大夫人的帐篷,取消她的吃穿用度,她囊中羞涩,只得轮流借宿于几位夫人住处。好在她们并未落井下石,对她接济不少:李祺芳本就与她融洽,雍珠请她尝故乡的酥油茶与糌粑,燕哥送她衣物总问她沙州人情。
    她也倾听她们的苦恼,耐心开解。谁会了解她的忧愁更深?有时憋得太难受,便半夜把头钻进被中哭一会儿,贴着泪水打湿的枕被入睡。
    一旦默铎住进某位夫人帐中,她便换到其他人那里,但不能避免见到他,每天仍要觐见他与可贺敦,让他们看到自己十足乖顺。此外他近乎无视她,她如卸重负,不必再提心吊胆被他骚扰,花了很久才稍许减轻被他侵犯的记忆。
    营地上的百姓记得她的好,依然尊敬爱戴她。她不是大夫人便不用拘束,常拉她到自家坐坐,塞给她好吃好用的。她得费不少唇舌谢绝人家好意,不让他们挨默铎说。
    默铎已尽量将她从脑中清空,偶然忘了转移瞥见她的视线,发现她惯常紧绷严肃的面孔,变得放松很多,女人味道更浓了,这是自己想达到的目的么?他数次差点发作,终不愿破坏她清新的笑颜。
    冬天来得比往年早,定慧尽心地医治温玉成,阴绍看望了他几次,曹恂隔一两天便来。苏醒的温玉成猜到灵遥回不来了,长久不说话,苟且偷生有何意义?“我托商队为她带去了钱物。”曹恂试图安慰他们,然后一齐陷入沉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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