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和周六没什么区别,硬要分开的话,只能说是在床上赖得时间更久些。休息的两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以至于到了上班的周一,宁远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然而灵魂却在倔强地沉睡。
毒化、DNA实验室的同事们相继离开去忙,只有宁远、方媛和解剖辅助在办公室坐着。他们做病理的,除去必要的解剖工作,大部分都是空闲时间,毕竟命案只是少数。最忙的,则在临床门诊,做伤情鉴定的要多一些。
方媛愣了一会儿,打开文档去写工作笔记,内容是上个案子中关于病理方面总结,这作业是宁远布置的,至于他自己,除了偶尔解答疑问之外,剩余的时间大半都在发呆。
“师兄这样坐着,会不会无聊。”方媛借着请教问题的间隙,小心翼翼地问。宁远丝毫没有被质疑的尴尬,反而笑了,“作为病理组的,清闲才是好事,你待久了,就也会这么想了。”
这话确实没法反驳,方媛点头应是,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过来,“那笔记出什么错了,师兄别凶我,标注一下,我会认真改的。”
方媛说完了话,没有转过去。从宁远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小心抿嘴的动作,有碎发散在耳际,松松软软的。
对于这种软妹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这时,宁远又想起来前段时间带人到地下负一层的时候,把她吓到又哭又吐的样子。
“嗯,你认真做,不用担心别的。”宁远做了认真保证,方媛这才转过去,把脑袋整个埋在电脑后面,偷偷笑了半天。
天,被那么看着,她感觉整个人都被阳光照着,有点暖洋洋的,又有点害羞。
临到下班的时候,宁致过来了。方媛看见他就有点怂,借口去卫生间,几秒之后就窜了出去。解剖辅助是个话少的男生,窝在一边假装自己是一个蘑菇,还戴了耳机。
“小师妹挺好的,你别把她吓到了。”宁远指着门外圆场。
宁致没说话,没承认也没否认。宁远知道他哥的性格,并不是针对谁,只是外表看着冷而已。为避免尴尬,还是主动换了话题,只说想争取轮换到门诊的机会。
“想要轮岗,至少需要在原岗位待够三到五年的时间,你现在连自己的岗位都不熟悉吧。”宁致直接回绝。
“哥你换个理由。”这个理由之前用过几次,宁远是忍住了才没有吐槽。
宁致不说话了,宁远更知道他嘴笨,去拉他的胳膊耍赖皮,“门诊那边病例多,能学到的东西也多,再说有师兄带着,有什么不好?”
“见家属的机会也多,会有危险。”
“又不会所有家属都会是那样。”宁远自动屏蔽了刚刚发生不久的跳楼事件。
“你以为我忍心,让你一直待在解剖室吗?”
宁致发誓,他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果然,这句话后,办公室里有种难言的寂静。
宁远愣着看他,宁致自己也懵了,解释的话还没有想好,被弟弟锤了一拳。很轻,并没有多大的力道。宁致却觉得有点儿疼。
他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想说句话缓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宁远也意识到过了,缓和了神色继续去拽他哥的袖子,“好了好了,我不提,工作的事,宁队说了算。”又低头看自己的手“关于那件事,哥也该放下了,不是你的错。”
宁致又没有说话,摸出两颗大白兔,先递给宁远一个,自己也吃了一颗。
两人都在努力使气氛变得正常起来,有些小互动甚至像是只在家里才有的。
方媛磨蹭了半天进来,正好看见他们这副样子。
宁致:“……”
宁远:“……”
方媛:“……”
中午吃完饭以后,宁致接到了干洗店的电话,跑出去拿了一趟衣服,回来没多久就觉得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先是手背、胳膊,短短的半小时,那些红色的包就蔓延到大腿上。不论敏感源是什么,总之诱发了荨麻疹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不抓的话,很痒,抓了之后,更痒。一开始只是几个风团,后来就会蔓延成一片,如果给不知情的人看了,必定会吓一跳以为得了什么恐怖的病,至于其中的难受程度,只有起过荨麻疹的人才能够体会。
宁致深知自己不是铁打的,也明白如果等它自己到两个小时后自行消下去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在等待的时间内生不如死。于是在抓了几下之后,他还是选择到宁远这里拿药。
宁远一看他胳膊上的风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碍于同事们也在,不想折了宁大队长的面子,只从抽屉里翻出药盒递过去,“剂量按照药盒上面的标注就行,距离午饭也有段时间了,拿回你办公室就喝。隔半个小时再量一次体温,如果超过正常温度,就过来找我。”
“嗯。”宁致老实接了,声音里带着生病时独有的软意。方媛虽然因为上午的尴尬装死没敢乱动,但是她长着耳朵,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也听得足够一清二楚。
宁致……软?
