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问天

    
    那老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过来。/p
    那余公公愣了一下，望了范少游一眼，转向那个领着范少游进宫的太监道：“高公公，你说这人是皇上的贵客，奉诏面圣，可是也不能没有规矩，内宫里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外人能管的？”/p
    高公公笑道：“余公公，你有所不知，这位范少侠就是昨日救了圣驾，皇上今日特意召见他。”/p
    余公公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将手中皮鞭递给身后一个小太监，满脸堆笑，上前道：“原来是救了圣驾的大功臣，范少侠，请恕老奴眼拙，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千万莫要怪罪。”/p
    范少游拱手道：“余公公，在下听这女子说话，似乎是吴浙姑苏口音，巧了，在下也是姑苏人氏，既然在下与这女子是同乡，不知余公公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饶过这女子罢。”/p
    那余公公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范少侠顾念乡情，足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老奴佩服。您是皇上的贵客，既然您开口为她求情，老奴哪敢不从。”转头向那女子喝道：“狗奴才，还不快谢谢范少侠！”/p
    那宫女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跪倒磕头，颤声道：“奴婢谢过范少侠救命之恩……”/p
    范少游上前扶着那宫女起来，柔声道：“咱们是老乡，老乡见老乡，自然格外亲切，不必客气。”说罢，俯身去捡拾地上的水果点心。/p
    那宫女急忙道：“范少侠，奴婢自己来”急忙蹲下身子，拿起木盘，去捡地上掉落的水果点心。/p
    余公公见状，朝身后几个小太监喝道：“没眼色的的东西，还不快上手！”那几个小太监急忙上前帮忙、/p
    范少游起身向余公公拱手道：“谢谢余公公赏脸给面子，多谢了，在下告辞。”说罢，转向高公公道：“高公公，咱们走罢。”/p
    高公公笑道：“范少侠，请！”说罢，手中拂尘一摆，当先引路。/p
    范少游迈步欲走，瞥眼瞧了那宫女一眼，忽然心念一动，心道：“送佛送到西，救人须救彻，自己这一走，这女子多半还要挨打，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既然自己已经出了手，不如就好人做到底罢。”/p
    范少游一念及此，当下停下脚步，向那余公公道：“余公公，高公公，两位公公，在下刚才听这女子一口乡音，一时触动乡情，动了思乡之念，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让这个女子陪在下叙叙乡情，聊解思乡之意，不知可否？”/p
    高公公和余公公都是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范少游这是一心想要庇护这女子。高公公心念一动，还没开口，余公公抢先一步，大声道：“范少侠开了口，咱家哪有不允之理？”当下向那个宫女和颜悦色道：“秀儿，你放下手里的东西，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这就随着高公公去罢，好好陪这位范少侠说说话，聊聊家乡事。”/p
    这个余公公是个人精，为人极是圆滑，片刻之间，心念电转，已然想得通透：“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哪根筋不对，怎么一门心思想要庇护这个小女子，他一点也不懂宫中规矩，更不知避讳，宫里的事情其实你一个外人随便能管的？更何况他是个青年男子，这女子可是个妙龄宫女，难不成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私情，甚或是奸情？这可不好说。不过他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日后肯定飞黄腾达，大红大紫，这个面子可不能不给他。再说了，这个人情不落白不落，可不能被这个姓高的抢了先。”/p
    那宫女小声道：“是，奴婢遵命。”/p
    范少游拱拱手，笑道：“多谢了。”转向高公公点点头，沉声道：“高公公，咱们走罢。”/p
    高公公笑道：“好，范少侠，咱们走。”当先领路，范少游跟在后面，几个小太监随后，那个宫女低头跟在最后面。/p
    走过一座廊桥，眼前一排殿宇，高公公领着范少游进了一个偏殿，殿内一个宫女奉上茶水点心。/p
    高公公笑道：“范少侠，你且在此等候圣驾，容老奴前去禀报圣上。”/p
    范少游拱手道：“有劳高公公。”/p
    那高公公冲几个太监宫女使个眼色，那几人会意，跟着高公公出去，店内只剩下范少游和那个叫秀儿的宫女。/p
