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笑道:“他们都是新鬼,惧怕阳气,山洞虽然阴寒,但是靠近洞口的地方还是能沾到阳气的……”
话没说完我便懂了他的意思,抓起王太柯的脚拖进山洞,拿出青鸟丢下的水晶照明,那些藏在洞中的鬼就挨个儿来说自己的遗愿,大家说完等了一会,等睡梦中的王太柯迷迷糊糊好“嗯”了一声,他们才放下心——这便是答应了。
而我和北夜就一起坐在洞中,看着这些鬼不让他们乱来——我怕它们趁机咬王太柯一口,一鬼一口,造就一洞的妖魔!
“啊……”一只掉了眼珠子的鬼在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等王太柯答应的那会儿,张开血盆大口就往王太柯的脸上咬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北夜眼疾手快,上前捏住那只鬼的脑袋。我清楚的看见他手上在使劲,但是那只鬼只是嗷嗷了两声,并没有受到大伤害。北夜眼神诧异了一下,很快拧住眉头,手一甩将那只鬼丢开一丈远。
我猜,他刚才是想把那只鬼打散魂魄,但是他眼下已经不是黑无常,所以未能成功。
那只鬼嗷嗷痛叫了一声立刻站起来,张牙舞爪朝北夜扑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他是羯族的!”
一只鬼喊道:“羯族的都说好了去山阴下,怎么和我们一起进了山洞!”
又一只鬼附和:“他刚才是不是意图谋害将军?”
“干他!”不知道哪只鬼断喝了一声,一众鬼魂立刻拥了上去。顿时聒噪的鬼叫声,凄厉的鬼哭声纷乱杂陈,格外渗人。
北夜上来将我的脑袋抱在怀里,双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只羯族的鬼被打的七零八落,虽然气息尚存,但是离魂飞魄散已经不远了。一只鬼说:“仙道,这畜生死了都不忘还我们汉人,丢出去啥太阳吧!”
“啊?”我有些犹豫,是不是太残忍了?
北夜说:“动手吧,他主动杀害生人,是要受魂飞魄散之刑的。”
呃,是吗?犹记得当初在冥界无常府,空?鞴?魇酝忌蔽遥?诘弥?沂巧?酥?笠彩且涣车暮笈隆
“可为什么我的村里人,没有魂飞魄散呢?”他们当初可是准备杀死王太柯呢,还好王太柯躲进了我的茅草屋。
北夜沉了沉脸,附到我耳边低声道:“别说了,那是当初我给你点面子。”
啊,徇私枉法啊!这么说这家伙被打进火山地狱不冤啊!火山地狱就是关那些生前徇私枉法的人和死后徇私枉法的鬼差。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
北夜拍我脑门儿:“别笑了,动手。”
我望着地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鬼魂,哆嗦了一下,从腰间抽出玄铁剑,一块一块扒拉到洞口,一脚一脚踢了出去。那只鬼的胳膊腿儿一接触到阳光立刻烟消云散,鬼哭凄厉,场面十分残忍。收拾完那只鬼,大家继续开始给王太柯托梦诉说遗愿。
对了,北夜说我的剑是不是叫玄风剑来着?为什么都是涂山氏的剑,玄坤剑令众鬼畏惧不已,这把剑大家都没反应呢?
“北夜,少婴这剑,你们不怕?”
北夜说:“千年墨玉浸了涂山氏的血方能铸就降妖除魔驱鬼的神剑。一来这是玄铁,不是墨玉,关键的是,没有涂山氏的血。”
“没有涂山氏的血,为何此剑会被我的血召唤?”
“少婴不是涂山氏人,但和你是一个娘亲,你们血脉相连,你可以召唤此剑合情合理啊!”
哦,是吗?相比较之下,我倒觉得这把剑和我更默契,而玄坤剑,平时虽然帮我降妖除魔驱鬼,但是遇到魔时它都是自己上去打架,完全不用我操心,感觉根本没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嗯,我还是更喜欢玄风剑。
说到剑,我忽然很好奇北夜的剑,小声问道:“你这位涂山氏的伏鬼圣殿,用的什么剑?”
北夜呵呵一笑:“我的剑,名唤铭天剑,驱鬼为主,降妖伏魔也有些威力,刻满饕餮铭文,震慑鬼魂邪魅。”
“如今在何处?”
“和你的玄坤剑,都在无常府,一千多年来,它随我震慑四方鬼魂,功不可没。不过,我如今也只是一介鬼魂,沾不得此剑了。”他说着面露戚戚之色。我觉得有些遗憾,曾经的伏鬼圣殿,如今做了鬼,连自己的剑都只能敬而远之。北夜见我一副颓靡之态,打起精神安慰道,“好了,你难过什么,我寻个空子,投胎重新做人,将来拿回此剑,不也挺好的么!”
