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记得她。”
只这一句赵敏就明白了, 途安没有认错人。
“老魏不想认。”陈琪也强调了老魏的态度。
“可, 我看途安很难过。”同为女性, 看到她哭的梨花带雨, 赵敏也心有戚戚。过了好几年,看到一个“疑似”的人仍旧如此失态, 赵敏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希望。
“认了又能怎样。”陈琪轻叹。
看今天途安不理智的状态就能猜到, 老魏认了又能怎样。往大了说, 老魏当时救她是基于人道主义,问心无愧, 不求回报。往小了说, 途安又能回报什么?老魏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生活安稳、事业稳定,不需要外力添砖加瓦。至于喜闻乐见的“英雄救美, 以身相许”, 嗤,算了吧, 生活不可能每天都是恐/怖/袭/击,没有那么多英雄故事。
“我知道, 我不会说的 。”这事儿没有对错, 赵敏只能站老魏。冷酷一点想,途安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 早晚会放弃。一个认识一天的人, 和相处融洽的好友相比, 赵敏的立场十分坚定。
“可途安也不是傻子, 瞒不了多久的。”能上同济的人,赵敏相信智商都没问题,她白天那样激动,说明往事从未淡去,顺着这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明天老魏出去送货。”避开就好了。
第二天老魏果然一大早就不见了,吃早饭的时候,途安貌似不经心问道:“怎么少了一人?”
“哦,老魏啊,省城送货去了。”
“他一安保队长,还要送货啊?”
“本职工作。安全方面,最常出事儿的可不就是跑车吗?”赵敏轻描淡写打发过去,招呼她多吃一点。
途安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有说有笑的吃了早饭。
赵敏没赶着去地里摘水果,坐在沙发上陪途安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随意说着闲话,想请她早点离开,可又不好意思直说。途安也耐着性子说笑几句,后来看茶几上杂志入了迷,两人之间渐渐沉默下来。
赵敏百无聊赖,又不能走,坐在沙发上发呆。
曹阿妈在不远处的饭厅收拾桌子,自从她来了之后几乎,包了家里所有家务活儿。曹阿妈收了碗筷,老赵赶紧拿着抹布擦桌子。
“你擦不干净,我来吧。男人不是干家务的料,你做木工去,这儿我来。”曹阿妈利落接过。
“分工合作,哪儿能让你一个人忙。我都做惯了,回回说一遍,你也不嫌累。”老赵抢不到抹布,只能把垃圾袋封口系好,准备扔出去。
“家里家外一把抓已经够累了,哪儿还能让你做这些。男人就不该围着灶台厨房转,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曹阿妈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回厨洗碗,老赵也是不听劝的,跟进去打下手。“对了,你那外语学得怎么养?能和外国人说话不?”
“差不多吧,出去不行现学来得及,懂两句日常差不多了。我给你学两句啊!咳咳~”老赵干咳一声,摆出歌唱家的架势,范儿起得比演讲家还足。“Tut Mir leid, aber ich verstehe nicht, was du meinst!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Sprichst du chinesisch 你会说中文吗?”
“哈哈哈,怪里怪气的!”
厨房里传来笑声,赵敏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假装看杂志结果真沉迷进去的途安,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途安行程紧凑,也不是看不懂脸色的人,吃过下午饭就告辞了,老魏依然没有回来。
途安是一粒石子,惊起阵阵波澜,终将归于宁静。
老赵的出国深造才是重中之重,陈琪和赵敏只为送人,只带一套换洗衣服,一个双肩包就搞定了,老赵则大包小包捆了几个大箱子。
“这是牛肉酱,不辣,就是提味儿。听说外国人都吃面包,我给你带了包米,你吃完了,再给你寄。还有玉米糊糊、黑芝麻糊糊和藕粉,你饿了冲一包。这熏鱼我做了酱香味儿的,全切成小块了,密封好的,小包小包的,带出去做人情。对了,对了,还有茶叶,昨天找出来的茉莉花茶,人家冯茶从首都寄过来的好东西,忘在厨房了……”曹阿妈忙得团团转,她提前三天开始收拾行礼,门口已经堆了两个大箱子,放吃食的第三个大箱子也快塞不下了。
“行了,行了,赶飞机呢!这么多东西过不了安检啊,果酱就不要了,外国人特喜欢吃果酱,到处都有卖的!”曹阿妈从厨房拿出一个大玻璃瓶子,老赵赶紧摆手。
“国外东西你哪儿吃得顺口,这要是过不了安检,你家里尝个味儿再走?”曹阿妈把茶叶塞进箱子里,作势打开果酱瓶子。
“女人家就是??拢?乩闯砸谎??俨蛔吒喜簧鲜奔淞耍 崩险愿辖舭汛笙渥永?侠?础
刚好三个大箱子,一人拖一个。
陈琪把箱子全放车上,几人进了车,曹阿妈还不断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到地方了打电话。琪子开车慢点儿,敏子缺啥你打电话,我给快递过去。”
赵敏听得好笑,曹阿妈第一次经历亲朋好友出国,热情过分了,笑道:“您放心吧,我们三五天就回来了。”
老赵一家三口落脚在威斯巴登郊区一户人家,男女主人和老赵差不多年龄,有个儿子正在柏林读大学。一家人对中国文化都挺感兴趣的,也都会说英语。
赵敏外语只会英语一门,和房主打过招呼,被十分热情的接到屋里。
老赵刚用德语打过招呼,女主人就捂着嘴惊讶道:“你居然会说德语?”