    范少游一边喝茶，一边坐着等候，心中沉吟。/p
    秀儿在一旁侍立，静静无语，抬头偷偷瞄了范少游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一声不出。/p
    范少游喝了几口茶，望着秀儿笑道：“你是苏州人氏？”/p
    秀儿低着头，小声道：“是。”/p
    范少游笑道：“巧了，我也是苏州人，这么说咱们是老乡，真是有缘。”/p
    秀儿抬起头，望着范少游，轻声道：“范公子，谢谢你今天就救了我，我很感激你。”/p
    这宫女一直低着头，范少游没有留意过她的相貌，此刻看清楚她的面容，忽然心中一动，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一时之间偏偏想不起来，怔了一下，心道：“她是苏州人，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没准她进宫以前，自己在街上见过她，也不定。怪不得有些面熟，似曾相识，这也没什么奇怪。”/p
    范少游微笑道：“咱们是老乡，说什么谢不谢的，小事而已。”/p
    秀儿轻声道：“在公子是小事，在奴婢却是大事，谢谢公子，奴婢不知该怎么报答您。”/p
    范少游笑了笑，眼光扫过，只见墙上挂了一副书画，画工精致，画上提着两行字，笔力遒劲，颇有古风。/p
    范少游眼睛一亮，起身走过去，盯着那副字画看，只见画上一个中年汉子骑在马上，那马前蹄扬起，作势欲奔，那人三四十岁年纪，满脸虬髯，全身铠甲，双手握着一杆长枪，向天而指，双眼圆睁，目光灼灼，神威凛凛，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看他相貌，和公孙越有几分相似。/p
    画上题着两行字：我醉我醒放长歌，我雄我狂欲封天！/p
    范少游心中一动，不自禁被画中人的气势所慑，脱口赞道：“好画，好诗！”/p
    秀儿低头站立一旁，听到这话，悄悄抬头迅速望了范少游，又快快低下头去，望着自己脚尖。/p
    范少游望着那幅画，品味着画上的诗句，感受着那股冲天气势，一时间心潮澎湃，思绪万千。/p
    秀儿低着头，轻声道：“公子，请您喝茶，茶都凉了。”/p
    范少游回过神来，转头望着秀儿，笑道：“好，喝茶。俗话说得好，人走茶凉，我人都没走，茶怎么可以凉呢？”/p
    秀儿脸上一红，低头道：“公子说笑了，您是奴婢的大恩人，您的茶，永远也不会凉，奴婢这就给您换新茶。”/p
    范少游听她一语双关，语含机锋，心中一动，笑道：“秀儿姑娘，不用客气，我是说笑的。”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杯喝茶。/p
    秀儿停下脚步，低着头道：“公子慢用，桌上还有点心水果，请公子享用。”/p
    范少游放下茶杯，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只觉入嘴酥软，甚是可口，笑道：“真好吃。”/p
    秀儿笑了笑，低头退到一旁，静静站着。/p
    范少游慢慢吃着，望着秀儿笑道：“秀儿姑娘，这点心真不错，你也吃么？”/p
    秀儿脸上又是一红，摇摇头，低声道：“公子说笑了，奴婢不敢。”/p
    范少游微笑道：“你是不敢，还是不饿不想吃？”/p
    那宫女红着脸，低声道：“奴婢不敢。”/p
    范少游呵呵一笑，将手里剩下的半块点心一下子塞进嘴里，起身拿起两块点心，大步走到那宫女面前，伸手递给她，微笑道：“我请你吃。”/p
    秀儿娇躯一颤，急忙退后一步，涨红了脸，还是低着头，双手急摆，连声道：“不，公子，奴婢不敢，谢谢公子好意。”/p
    范少游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住那宫女的手，将点心硬塞到她手里，笑道：“吃罢，你若不吃，我也不吃。”/p
    两人手一接触，秀儿身子一震，脸色绯红，急忙挣脱道：“不，不要，公子，你……”/p
    两人正在推搡之时，脚步声响，一个声音大声道：“范兄弟，你可算来了！”话音未落，公孙越大步走进殿来，身后跟着一个太监，几个侍卫。/p
    秀儿大惊，一跳闪开，跪倒在地，不敢抬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点心，身子微颤。/p
    范少游回转身，双膝跪地，朗声道：“草民范少游拜见圣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p
    公孙越大步上前，扶起范少游，呵呵大笑道：“兄弟，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朕从昨日就在等你，今天你总算来了，好，好，好！”扫了一眼秀儿。/p
    秀儿匍匐在地，颤声道：“奴婢恭迎圣驾！”/p
    公孙越刚才进殿之时，早瞧见范少游和秀儿拉拉扯扯，他心中未免好笑，心道：“这个范兄弟真是风流成性，到处留情。这小子恁也大胆，竟敢在宫里对宫女下手，真是色胆包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