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太子殿下的口令,你莫不是西潘的奸细,来唬我的吧!”宇文乾看着密密麻麻的将士入城,斜着眼睛看他,“或许你有本事,亲自给将士们说去。”
通传官吓得巴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笑得难看极了,年轻的一张脸硬是有了皱纹,“王爷可别污蔑小人,小人发誓,绝对不是奸细。”通传官双腿打着颤,王爷的目光怎么就那么恐怖呢,当时还有人传言此人非真正的安亲王,这一战过后谁还会怀疑,除了宇文的杀神,谁能一马当先做前锋,战斗时还能腾出手来给自己身边的下属避开几招。怪不得以前听说战场上一定要紧跟王爷,这样才有最大的生还率。
宇文乾眼睛带笑,通传官傻乎乎的咧开嘴,自己居然被王爷捉弄了。不,原来王爷也会捉弄人哦!暗暗拍拍胸脯,探头探脑朝城下去看,杀了那么久越发精气神十足的将士们,手举长戟大刀,和他们说撤兵,不会被一刀咔嚓了吧!
殿下啊!不是属下不愿意,实在是王爷的段数太高,属下无能为力啊!
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正午,大雨骤停,碧空如洗,空气中还带着未干的水汽,以及蒸发的血腥味,算不上清新。战场上尸骨堆积,鲜血停止了流淌,汇聚在地面好似宣召着刚刚的一场恶战。
宇文乾跨于高头战马之上,玄色甲胄让他英武非凡,冷硬的气质更添些许,双目如炬,斜飞的眉入鬓,轮廓分明,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周身散发浓浓的血腥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拓拔玉随行一边,同意的意气风发,英俊不凡,可是在宇文乾旁边,存在感下意识小了许多。不过他浑不在意,在西境三年,这是自己打得最酣畅淋漓的一场,不,应该说是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最让人欣喜若狂的一场。
好像半身都陷入了地狱,最后却在地狱搅了个底朝天,被阎王亲自送回人间。深深呼一口气,空气都变得甜美了。
身后的士兵或骑或站,无一例外的容光焕发,流淌的鲜血算什么,那是他们功勋的代表,那是杀敌的凭证。什么,残忍?我不残忍,这地上流淌的便是我的血,我的同胞同族的血。
战场,原来不止是有害怕,还有敬仰。个个瞧着前方的目光温柔而敬畏,原来这就是和战神作战的感觉,太让人热血沸腾了,还想杀一次是不是。
城楼上,同样站了一天一夜,淋了半夜雨的将士们略有些昏昏欲睡,看到不断涌来的大军,瞌睡一下子跑到九霄云外。
“是王爷,王爷和将军回来了。”
“我们胜利了!”
“……”安静的城楼一下子沸腾起来。唯有展科逸躲在群山中,望着远去的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转头,目光冷峻,盯着山下欢呼雀跃,穆露崇拜的人群,像是要把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情刻在记忆中,那些士兵的眼神告诉他,有什么不一样了。
欢呼声似要冲上云霄,一辆马车跟着崎岖的山路环绕奔波,渐渐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高大的山峰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欣喜的,欢呼,雀跃的,激动的声音交织成了今年最美的乐曲,宋初抿嘴笑了。
银杏好奇的掀开帘子,入目尽是悬崖峭壁,仿佛那热闹是自己的幻觉。瘪瘪嘴,嘀咕道,“夫人倒是忍得住。”
都到了擦肩的距离,居然偏转了方向,冒着如此危险来此,难道就是为了做个无名英雄?明明立了那么大功劳,最后都给那什么狗屁太子去了。银杏很不服气。
宋初撕了面具,露出那张清丽的脸来,久日不见阳光,苍白没有血色,能看清皮肤下淡淡的血管和细小的绒毛,她盘腿而坐,阖上双目,闻言动了动身子。
“这是最好的选择。”宋初捏着那精美的铁匣子,自己这模样去了不是让人白白操心吗?再说,以宇文乾的性子,恐怕见到自己眼睛第一步就是回去,此时西潘边境溃败,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她怎么能如此自私,带笑反问,“难道我眼睛瞎了,便做不好事儿了?”宋初忽的反问。
若说以往只是听说过传说中的宋初,现在真的见识了宋初的手段,银杏只能望其项背,敬佩不已,“夫人的智慧靠的又不是眼睛。”和宋初相处久了,知道她没有看起来那么严肃,不时也会说笑几句。
宋初放声大笑,“这话我爱听。”
银杏心中诧异,夫人仿佛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又好像一样。烈日当空,马车渐行渐远,只有车轮碾压路边的轱辘声不绝。
“五弟,怎么了?傻了?”宇文乾拍拍宇文瑞的肩膀,凑近他,用只有两人的听见的声音道,“战士们还等着你嘉奖呢!”打了胜仗有这么不敢置信吗?“哥哥我虽然很久没上战场了,看来技术还算到家,没给你,给边营大军,给宇文丢脸。”宇文乾露出一口白牙,不吝啬的给了自己的弟弟一个笑容。
“胜了?你们都平安回来了?”宇文瑞呆滞的目光像是慢动作般扫过围在自己周围的将领,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厮杀了一天一夜,略显疲惫,可几人眼中的光却是那么明亮,这不是中了盅虫的人该有的反应。不是,若是,自己肯定早成了食物了。
自家弟弟这是怎么了,一巴掌拍在背上,“啪嗒”一声。吓得周围将士上下睫毛一抖,王爷,我们打得那西潘落荒而逃我们都很激动,但是太子那个小身板能承受得住那力度么?
