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弘川觉着阮氏笑得特虚伪。
但他却不能发作。
他理想中的妻子,最重要的就是心性坚韧,既能忍受他暗地的冷落和疏离,不会做出哀怜委屈的怨妇举止,也能在人前笑容满面,妥善表现出该有的贤惠和温柔。
这些要求,阮氏基本都算做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因而不与阮氏多计较,汪弘川径直抬步入殿,口内说道:“传晚膳吧。”
阮明玉走在汪弘川的身后侧,贤惠款款的回道:“臣妾已经叫人去摆了,很快就好,陛下先坐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汪弘川‘嗯’了一声,态度高冷。
阮明玉偷偷撇了撇嘴。
不把狗皇帝当丈夫,只把他当成上级领导和衣食父母,身陷皇宫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虽然人身自由有限,但好歹包吃包住,福利优越,待遇丰厚,又隶属高级管理层,哎,就先凑活着混吧。
今天是她打卡上班的第一天。
阮明玉想了一想,还是朝落座饮茶的汪弘川汇报道:“陛下,今儿个午后,各府诰命入宫朝见,嘉盈大长公主和靖王妃都告了病假,臣妾想着,是不是要遣个御医去瞧瞧她们?”
说完,就等着汪弘川有何反应。
已经驾崩的宣武帝,和嘉盈大长公主、以及肃亲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是以,嘉盈大长公主在一众同辈姐妹中,享受着头一份的尊贵体面,先帝驾崩后,汪弘川又加封她为大长公主,直接甩出众姐妹一个大等级,实可谓风光无限,莫与匹敌。
而靖王妃,则是嘉盈大长公主的嫡长女,许给了皇二子汪弘贝为正妃。
这母女两个,若是只有一人告病假,阮明玉或许不会多想,但两人同时称病不来,阮明玉认为,这是一种示威挑衅,狗皇帝不是说了,包括皇族女眷在内的所有女人,也不能有任何僭越皇后之举,她倒要看看,汪弘川对自己姑姑和表姐的行为,会以什么态度对待之。
自来夫妻一体,夫荣妻贵,这母女两个不把她瞧在眼里,也算是不给汪弘川面子。
所以,狗皇帝……你怎么看?
一室袅袅茶香中,汪弘川从茶碗中抬起眼帘,口气淡淡道:“那就遣人去瞧瞧大长公主吧。”
只提嘉盈大长公主,压根不提靖王妃,汪弘川的这个回答,叫阮明玉若有所思,但嘴上却不耽误的应道:“好,臣妾会吩咐人去办。”
就在这时,方嬷嬷过来禀告,说晚膳已经摆好了。
阮明玉点点头,然后笑着邀请汪弘川入座:“陛下,晚膳好了,这边请。”
到了用膳厅,汪弘川落座之后,阮明玉也自顾自坐下,完全没有要替他布菜的意思,两人用晚餐的氛围,依旧保持着食不言的尴尬,满室寂静中,只有两人轻轻的咀嚼响动声。
阮明玉的胃口依旧甚佳,而汪弘川仍然食欲欠奉,他没吃几口,就搁下了筷子。
见汪弘川拿帕子拭嘴,周海德便赶紧吩咐人端水送茶,两份漱洗之物被呈了上来,阮明玉微微有些不悦道:“本宫不急。”说完,就低下眼睫继续吃粥。
真是讨厌,凭啥狗皇帝一搁筷子,她就要被迫吃饱停筷,早上是这样,中午是这样,晚上还来?
她和狗皇帝用的难道是同一个胃么?
必须抗议一下!
见阮明玉捏着白瓷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汪弘川微微抽了抽嘴角,出声说了句人话:“朝务繁多,朕去看会儿折子,皇后继续用膳吧。”能吃饭和虚伪假笑,都算不上触犯大原则的错误,并不值得他心生计较。
起身送了一下狗皇帝,阮明玉就落回座位,神色平静的继续享用美食。
汪弘川穿过落地罩后,又驻足回头,透过细木小格子,只见阮氏娇小优美的身子,坐在大大的餐桌前,显得特别单薄空旷。
些许愧疚之色,悄然划过汪弘川的眼帘。
下一刻,汪弘川转过身子,毫不迟疑的迈步离开,若非在宝福寺遇到阮氏,他也不会打她的主意,事已至此,她只能在皇宫久居生活,只要她恪守皇后本分,他会予她一辈子的尊荣富贵。
阮明玉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饭毕,阮明玉吩咐左右,她要去御花园散步,并叫人带上剪刀和小竹篮,供她摘些新鲜的花儿用。
宫人不敢违逆阻拦,遂应声去做准备。
没过多久,阮明玉就兴致勃勃的启程出发了。
外头的动静虽然不算大,但汪弘川就在凤仪宫,焉能没有一点察觉,所以,他一边低头批阅文折,一边随口问道:“周海德,皇后那边怎么了?”
