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后,武定侯又与林世凯谈论起了,苏昱与明珠的“纳妾”礼仪。
还说,虽说是纳妾,但是,绝不会委屈了明珠。
苏昱道:“父亲,孩儿与明珠年岁方小,既然不是‘明媒正娶’,这‘礼仪’又有什么好谈的?”
武定侯察觉到了苏昱的不快,便也不再说什么。
再叙谈了一些闲话,半下午的时候,父子两个便从林府告辞了。
苏昱说他要先送武定侯回侯府,便让稚奴架着马车,送明珠与小夜先行回青竹山庄。
武定侯的马车上,父子两个沉默了许久,气氛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冷。
“你不想举办礼仪,是为了不带她去拜见你的祖母与母亲?”武定侯开了口,口吻虽然平淡从容,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悦之气。
苏昱不明父亲的不悦,心中更为恼怒父亲的失信,只是介于父子之情与三纲五常,不便直言。
此时,听武定侯如此问,他也不能不将自己内心的疑问问出来。
“孩儿依稀还记得,幼年时,母亲教孩儿习字,第一个字便是‘信’字,父亲也在一旁阐述‘信’字的意义。”
苏昱抬眸瞧着武定侯问道:“父亲也时常与孩儿提起曾子季布等人的事迹,教育孩儿做个守信之人,不知今日,为何对我失言?”
苏昱对武定侯提起‘希望让明珠认一个家世门第不错的人家为义父义母’,然后他会迎娶她为正室夫人。
他当时并没有想到武定侯会一口答应。
而他也是十分震惊的问:“父亲,您答应了?”
武定侯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是深意的道:“当年,为父不能迎娶你母亲为正妻,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愿望落空?”
苏昱当时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没想到,终究成了一场空。
“你怪为父失言,为父知道。”武定侯沉声道:“那我问你,明珠的身世,你可告知过旁人?”
这句话如同响雷般落在苏昱的耳边,让他震惊万分。
虽说苏昱知道武定侯知晓明珠的身世,但是,父子俩都没有将这话摊开说过。
武定侯突然提起明珠的身世,这让苏昱感觉很是不安。
苏昱了解武定侯的为人,若非事情严重,他是绝不会说得这么明确的。
而他当日为了让玉姝劝明珠跟他一块走,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玉姝。
可是,玉姝怎么会去告诉旁人呢?
“瞧你的表情,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武定侯问:“她若是做了你的正室夫人,日后,若是她的身份曝光,你打算让我们整个武定侯府陪着死吗?我不暗中将她处决,已经是不忍伤你的心了。”
苏昱连忙起身跪在了武定侯的面前,请罪道:“孩儿疏忽。”
“为了她,在金陵逗留了那般久,又是为了她,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购置外宅,你祖母与母亲都知道她的存在了,你却迟迟不带她回府拜见?”
武定侯严声问:“你可知道,你越是这样,你祖母与母亲,越是不会喜欢她。”
“明珠本性洒脱随性,孩儿也是害怕她冲撞祖母与母亲,才不敢冒然引见的。”
武定侯颔首,“你的思量我知道,只是,你若是为她连基本的孝道都没有了,岂不是将她至于众矢之的?不要本意是保护她,到头来却害了她。”
苏昱心中好似被什么绞了一下,难受得厉害。
武定侯又道:“快过年了,你好几年不在侯府过年,今年人已经回到了京城,莫非还想在外头过年不可?”
苏昱自然是想在青竹山庄过年的,毕竟这是他与明珠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年。
“父亲的意思是?”苏昱抬起头瞧着武定侯,他脸上的严厉已经逐渐的散去,又恢复了平常的慈爱模样。
武定侯抬手将他扶了起来,“平日里,你要住在外头,为父都不会说你,但是,年还是要在家过的,明珠那个丫头,你也不能一直惯着她,要好好的教她规矩,不然,总有一天,她会害了你的。”
苏昱深知是自己没有将父亲交代的事情做好,此时,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只好轻声回答道:“孩儿知道了。”
……
明珠与曦月一同帮小夜检查着身上的伤口,越看越是难受。
曦月的暴脾气一出来,就恨不得拿着鞭子去把林玉婉抽上一顿。
“这个林四小姐,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的恶毒?”曦月瞧着小夜背部的鞭伤,不忍目视,“她还是怎么是下得了手?”
