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这到里,情绪莫名的低落下来。我以为每一次结婚都是最后一次,谁能想到没有一个能走到最后的。现在,我即便认定了顾一笑是能和我走完一生的人,可是我真的有把握对抗以后生活当中会发生的变数吗?顾一笑比我小七岁,七年以后我是什么样的?他是什么样的?外界的诱惑那么多,他能自始至终保持初心吗?
我一边想一边走,就落到了最后面。
抬腿上台阶时,抬头看到了顾一笑。他站在最后一层的台阶上等着我,看到我脸色沉沉,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
“顾一笑,我在想你对我的好,有多长时间的保质期?”我仰头看向他,忽略他眼睛里的星光,淡淡的问。
他的脸色一紧,马上笑了起来:“怎么想起这个问题了?”
我说出那句话以后就后悔了,我这么问算什么?向别人要一个爱你一万年的承诺吗?
“没什么,进去吧。”我岔开了话题。
不想再说太多,如果我追着顾一笑问他能爱我多久也太小儿科了。这不都应该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在恋爱的时候要问的话吗?
他站着没动,也不顾忌屋子里还有那么多人,突然抱住我说:“不管你问不问这个问题,我都想和你表白一下。对你好到时候时候我不知道,但是在我死之前,不会变的。”
他说得很坚定。
可,我知道男人在恋爱的时候,说的话都很坚定。
忽然间,我意识到我居然有些不相信爱情了。
“陶然,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顾一笑有些不解了。
“我没事。”我说着就要去推门。
“你的脸上都写着有事,怎么可能没事。”他伸手拦住了我说,“就是因为对我们的以后不敢确定吗?”
我看着他焦急的眼神没说话。
顾一笑是看起来很养眼的男人,特别是经历了那次失忆和海难以后,他多了几分沉稳,气质上更接近于一个成熟男人。这种气质加上他的长相,他的地位他的资产,这些对于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很大吸引力。我越是看他,越是不能肯定以后,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以前我从不在意年龄问题,现在我开始在意了。
我越想心里越是苦涩。
他突然拉着我的手走下台阶,到了屋子里的人看不到的角落。
“陶然,你真的不用担心。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放心,只要你愿意。”他眼睛里笑意盈盈的望着我。
“我不需要你给我保证,现在我缺的是自己给自己保证。而且,我不是最重要的,我怕豆包因此受到什么影响。人这一生,每天都在做选择,在感情上,我的选择就没有对过。”我越说他眸色越深,到了最后,我声音低下去,头也低下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一次,不会再错了。凡事都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其实,当时你选择段景琛我知道为什么,那是为了让自己从我死的阴影里走出来。你上一个错误的选择因为我,我来负责。”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低声说着,人也越凑越近。
我借着朦胧的灯光看到他好看的侧颜,一个恍神就被他吻上了。
这一次,他温柔到极致,耐心到极致。他用舌一点一点描摹着我的唇形,甜蜜而柔软。
最后,我被他入侵了。
到分开的时候,我胸腔里一点氧气也没有了,先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看着他。心里的郁闷,因为这个吻,竟然好了不少。
“在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选错过人,也没有做错过决定。以前的事,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有人刻意为之,都是过去了。我和你现在在一起,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不要去想太多的以后好吗?以后会怎么样,你只需要看我做就行了。”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到这里,然后转了个身,和我并排站立,身子靠在墙壁上看着天说,“我知道豆包的感受,也知道他现在虽然接受我,对于我和你结婚还是抵触的,我不急,我可以等。反正,我也不想再要孩子。刚才说的话没继续下去。如果你不放心,我现在先把遗嘱写了,我的所有财产都由豆包继承。我想,这样,他也能放心,你也没了那么多的忐忑。”
“不是这样的,和钱和继承权没关系。”我忙说。
顾一笑温柔的按了一下我的肩说:“但是除此以外,我没有别的举动能让你更安心了。陶然,真的,只再相信我一回就可以了。”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顾一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能判断得出来。
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刚才不小心冒出来的想法,可能是我心里的小鬼吧。
我们在院子里聊了这么一会儿,虽然说不上是尽释前嫌,但我心里好歹舒服了一点儿。
在和他一起朝屋子走的时候,我有些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小女儿姿态了?
