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山脉绵延起伏上千里,沿着河套之地,与黄河之水交相呼应。在山水交接的地方,孕育了并州最繁华的州郡,太原,在太原之北最高处便是终南山。/p
半山之中有一座土堡,像是已经废弃了许久,堡内尽是荒废的土坯砖瓦茅屋,仅剩下四五户人家居住其中,靠着山下数亩佃田为生。原本堡中无水,数年前,突然从山上流下一汪清泉,清澈凉寒,当真解决了堡中的燃眉之急。/p
进出土堡仅有一条山路,山脚之下便是一片广袤的草场,南北通达,水草丰盛,这便是墩子哥选择此地的原因,过惯了牧人的生活,终究还是离不开原野的旷达生活。/p
而今堡中被收拾的焕然一新,一万两雪花银子花出,自然将这仅有的五家佃户一同转给了他们,陈砥摇身一变成了陈少爷。墩子从城中买了一百多头羊崽,牛崽,初夏倒真是一个好季节,到了立秋,这里怕便是牛羊满山野了。/p
屋舍早已被收拾的一干二净,堡中除了主楼是三层的大屋之外,其他尽皆是低矮的土坯房。陈砥站在主楼的三层,此地倒也视野开阔,放眼望去,看着原野上忙前忙后的众人,正在忙碌着修建着牧棚和栅栏,陈砥突然无比向往现在这般的祥和生活。/p
远处一骑轻尘滚滚而来,骑士身负一面大旗,上书一个‘王’字,驶过原野之上,。/p
“终于来了。”陈砥轻声道,于是便转身下楼,前往堡前准备迎接。/p
一票骑兵率先抵达堡前,纷纷下马站立在两侧。这时,山下一队马车缓缓开上山来,马车足足有十六辆,上面尽皆标识这军需物资的字样。/p
陈砥仔细的检查着箱子上的封条,此时王诚正坐在一辆马车之上,嬉笑道:“陈兄,你还不放心我么?我王诚做事情,向来言出必行。”/p
陈砥将王诚拉到一边,道:“我并非不放心你,你也知道,这些书若是对有心之人哪一本不是价值连城,欧阳主教将这些藏书托付于我,我岂能不用心?”/p
“放心吧,按照你的嘱托,押送之人都是目不识丁的军士,我又写了军需物资的行军调令,绝不会走漏消息。”王诚低声道。/p
“那便好,那便好。”陈砥点了点头,道:“你让人将这些箱子拉到堡后的大雁塔,我自有安排。”/p
王诚依言,便带领军士将这些沉甸甸的箱子搬到大雁塔前,所有人都站在那里,虽然不敢议论纷纷,心中都在嘀咕着箱子中究竟什么东西。/p
陈砥当着众军士的面一一开箱检查,军士多是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原本以这箱子之中定是什么珍宝重器,没成想全是些藏书,纷纷大跌眼镜,兴致全无。/p
陈砥笑道:“查验无误,有劳众位了。”说着一摆手,让墩子每人给了二两银子的辛苦费。众军士每月例钱不过一两五钱银子,军士们面面相觑,齐刷刷看着将军王诚。/p
王诚点了点头,军士们方才开心的接过银子。众人散去之后,陈砥与王诚站在燕子塔前,迎风而立。/p
“我觉得这笔交易,我亏了。”王诚笑道:“仅凭一本《六合枪诀》,就让我费了这么大力气。”/p
“倘若你不说,说不定我会给你这本书。”陈砥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本书来,正是《真武神枪诀》。王诚突然双眼放光,伸手便去拿。/p
“欧阳师叔的藏书中不可能有这本书?”王诚信誓旦旦道。/p
“你怎么肯定?”/p
“他与冉氏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会有他的武功秘籍呢?”王诚道。/p
“仇恨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和武功心法又没有关系?”陈砥笑着将《真武神枪诀》递给王诚,“胡人来去如风,在边境陈兵良久,恐怕其中暗藏阴谋。你既已从军,还是勤加修炼,多一些保身之技吧。”/p