“可不是,而且还不知悔改。”明珠想到今天林玉婉的态度,也是恨得牙痒痒,“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小夜沐浴完坐在床上只是一言不发,任由明珠与曦月检查伤口。
明珠安慰道:“好了,小夜,不要哭了,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打你了。”
小夜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明珠,楚楚可怜,看得人心疼。
明珠将她搂在怀里,抱了抱,“放心,我会保护你。”
曦月愤愤的道:“小夜是藕香亭里的人,怎么到了林四小姐那边?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大小姐也不管管?别的不说,林家的这些少爷小姐们,还是非常尊重大小姐这个长姐的,她就没有出来为你主持公道?”
“是啊,你没有将这些事告诉大小姐吗?”明珠奇怪的问小夜。
小夜黄豆大的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大小姐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管我?”
明珠听见这话更是奇怪起来,“大小姐怎么了?她如何自顾不暇?她可是镇国公府的准儿媳,林府里,还有人敢为难她不成?”
小夜摇了摇头,“姐姐不知道,自从姐姐走后,大小姐就一病不起,三日里头有两日是病着的,她日里盼着,夜里盼着,希望姐姐能够给她写信,可是姐姐走后,一封信也没有,她又担心姐姐在武定侯府里过得不好,整日里都是精神恍惚的。”
“她、她这么念着我?”明珠只觉得心口一闷,又想起往日与玉姝相处的种种来。
小夜“嗯”了一声,“二小姐也不知为何与大小姐大闹了一场,从此姐妹两个也不亲切了,老爷升了官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二小姐筹了一个秀女的身份。”
小夜抽泣着说:“二小姐被选为秀女后,还特意去找大小姐炫耀,说她来日一定要中选入宫,做人上人,绝不会屈于大小姐之下,大小姐这才去了金陵王家。”
明珠也没想到她走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想到当日在金陵与玉姝擦肩而过,也很是遗憾。
明珠心中虽然依旧有个疙瘩,却再没有从前那般怪罪玉姝了。
想着玉姝心里头,许是庆幸原主失去了记忆,这样就相当于给了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明珠正听着小夜讲述林府里的事情,有人进来禀告说稚奴来了。
明珠就出去见稚奴了。
稚奴忙着行礼喊道:“明夫人。”
明珠脑子里一个激灵过来,哭笑不得,“你喊我什么?”
稚奴解释道:“侯爷都发话了,虽然还未没有正式入府,但是,我想也是时候改口了,不能让这山庄里的人,总是认为你没名没分的好。
明珠听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喊我明珠姑娘吧,这个‘明夫人’听着真是的别扭,还有,你们也不要为了我这个名分的事情操心了,我们自己心里头明白就好,我若是在意这些虚名,也就不会住在这里了。”
稚奴舒心一笑,“明珠姑娘能够如此想,真是太好了,也不枉公子对你的一片痴心。”
“所以,我也会以同样的情谊回报他的。”明珠笑道:“你跟曦月也不要一直担心我会虐待你家公子。”
稚奴高兴的笑了笑,“公子若是听见这番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明珠瞧瞧外头的天色,天色已经逐渐暗下了,“哎,他还没有回来?”
“我正是为了这事儿来的。”稚奴道:“刚刚侯府派人来说,天色太晚,公子就留在侯府里住了,而且,临近年关,公子几年都不曾在侯府过年,太夫人与夫人许久没有与公子共聚天伦之乐,这段时间公子可能也就住在侯府,不能来这里了。”
明珠听到这话,刚开始倒也觉得没什么,可是慢慢的回过味来,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
她从今往后,该不会就得过着那种“等待”的日子吧?
……
夜里,梦凡伺候着云姨娘就寝,见林世凯这么晚了还未过来,不由有些担心。
她一面为云姨娘铺床,一面问道:“老爷这么晚还未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别的姨娘那边睡下了?”
云姨娘褪去外裳朝床边走去,“这些年,老爷对我恩宠最多不假,可也不是独宠,他去别处,便去别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此时总是与往常不一样了的。”梦凡伺候着云姨娘睡下,“从前老爷总是说,在他的心里,您才是真正的太太,可是,如今太太没了,他也不想着将姨娘您扶正了。”
云姨娘笑道:“我这一生,都没生个子女,加上身后无依无靠的,他即便有心将我扶正,也是不能的。”
“那可怎么办?”梦凡担心的道:“别的姨娘都有子女可以依靠,姨娘可只能凭着老爷的恩宠,可是,谁能够保证老爷的恩宠一直在您在这里呢?”
梦凡所担忧的,自然也是云姨娘所担忧的。
“放心吧。”云姨娘慢慢的合上了眼睛,轻轻的说道:“会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自从,那晚,她无意中听见了玉姝与苏昱的谈话,她就知道,明珠的身世,她迟早利用得上的。
她曾经失去的一切,总有一天,她都会拿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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