罗小天对豆包是真的好,所以这一段时间不见,豆包看到他以后黏的厉害。我走进去时,豆包正在和他玩,笑得很开心。
我心稍安一点儿。
以前,我觉得自己为豆包付出很多,最近我才知道豆包为了我也付出了很多。而且,他爱我多过我爱他。
豆包听到门开了,抬头看到我时,马上叫了一句:“妈妈。”
“妈妈刚接了个电话,现在吃饭吗?”我问。
王阿姨说:“都准备好了,现在要吃,我就摆上来。”
田青青看了一眼跟在我后面进来的顾一笑说:“一笑也吃完再走吧。”
顾一笑点了点头说:“谢谢阿姨。”
晚上十点半,家里安静下来,顾一笑也走了。罗小天和田青青把我留到了客厅,看到王阿姨也去睡觉以后,才缓缓开口说:“陶然,结婚这件事我和你爸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归根结底,都怪我们。如果你从小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现在感情上也会独立很多。但是,这些也不是你的错。你想找一个人因爱而结合,在一起一辈子是对的。可是,现在的社会太浮躁了,你要先认清一件事,没有谁是从一而终的。我不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合不合适。但是,我还是想说,如果你对婚姻抱着悲观的态度,是过不好这一辈子的。我也知道,一次一次的热情都被浇灭以后,再想重新燃起来很难。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一次一次被打击,一次一次的站起来。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没什么能打击到你了。”
“妈。”我轻轻的叫了一声。
从我们最初相遇的互相看着陌生,到我对他们有所恨意,到现在我能轻松的对着他们喊出爸妈,我们各自的付出和让步都不少。但是,看到他们对的我好,我知道这样称呼是理所当然的。
田青青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不敢看她的眼下,因为我怕自己泄露了自己对于婚姻的恐惧。
“妈,我现在不担心自己,担心的是豆包。我也不知道别人离婚多次是如何给孩子做疏导的,但是就我而言,对此我感到很无力。因为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对于我再婚的抗拒。”我说到这里,才敢看罗小天和田青青。
“我也看出来了。”罗小天道。
“现在,我两边都放不下。其实到了现在,结婚不结婚对我来说,不重要了。但是,顾一笑却是一直没结过婚的,他和我在一起分分合合也这几年了,我也不想让他抱着什么遗憾的,可是,真的拒绝他,我又做不到。”我现在陷入两难境地。
原来以为相爱是最难的,现在才知道相爱以后的不能相守才是最难的。
罗小天看了我好大一会儿才说:“没准顾一笑和你想的一样呢。”
我摇了摇头:“他不同意,他是想结婚的。”
“那就退一步讲,如果你不想,就明确的和他说,如果他是真的爱你,能理解你,而不是逼着你,催着你和他结婚。”罗小天又说。
“我说了,他说他愿意等。”我顿了一下,“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愧疚。这种感觉真的是难受极了。”
“陶然,活得自私一点儿,不要为别人想那么多了。”田青青突然开口。
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刘明月也在此时开口说:“我看着你们在谈感情的时候考虑各种各样的问题,真替你们累。姐,你能不能想得简单一点儿,活得简单一点儿,遵从自己的内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不想做就拒绝。在这个世界上,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每一个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多为自己考虑一点,一切就轻松了。”
她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原来还可以这样思考问题。
刘明月看到我的眼神,知道我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笑道:“顾一笑选择为你牺牲,那是他的事,和你无关。你天天带着愧疚心活,累不累。举个例子,你天天去同一家菜馆吃饭,后来有一段时间你没去,再去的时候他们家倒闭了,你也会把他们倒闭这件事算到自己身上吗?”