“胡人癣皮之痒,早已被冉元帅打的元气大伤,况且胡人轻骑,不善于攻城略地,只要我们紧守城池,坚壁清野,胡人必然难以前进半步。”王诚笑道,“我听说,朝廷兵源紧缺,马上便要下发强征令了,只恐陈兄届时也免不了穿上这身军装。不若来我们河套军,以。。。。。。”/p
陈砥摆摆手,道:“像我如此散漫之人,怕是受不了军旅如此多的约束,来日之事,来日再说吧。”/p
待到陈砥将王诚送走,日已近暮。八十余箱藏书已经被尽数移到燕子塔中,看来想将他们整理完毕,也要花费一些时日。/p
从土堡到此处不过半里路程,抬眼可见,陈砥心中念道,要在此处设置几道禁制才行,不然这些宝贝疙瘩不被偷走才怪。/p
这时,墩子从黑暗中走来,笑嘻嘻道:“念怡姑娘、少爷,晚饭已经。。。。。。”/p
陈砥一脸严肃的打断他,道:“以后还是喊我石头吧,少爷?我可没那么娇贵。”/p
“哪有,陈老爷说明日还要在堡前挂上一个‘陈家堡’的牌子,说我们以后便是此地的乡绅了。”墩子傻笑道。/p
陈砥摇头苦笑不已,看来爷爷是真想做一个土财主啊。当下便说道:“晚饭我自己会有安排,你尽管忙去吧,别忘记给念怡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p
陈砥点燃一盏油灯,在微弱的灯光下,一箱一箱的收拾起来,念怡倒是十分乖巧,默默的站在一旁为他递送藏书。/p
山风送凉,明月如钩,二人在这塔中,安静的整理书籍,沉默无言。陈砥轻叹道:“你没必要如此?”陈砥眼神中有些许愧疚,一向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十分洒脱的鬼无双,突然变成了眼前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p
念怡摇摇头,低声道:“我喜欢这种生活,没有纷争,没有漂泊,只有你我。”/p
陈砥无言以对,纵使你将一切都给我,我又能给你什么?该狠下心来,便不会让痛苦在未来蔓延滋生。/p
不觉已经过去月余,陈砥早已换上曾经的皮衣,变身成一个活脱脱的牧羊人。念怡也脱下了长裙,穿上一身紧致干练的麻布衣服,头发盘起,只用一根简单的树枝挽住。/p
白日里,陈砥便带着念怡在牧场帮忙,晚上,二人一同躲在燕子塔潜心修炼。时间如流水,恍若易逝。/p
六月仲夏,阳光正烈。陈砥坐在树荫下,念怡拿着一把芭蕉叶轻轻的为陈砥扇风,一切是那么的和谐美好。/p
这一日,堡中有大大小小数十名少年,正站在猛烈的阳光下,扎着马步,两厢的大人也站在树荫下指指点点,相互评说着谁家的孩子做的最标准。/p
杨墩子一脸严肃,也不惧烈日当头,在其中走来走去,不时用手中的木棍敲到那些想要偷懒的少年。/p
陈砥看看了太阳,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翻身而起,喊道:“墩子,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起你便开始教他们《擒拿手》。”/p
“我?”墩子诧异道:“我这半瓶子咣当的水平,怎么能?”/p
“那你平时还不勤加练习。”陈砥佯怒道。这些日子,不断有人举家带口投奔而来,堡中不断翻新房屋,增加院落,陈鳏夫俨然一副老村长做派,来者不拒,为各家各户安排住所。幸得这土堡倒也宽敞,而今人气渐盛,有了往日之色。/p
陈砥穿着一件宽松的麻衣,豆大的汗珠依旧不停的冒出额头,不禁说道:“这天气,竟然要比安阳热上许多。”/p
这时,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子,笑嘻嘻的道:“大哥哥,大哥哥,快来,这水好清凉。”小孩子伸手捧起清澈如许的水,却被身旁的大人一把拉回。/p
那人四五十岁,小声骂道:“要喊少爷。”那小孩泪眼汪汪,委屈的不敢说话。/p
陈砥一怔,尊卑之分,竟荼毒于此。于是走上前,笑道:“哪有那么多规矩,我叫石头,你以后就喊我石头哥哥,好不好?”/p