“当然,我爸爸为了这次出国特意学的,我不如他。”赵敏笑道。
剩下就没赵敏什么事儿了,老赵的德语结结巴巴,说不好、着急了,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可单单这样的态度就够了。能够接受外国人入住的人家,本就十分开放包容,遇上这样态度诚恳端正的,更添喜爱。
赵敏看着老赵飞快融入德国人的生活,跟着房东夫妻一起拜访邻居,修剪草坪,老赵一手木匠好手艺,帮男主人修好了窗户,更让房东夫妻喜欢。
“我来干什么?我爸比我还如鱼得水。”赵敏和陈琪在河边散步,忍不住吐槽。这里的河,是真正能通航船只的河,平稳宽广,和山里的小河不同。郊区的生活宁静悠闲,赵敏耸肩道:“不经意间,我爸比我走得更远了。”
赵敏一直以保护者自居,可今天到了威斯巴登,老赵比她更能适应。他会说当地语言,知道风俗禁忌,能大胆与人交流,更可贵的是,他愿意尝试新东西,千里迢迢到德国学手艺,赵敏不敢想这是保守固执的老赵能做出来的事儿。当初收到寻找手艺人主办方的通知,赵敏已经做好了老赵不去怎么和主办方沟通了,结果!赵敏想不起来,两年前,刚回来的时候看见老赵,他是什么样子?满口土话,甚至不会用智能手机,跟不上时代节奏。现在反而是赵敏跟不上他的步伐。
“这不好吗?”陈琪笑问。
“当然好。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大约和女儿出嫁的感觉一样……哈哈哈……”还没说完赵敏自己就笑起来,她怎么把角色颠倒了。
“赵叔才五十多岁,保守估计寿命八十年,还有三十年。不用担心三十岁男人的生活。”即便是从零开始,三十年足够一个男人成长。
“难得你一句话能说二十个字以上,放心,我不担心他,以后专门担心你!”赵敏拉陈琪拐进一个公园,河水分支通过公园,水面上有天鹅和野鸭子。旁边小商店有卖专门喂野鸭和天鹅的面包,这在老家是从未见到的景象。
赵敏只把自己当当成观光客,兴致勃勃逗天鹅。怪不得西方童话里,恶毒的巫师要把王子变成天鹅,丑陋的野鸭子总是反派,这大约是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老赵第一天上课之后对老师评价很高:“说话听得懂,老师脾气也好,看着人高马大的,却不是苛刻的人。一起学的也差不多都是男的,老的少的都有,原来他们这儿几乎家家户户男人都会做这些,当然能请老师教的肯定是专业的,哪个国家都一样。今天没正经学内容,老师讲了威斯巴登的历史,这儿木材多,木工很有名气的。唯一不适应的就是家伙事儿太多,随便哪个都有‘专业’工具,哪儿像我们,刀子、刨子一套就下来了。”
看着老赵兴致勃勃诉说自己的上课经历,除了“家伙事儿”这词依稀可见乡土气,完全就是个专业人士。
如此,赵敏就放心了。赵敏他们请房东夫妻吃饭,谢谢他们的热情款待,第二天就飞柏林,尔后直飞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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