唉,可真会安慰人,他用八百年时间才集回了我的魂魄,趁了数不清的巧机才把我重新投入了轮回,这还是仗着他黑无常的身份,如今没有了这身份,他又成了冥界头号通缉犯,想要偷偷的入轮回,哪有那么容易啊!
先前他说的觉得自己肉身尚在人间是怎么个说法?若能找回他的肉身,他一个鬼魂附体上去,不也挺好的么,而且附体一个肉身,他就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行走,要是太阳太烈,大不了打把伞也行啊!
思及此,我顿时来了劲,目光灼灼的望向北夜:“你的肉身如果还在,可能会在哪里?”
北夜一怔,半晌方到:“可能在涂山的山南,少婴若有心,应该会将你我的尸身葬在圣殿。”他沉默了一下,“不过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沧海桑田,当年的涂山是否还在,尚未可知。”
在不在不要紧,总归是有个寻处的。我一把抓住北夜的手,殷切道:“我且问你,你是真的能感受到自己肉身尚在吗?”
北夜举棋不定:“有时候觉得在,有时候觉得,可能是错觉,我也不知道了……”
“啊耶,瞎想什么!”一只大叔模样的鬼走过来坐在北夜身边道,“瞎想什么,在什么在,兵荒马乱的你还想留个全尸,不是臭了烂了,就是让胡人磨成肉泥吃了,省省吧!”
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冥界无常府的侍女怜儿,她的脖子上一道清晰的疤痕,是被人割喉放血而死,成了鬼魂后留在自己的尸体边上,眼睁睁的看着胡人吃掉自己的尸体,那画面不用经历,想想变让人不寒而栗。
北夜回那个大叔鬼:“我只可能腐化,不可能被吃。”说完垮下脸,不在搭理大叔鬼。
大叔鬼叹了口气:“年轻人,不晓得天高地厚,你是没见过胡人吃人的样子,何等残忍哟……”
北夜有些不耐烦,高声道:“都说完了吗?说完了都各自安分些,天黑了超度你们去冥界!”
远门正在叽叽喳喳说愿望的鬼魂们安静了一下,一个鬼魂弱弱的问:“超度我们,你不去吗?”
北夜当然不去!一个眼尖的鬼魂道:“这好像不是咱们的同袍。”呵,他们才发现吗?我正要说“是”,忽然发现北夜的眼神变了变。
刚才和北夜搭话的大叔鬼道:“你的衣服为何有‘狱囚’二字?”
我心脏往嗓子眼一蹦,北夜厉色道:“做鬼就要有做鬼的觉悟,不要和在人间一样对什么都好奇都要多问,不该鬼知道的少打听少乱说,不然那日被发配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有你们受得。”他说完冷哼一声,“更有甚者,魂飞魄散!”
他威胁人的样子颇有当初做无常时的风采,但我能看出他此刻还有些心虚地,毕竟万一行踪被这些鬼魂泄露给了阴差鬼使,北夜和我都不好过。
我思前想后,和北夜商量道:“北夜,我们成亲吧!”
“呃,什么?”北夜有些诧异!想来,当初他想勾我的魂和他缔结新婚,无非是想把我就在身边保护着,后来我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就在无常府,他倒更愿意我活着留在他的身边,如此想来,这其中也是一份情义在内,可以当初我脾气倔强,心思又不够细腻,忽略了这份情谊。
如今他是鬼,我是人,倒不如缔结个阴婚,他便能顺理成章留在人间和我一起了。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用玄风剑割破了左手的食指,他若愿意,便也割破手,和我的手伤口相对,交换血液。
这是十分寒碜的阴婚,别的阴婚,要有聘礼有红线,滴血在聘礼上,手指缠上了红线,这才算正经缔结阴婚。而我和北夜,用交换血液的方式缔结阴婚,在冥界,只能算是“野合”,有实无名。
北夜犹豫了一下,显然不想行这种有实无名的阴婚,他说:“我不想委屈了你。”
“不委屈,你当初也是八抬大轿吹吹打打去接我,不过是接错人了而已。我晓得你的这份心意在其中,并不觉得委屈!”我善解人意道,“北夜,与你在一处,我心甘情愿,不在乎那么多繁琐礼数。”
话音刚落,人就被拥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北夜在我耳边说:“轻轻,我涂山北夜,能遇上你,三生有幸!”
刚才的大叔鬼催促道:“哎呀,废话不要讲那么多,小娘子都这样主动了,你和老爷们儿赶紧的呀!”
一众鬼魂也都跟着凑热闹:“就是就是,赶紧的呀!”
北夜放开我,微微一笑,用牙齿咬破了指尖。他用指尖伤口贴近我的指尖伤口时犹豫了一下,我生怕他退缩,凑上去贴住他的指尖上。
我看见北夜的眼睛里,有不舍,有心疼,还有一份坚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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