那大汉竟然跪在地上,不敢言语,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p
“砰砰砰。”陈鳏夫正站在二楼,用拐杖狠狠的敲击这栏杆,眼神犀利的看着那人。大汉慌忙起身,低着头拉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远远走开。/p
陈砥正在好奇,念怡突然惊讶道:“哇,这水果然好凉。”/p
这清泉溪流从山上缓缓流下,盛夏天气,依旧凉意不减。这终南山极高,山顶之上常有雪峰覆盖,可那些千年寒冰,常年不化,应该不会产生这冰水才是。/p
“在此地居住两个月了,从未观赏过山中景致。”陈砥笑着望向念怡道:“今日,我们便上山去一探究竟,如何?”念怡随着自己居住此间,一直忙前忙后,自己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看待,倒是忽略了她的感受。/p
念怡似乎也想去山中玩耍,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罢,便沿着清泉向山上走去。溪流穿行在陡峭崎岖的乱石之间,水流湍湍,带着一股凉寒之意。/p
陈砥拉着念怡,行走在乱石之间,陈砥倒还习惯,只是念怡一双小脚,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时时有跌倒的危险。陈砥停下脚步,笑着看向念怡,轻轻指了指天空。/p
“你又要飞到空中去?”念怡惊诧道。/p
陈砥笑着点了点头,便缓缓向念怡走了过去。念怡脸色绯红,却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只见陈砥双手捧住念怡纤细的腰身,用力一举。念怡便轻如羽毛一般,一飞而起。陈砥紧跟着纵身一跃,飞入空中。/p
山中林木茂密,陈砥揽住念怡的腰肢,一纵数十步穿行在密林上空。耳边风声嘶鸣,越是往山上飞行,越发觉得寒气逼人。/p
二人沿着溪流,飞至一处山坳之地,视野突然平坦起来,林叶之上尽皆覆盖着一层冰霜,雪白之色,绵延有数里之远。/p
“此处好生奇怪。”念怡好奇道。/p
陈砥凝神望向远方,见灵气波动,直达天际,六月时景,却寒风凛凛,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越往前走,越是寒冷,二人衣服单薄,从山脚盛夏之中突然来到山上寒冬之地,幸亏修为不低,还能抵御一时。/p
二人踏雪前行,往雪林深处走去。/p
“这里竟然有一片冰湖?”陈砥惊道。/p
只见雪林之中有一片百丈见方的湖泊,其中雨雪靡靡,景致别具不同。岸边正漂浮着一只轻舟,一支竹竿垂于湖面,显然是有人居于此地。/p
陈砥四下打量,见并无一人,一跃而起跳到船上,惊讶道:“这里竟然还有几尾鱼。”船棚之中,锅碗瓢盆一应俱全。/p
“快进来,这里面还生着火。”陈砥笑道。/p
“不好吧,若是别人回来,岂不?”念怡有些犹豫。/p
“到时候给他几两银子,权当是买了他的鱼了。”陈砥笑着,把几尾鲫鱼从鱼篓中取了出来。陈砥蹲在船头,念怡坐在船中,一人清洗着鱼肉,一人收拾了炉火。/p
大雪纷纷,飘落在陈砥身上,转瞬即化。陈砥将鲫鱼过油爆炒了片刻,便加水煮了起来,船舱中陈皮、八角等应有尽有。/p
陈砥笑道:“简直是极秒。若是再来一点香菜,那便是人间美味了。”/p
这时,船头悄无声息的站立着一人,白发白须,长袍飘然。那人取下斗笠,手中正拿着一把香菜,递给了陈砥。/p
“看来你也是行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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