他们想错了,宇文瑞不仅承受住了,而且连身子都被动一下,对这位太子不熟悉的将领们看在眼里,惊在心里。看来这位太子也不是绣花枕头。
“好好好,众位将士辛苦了,今日杀鸡宰羊,犒赏大军。”宇文瑞说完在众人诧异呆滞的目光中仰天哈哈大笑。这下,发愣的人变成了一干将士们,原来,太子也会这样豪爽的笑的。
战场残兵自有人去收拾,宇文乾匆匆冲了个澡,洗去一身血腥味,婉拒了几个自来熟将领的邀请,匆匆去了宇文瑞营帐。
看到展科逸,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初儿呢?”
宇文乾的目光太沉,他低下头去,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王爷,属下无能。”
宇文乾没有心情料理他,一目三行看起来,字迹没有问题,语气也无甚问题,只是最后这句,什么叫做知你心忧,我便远离。初儿,你什么时候也和我玩心眼了。
宇文乾嘴角勾起,宇文瑞知道是无大碍,朝展科逸示意,对方退下。宇文瑞适才道,“四哥要怪便怪我吧!我没做到。”
“初儿的性子我清楚。”宇文乾摆摆手,视线直直盯着宇文瑞,“我也相信瑞你是承认我这个哥哥和初儿那个嫂子的。”
宇文瑞心里苦笑,皇家,或许便是如此,信任对他们来说比登天还难,“是。”
视线在空中胶着,空气自动在两人身旁凝固。许久,宇文乾移开目光,“怎的半路突然下令撤兵了?”
宇文瑞示意宇文乾坐下,细细把沈芳芳的发现到后面的应对说了一遍。自信如宇文乾,也是遍体生寒,若真的是敌人的阴谋,那岂不是……宇文乾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自相残杀,动如木偶。
“那最后怎么?”宇文乾疑惑,若那晚的黑衣人是敌人故施疑计,又怎会结局不同,难道是……
宇文乾的眼神已经猜到大半,宇文瑞不敢隐瞒,心虚把展科逸的话重复一遍,“那日接到消息,为弟心急之下,唯一能寻到的助力便是四嫂了,”看到宇文乾虎目一怒,顶着压力继续,“四嫂得知后,立马设计,从主将欧启封严下手,骗得他带路跟踪,哪知半路被他察觉,我的人反而被他关进了山洞,”想起展科逸侥幸的语气,宇文瑞也不禁呼一声老天保佑。
那晚,欧启封严自以为安全的逃了,殊不知宋初下的第二道命令监督他的人紧随其后,跟着他到了一处院子,见他进了一个密室,一盏茶后,他从原地钻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檀丝木制成的盒子,正半开着。
欧启封严得意的看了眼里面白白胖胖的东西一眼,落锁,出门。
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混合着惊诧,惶恐,下意识把手中的东西藏在背后,脖子上一圈整齐的血痕,带着那张复杂表情的脸倒在了地上。
听起来都好似传奇故事,跌宕起伏,环环相扣,寒气直冒,要不是宇文乾真实经历,宇文乾甚至会嗤之以鼻。他终于明白了宋初这句话的含义,初儿啊!你倒是了解我。若是没有最后的巧合,或许一切都完了。你怎么如此大胆,你不是曾经答应我不再涉险了吗?我们的帐,等我回去慢慢算。
马车上的宋初忽的打了个喷嚏,难道谁在骂我?
宇文瑞忽的感觉周遭空气冷了下来,鸡皮疙瘩弹出来,“四哥,科逸和我保证了,四嫂绝对没有受一丝伤。”
当然,若是受伤了,你我的下属哪有那么大胆子让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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