周海德欠身行礼道:“陛下稍候,奴才去瞧瞧。”不过片刻,周海德就匆匆而返,“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要去御花园散步,这会儿正要出门儿。”
汪弘川抬头,略微蹙眉:“散步?”
这个女人,不是属猪的,就是属猴的……
稍一沉吟,汪弘川搁下手中朱笔,站起身来。
阮明玉刚走到凤仪宫的大门,就被据说在看折子的汪弘川追了上来。
面对上级领导,阮明玉只得摆出假惺惺的笑脸:“陛下不是在忙朝务么,怎么忽然出来了?”
“听说皇后要外出散步,朕也想出去走走。”汪弘川的身材高大挺拔,阮明玉往他身边一站,立即被衬托成娇娇小小的矮矬子,阮氏其实生的很美,哪怕汪弘川十分厌恶女子,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尤其是那对桃花亮瞳,弯弯俏俏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灵秀珊珊,妩媚可爱,汪弘川转开眼眸,将手倒背:“走吧。”说罢,率先往门外迈步。
阮明玉微微默:“……”这个狗皇帝,真是病得不轻。
汪弘川当先而行,阮明玉保持一尺之距,与他并肩同走,跟在后头的周海德瞧见了,便以眼神示意随行的宫女和太监,都别跟靠的太近。
阮明玉的步子较小,而汪弘川的迈距极大,阮明玉只紧追了他十大步,就转成自己的节奏慢慢溜达。
她就说狗皇帝有病吧。
只是散步消食而已,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走那么快干嘛。
汪弘川走着走着,忽然发现阮氏没了踪影,遂转头回瞧,却见她莲步款款,不紧不慢地徐徐而行,待她走的近了,汪弘川不由蹙眉低问:“怎么那么慢?”
阮明玉气极反笑,暗暗讽刺:“臣妾散步时,从来都是这么个走法,一时之间,只怕练不成陛下的流星大步,还望陛下恕罪。”
汪弘川哑了哑,接着便放慢了脚步。
阮明玉偷偷斜过去一眼,在心里暗骂:这个狗皇帝,明明不喜她,却巴巴地随她出来散步,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头一次被女人拿话怼,汪弘川心底自然生了些小怒火,但是,为了打造出他十分宠爱阮氏的假象,他还能怎么办,只能配合她的小碎步慢慢走。
如此这般,两人步子悠闲的来到御花园。
正值大好春光,园内花艳叶翠,瞧着十分赏心悦目,阮明玉懒得理会非要跟着她的狗皇帝,径直扭头吩咐宫人送来剪刀和竹篮。
“你要剪刀篮子做什么?”汪弘川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是吧,这么明显的事情,狗皇帝难道看不出来?
阮明玉实在不想用看傻子的眼神瞅汪弘川,但是,她真的有点忍不住:“臣、妾、想、摘、些、花、插、瓶。”阮明玉一字一字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阮氏的表情瞧着甚讨厌,汪弘川忍住叫人拖她下去打一顿的冲动,依旧摆着一脸高冷范儿道,“皇后想摘什么花,朕给你剪。”
剪完了赶紧回去,再近距离单独相处下去,他怕是要下旨废后。
女人果然讨人厌的厉害。
阮明玉愣了一愣,然后把皇帝使唤的团团转,那态度可谓是相当不客气。
侍立在不远处的周海德公公,几乎看掉了眼珠子,他的个皇后娘娘,您生的怕是熊胆子吧。
小半个时辰后,阮明玉带着一篮子鲜花,满载而归。
生平第一次拿剪刀的汪弘川,忍了许久,才控制住不摆出一张黑锅脸,这个阮氏真是……蹬鼻子上脸,他主动替她剪花枝,算是给她做做脸面,她象征性的摆摆皇后谱就得了,她可倒好,他随意要剪的花枝,她统统都说不好看,偏要自己挑自己选,简直……气死他了。
一回凤仪宫,汪弘川就甩袖去了书房,大概是继续看折子去了。
阮明玉也不管狗皇帝到底有多生气,她兴致颇高的叫人拿来几个花瓶,亲自往瓶内灌入净水,然后持剪修好一根根花枝,再将它们分别插入瓶内。
她时运不济,嫁了这么个倒霉男人,更要热爱生活才对啊。
收拾完插花,阮明玉又从陪嫁箱子里,翻出一本上市不久的话本子,靠在迎枕上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待听到二更天的梆子响起来时,阮明玉放下话本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哎,狗皇帝还在隔壁秉烛看折子,她……是自己先睡呢,还是自己先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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