“当然不会。”我说。
“这就对了,感情也是一样的。”刘明月看着我,加重了语气说,“感情就是要活成自己,而不是为了某个人的喜好活成所谓的‘自己’。”
她说完了以后,眼神炯炯的看着我。
罗小天怕我尴尬,笑道:“时间不早了,先休息一下吧。”
我看了看表,就这样闲聊了一会居然过去了一个小时,也觉得再聊下去没什么进展,也就上楼休息了。
其实刘明月说的有道理,可是却解决不了我的问题。让人想开一件事,不是几句话就能做到的。
顾一笑还是安排了两家人在一起的聚餐活动,我们都没说聚餐的主题是为了什么,但是豆包一听要去顾一笑的家里,马上就抵触起来。身子站得笔直,小脸儿也板了起来。
“怎么了?只是去顾叔叔家吃一顿饭而已。”我说。
豆包摇头说:“妈妈,我知道不仅仅是吃饭,上一次你嫁给段叔叔,就去见过他家所有的人。我们又不是商品,凭什么送上门去让别人挑选?”
他的言辞激烈到出乎我的意料。
我蹲下身子,扶着他的肩认真的说:“只是去吃一顿饭,不是结婚或者是见他的家人。我和顾叔叔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顾爷爷和顾奶奶以前对你也很好,妈妈有时候加班时间太晚,他们还去接过你。这些,你都记得吧?所以的,只是寻常的来往,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在我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分辨着真假。
终于过了一分多钟,他在我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才说:“那好吧,不过,我们只是去吃个饭。”
我点了点头。
顾一笑的父母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我们把车停到门口时,大门已经打开了。我记得以前他家是有阿姨的,这一次倒没了,开门的是顾一笑的妈妈。
我们许久没见,看到彼此的时候都稍微怔了一下。顾一笑的妈妈对我微微一笑道:“陶然,你来了。”
她语气平和异常,就像是和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聊天似的。当她的眼神转到顾一笑脸上时,那种光彩是旁人比不了的。看样子,失而复得,对于妈妈来说,真的是天大的惊喜了。
顾一笑的父母和罗小天在见面之前,彼此都了解过对方的情况,也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所以见面以后,很聊得来。
田青青虽然比顾一笑的妈妈还要大几岁,但是可能因为保养得当,所以反而显得年轻很多。
顾一笑的爸爸特地的给豆包准备了吃的玩的,小家伙进来以后情绪还算是稳定。
这一次,我倒是看出来他们的诚意了。
或者说,人只有在失去过以后才知道,自己生命里最珍贵的是什么。现在,顾一笑的父母大概不会再对他提什么别的要求了。
果然,在豆包跑到院子里去玩小秋千时,顾一笑的妈妈开口说:“陶然,以前的事你和一笑都说开了就好,都是我的问题,过多的干涉了一笑的生活和选择。现在,我放下成见再想想你,其实你是一个挺好的女人。以后的日子,你们自己过,至于我们,你们就不用多管了。豆包上幼儿园以后,要是在这附近的小学上,我们早晚还可以接一下,也省得你们来回跑。这几年,你遭遇的这些事,我都知道,也是打心里心疼你的。所以,以后能帮你们,我们就帮一点儿。”
她说得很实在,就像真的把当成了她的女儿一样。
这一次聚会,豆包没体会出什么异样,表现还算是正常,最后告辞时,顾一笑一家把我们送到了大门外面。
今天,大家不约而同的没有提以前的任何一个字。
就在我们站在门口告别时,突然盛清锦推着孩子远远的走了过来。她大约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我,但是看到了双方长辈都在阵势,马上半是讥笑半是认真的说:“陶然,你这可真是不错啊,才离婚多久,又开始谈婚论嫁了?这一次,你和顾一笑结婚,不会再闪离了吧!”