方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人确实带着点儿病态,又扫了一眼他拿着的药盒,心下明白他这是过敏。
但是这人脸色一直冷着,仿佛她刚才一瞬间的想法,只是石乐志。
而反观宁远,脸即便是绷着,也和宁致不是一种神态,长相分明极为相近,但是想要分开的话,还是很容易。
“尽量不要出去,如果工作需要,一定记得要戴口罩。”
方媛还在发呆,宁远却已经起身,把人给送出去了。
过敏这种病症,只要服用对症的药片,短时间内消下去并不是什么问题,缺点是容易反复发作,且没有固定的时段。
所幸下午队里并没有什么事,宁致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就感觉好多了。
不多时,宁远发了微信过来,问他体温的事。宁致不敢胡诌,仔细量了发过去。这体温计,还是之前他过敏的时候,宁远买来放进抽屉的。
愣神的间隙,第二条又发了过来,“之前的药哥又没按时吃吧,别哪天被瓜子又翻出来了。”
……
被大白猫从沙发底下翻出脱敏的药片这种事真的发生过,一直到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梗,宁致尴尬的要死,心想我不要面子的吗。
第三条紧接着又发过来,“花粉过敏很严重,这里的杨树、柳树又有很多,它们现在只是刚刚发芽,你不注意,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知道错了。”有关身体健康,弟弟只能是比旁人更敏感。宁致不敢顶嘴,怂着回了一句,那边的长篇大论才停了。
宁致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然而等回了宿舍,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甜。
晚饭全部是少油、少盐、少发物的菜也就算了,关键是一向对他高冷的瓜子,却一直朝他的方向蹭。
宠物的毛比较容易引起过敏,尤其是他已经过敏的情况下,宁致看着那毛尾巴在威风地扫来扫去,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痒了起来。
“瓜子乖啊,咱们不过去。”宁远干脆把猫抱进自己怀里。大白猫高兴了,闭住眼睛,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接下来有两天的时间,宁致都是在这种痛苦中过去的。
周三晚上,宁远见他身体状况好一些了,提议两人一起出去夜跑。
“我反对。”
“反对无效。”
“外面现在满大街都是花粉。”
“夜里情况就会好很多。”
宁远一边说话一边把人拉着往外走,想要辩驳的话,宁致只能吞回肚子里去。
夜跑的地点选在小区附近的一个公园,这个点儿人不少,而且很多是小区里的住户,虽然不认识,但看着眼熟。
这个时节,第一场春雨还没有来临,但有些植物,却已经开始冒出新芽。嫩嫩的叶子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显得郁郁葱葱的。
宁远拉着他哥慢跑,两人穿着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风衣,跑到哪个小道上,都能引起沿途的目光,不乏有小姑娘们的尖叫,宁致的耳朵尖儿忍不住开始冒热,快跑几步,拉住弟弟。
“你不喜欢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吧。”
“附近就这里最方便,再坚持一会儿,就回家休息。”宁远不为所动,脚步都没乱。
“这里也有花粉。”
“花粉浓度中午最高,所以应该选择早上或者晚上出门。你就是中午出去取衣服的时候中招的。”
“这里还有很多虫子,万一引起交叉感染就不好了。”
“稍稍注意一下就不会被蹭到,如果真严重了,我带你去医院。”
宁致狡辩几句,最后败下阵来。他在这方面一直没办法和弟弟争个高低,只好举了胳膊表示投降。
宁远一般见好就收,但是看见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又生气了。
“那种病症本来就会造成免疫力的降低,你又时常连轴做事,现在接触了过敏原又会引起过敏,所以才需要锻炼来提高免疫力,慢跑是最好的办法了。”
“小祖宗,求你别念叨了。”宁致彻底蔫儿了,“我有定期接受心理干预的,上一次好像就在半个月之前,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小舟。”
小舟是支队的心理咨询师,负责民警和罪犯的心理干预。宁远听到这个名字,不想继续深究,免得惹得他哥再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来。
“嗯,从这里出去我们就回去休息。”宁远随手一指前面的小道,主动扯开话题,“今天跑步辛苦了,回去给你调蜂蜜水喝。”
在喝氯雷他定片之前,宁致一直被迫喝那甜腻腻的东西,现在听到这个可恶的名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宁远终于忍不住当着蠢哥哥的面笑出声来,宁致准备给他一个脑崩儿,刚抬起胳膊,宁远闹着要躲。这时,却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宁致站在原地接电话,宁远也笑不出来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这个时间来电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宁队,指挥中心接到电话,有个孩子失踪了。”
电话一接通,里面就传出值班民警的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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