豆包听到她的话,脸色一变,马上反驳道:“你不要胡说,我妈妈不会的。”
盛清锦看到我变了脸色,更加得意,弯下腰捏了一下豆包的脸蛋说:“你妈妈不会什么?不会离婚还是不会结婚啊?你小屁点儿懂什么。你妈这就是要结婚了,傻子都看得出来。”
我想阻拦时,盛清锦的话都说完了。
豆包用特别惊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朝胡同外面跑去。
“豆包。”我叫了一声跑过去,想抱住他好好解释解释。
顾一笑家住的是平房大院,胡同不宽,但是转出去以后就是双向四车道的大马路,我一刻也没敢停,直接追了过去。
但是,转过胡同口,我就听到了尖锐的刹车声,然后一声巨大的嘭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扑到马路与胡同的交叉口时,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了。豆包被车子撞飞了五六米,现在他身下都是血,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
我几乎是爬过去的。
顾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前面,看到豆包这样马上就要伸手去抱他。
“不要动!”我大叫了一声。
我难得的保持着仅有的理智,记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时候先不要移动,要让专业的医生来处理。
“等救护车来不及了,我们要马上把孩子送医院。”他大声朝我说,然后从地上抱起了豆包。
我不知道豆包那么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地上有一滩,顾一笑抱起他时,顾一笑身上也全是血。
不知道是谁开来了车子,顾一笑抱着豆包上了车,我虽然软着腿,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万幸的是,路上没堵车。
顾一笑家距离北大医院很近,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一路跑到了急诊大厅,医生和护士看到这个情形,直接推着病床把豆包接了上去。
几分钟以后,我们赶到了抢救室。
其中一个护士说:“现在一个人去手续吧。”
“我去。”顾一笑说着按了一下我说,“你在这儿等着,别胡思乱想了。”
“嗯。”我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到顾一笑回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当医生推开门出来时,我几乎扑了上去。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豆包受不了这么大的磨难。这一次又一次,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我非要把豆包的命折腾进去才死心吗?
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女人在带着孩子离婚以后,为什么不选择结婚了,还是自己带着简单,仅仅是缺少父爱而已。
医生说了什么我也没听到,只听到医生说现在脱离危险了。
豆包被转到了ICU病房,我们只能在外面等着。
顾一笑一直陪着我,欲言又止。
这时,罗小天和田青青也都到了,所有的人把走廊都挤满了。我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然后用力的出了一口气说:“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你们走吧。”
罗小天想说什么,田青青拉了他一下。
我什么都不说了,闭嘴靠着墙站住,眼睛只盯着病房里的豆包。如果豆包出什么问题,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在豆包醒来之前,我催了几次顾一笑,想让他离开。可是他都不走,后来我也懒得说话了,就由着他陪着我。
但是,我在这种时候是直接忽略了他,眼睛里心里都只有豆包一个。
豆包昏迷了一天一夜,醒过来时脸色苍白,轻轻叫了一声妈让我泪流满面。
他跟着我,这是第一次遭罪了。第一次是在他不满百天的时候,那是司建连的竞争对手干的。后来,又被顾天宝绑架,注射毒药……我一件一件想过来,后悔的要死。
或许我不应该认识顾一笑,如果我不认识他,我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孤单的单亲妈妈。
我抱着豆包,毫不顾忌的对他说:“豆包,你放心,妈妈再也不会结婚了。这一辈子,就我陪着你,陪你慢慢长大,看着你成家立业,接手妈妈的公司。”
我说这些的时候,顾一笑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但是,我说得毫无顾忌。
刘明月说得对,我就应该多替自己想想,别再考虑别人的感受了,那样活着真的太累了。
豆包虚弱的笑了笑,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妈妈,我只是怕妈妈再受伤。爸爸和别人生了孩子,不要我了。我怕妈妈也和别人生了孩子,也不要我。到时候,我就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了。我不想这样。”
他说完这些明显的体力不支,我忙说:“你放心,不会的。妈妈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孩子。”
豆包点了点头,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了几分钟以后就睡着了。
顾一笑看了我一会儿,轻轻的说:“能出去谈谈吗?”
我看了一眼豆包,跟着他走到外面,不等他开口我先说:“对不起,在你和孩子之间,我只能选择孩子。”
“陶然,你的所有选择我都尊重,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顾一笑严肃的说,“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到底什么事?”我问。
“医生和我悄悄过说,豆包最要命的不是车祸导致的内外伤,而是其它的病。”他说。
我的脸一下就白到底了,心里是无边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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