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剑意

    
    黄河南岸，河北败军聚集在岸边，三五成群，站立在那里，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陈砥率领三百勇士，毅然决然的登上三支舟船，顺流而下，缓缓向北岸开去。王将军拖着病弱的身体，亲自出来送行，握着陈砥的手，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马革裹尸，不正是大丈夫的期许么？
    博望津已经毁于一旦，码头损坏的建筑，沉船，都已被黄河水带入大海。博望城满是燕军将士，张弓持弩，严阵以待，大船远远的行驶在江心，不敢靠近。博望城上旌旗飘动，燕军甲士奔走，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
    陈砥忙道，“速速退回南岸。”军士们闻言，立刻拨动船桨，向南岸奔去。燕军正欲登船追击，见魏人撤退，便不再追赶，毕竟这是魏境，也深恐被诱到河南，中了埋伏。陈砥所率三艘船，本来便是运粮船改造而成，船身扁平宽大，虽然适合藏粮运人，却无法近身接战。
    韩闯忿忿不平的问道：“方才博望城尽在咫尺，为什么不杀上北岸？”
    陈砥只是冷静的看着他，缓和片刻后，轻声道：“这些士卒，虽然都是不畏死的勇士，可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岸，白白牺牲。船队继续顺流而下，我们前往任平城伺机行动。”
    临近黄昏，船只靠近悄悄的靠近北岸，陈砥带着三百军士，迅速登陆。临行之时，告诫手船将士，迅速返回南岸，不可停留此地。
    “那你们如何返回？”一名守船军士问道。
    陈砥冷笑道，“大丈夫视死如归，深入燕地，只怕有去无回。”
    “都尉，不若我们在江中巡查，你们归来之时，举火为号，我们靠岸迎你们同归。”
    陈砥摇摇头，不容置疑道：“燕人为隔绝黄河，不日便会派出水师，封锁河面，你们停留此地，无异于等死。速速返回南岸，不得有误。”
    那名军士，冷笑道：“都尉视死如归，我等岂是贪生怕死之徒。”旋即命令道，“沉船登岸。”
    话音刚落，船上几名军士，拿起锥子便将三艘船尽数凿沉，而今已再无退路。陈砥颇为动容，拉着那名军士的手，激动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丰。”
    陈砥将三百人分为六队，乘着夜色笼罩，静悄悄的在原野上疾驰而过，渐渐逼近任平城。李丰为前锋，负责探哨，一群人躲在一个林子中等候消息。
    十月天气，甲胄寒凉彻骨，幸得盔甲中还穿着一层棉絮，不然如何忍受的了。突然有什么冰凉彻骨的东西落在陈砥脸上，陈砥用手摸去，有些湿润。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不多时，李丰带人回来禀告道：“任平城守备森严，我站在城西一处高坡向其中看去，灯火通明，怕是有不少燕军。”
    陈砥皱了皱眉，看到军士们都颤巍巍的蜷缩一团，风雪渐渐急了起来，陈砥说道：“任平城距离博望津不过半日路程，两厢相互接应，只怕不能成事。”
    “那我们怎么办？”韩闯急切的问道。
    “继续北上，直逼平原。”陈砥冷笑道。
    “平原据此一百多里路程，就算是强行军，也要一日一夜。”韩闯反驳道：“况且平原大城，岂能无人守备？我们去哪里无疑是自寻死路。”
    陈砥笑道：“你道燕人当真有那么多军队，慕容垂征调了十万大军，只怕内部也已空虚了。平原虽然地利南北，却不是重镇，慕容垂既然将粮草辎重留在任平城，平原必然空虚。”
    “那我们如何回来？”韩闯问道。
    “回？”陈砥笑道：“三千里燕山，我们得手之后，便藏到深山之后与他们周旋，他们找得到我们么？传令下去，我们昼伏夜出，简单休整之后，继续北进。”
    三百人分成六队，第一队在前探路，两队分别护在左右两翼，三队在后，在夜色迷滢中飞速前进。雪越下越大，刚好覆盖住了众人的脚步。原野渐渐发白，河北军的甲胄都是黑色的，在雪原的对比之下甚是明显。
    前队突然停了下来，显然是遇到了情况，众人慌忙趴在雪地上，用身后白色的披风盖住黑甲，隐身在雪原之中。只见一队燕军，高举着火把缓缓驶来。燕人长队绵延数里，推着上百辆车子，看车辙深入雪中，运送的应该是粮草辎重。
    这对燕军少数有三千人，应该是押运队，陈砥等人伏在雪地中，不敢妄动。眼看着燕人距离他们只有数十步距离，竟然也没有发现他们，深夜行军，又是在燕国腹地，燕军自然是少一分戒备之心。
    待燕军走后许久，陈砥等人方才敢出来活动，不少军士身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雪，竟然有人趴在雪地中睡了过去。他们确实已经太过疲惫，连续两日两夜的行军，连口热水都没有喝过，面对着未知的前程，能有这份坚持已经很不易了。
    “快把他们喊醒！”韩闯命令道，“这么冷的天，睡在外面太过危险。”
    陈砥正色道：“兄弟们，前方数里之外，便是平原城了。你们看到刚才的燕军了么？我敢断定平原现在定然是做空城。大家再加把劲，依计行事，平原城便唾手可得。”
    陈砥说完鼓劲打气的话，便继续带队前进，区区三百人，想围攻一个平安城南门都不够。韩闯紧紧跟在陈砥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陈都尉，我们此番进攻平安城，只怕没有想象的容易啊。”
    “那你有什么主意？”陈砥问道。
    “我们可以乔装打扮成燕军，悄悄的混入城中去。”韩闯得意道。
    “我们穿着魏人战甲，又该冒充那支部队呢？”陈砥笑道：“万一燕人军中有口令暗号，岂不是暴露了？”
    “这这这，我倒是有失计较。那你说该怎么办，强攻怕是不成，我们仅有三百余人，平原城坚墙高，其中守军至少有上千人。”韩闯道。
    “看来只能铤而走险了。”陈砥望着远方逐渐显露出来的城郭，喃喃道。
    “强攻？”韩闯疑惑道。
    大雪渐渐变小了起来，一群人终于抵达了平原城南，躲在一处小树林中，聚集在一起，听候吩咐。陈砥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指挥道：“韩闯，你带两队人去东门，李丰你带两队人去西门，我留在南门。”
    韩闯与李丰二人面面相觑，不解道：“就凭着一百来人便向想攻城？只怕。。。。。。”
    陈砥笑道：“不让你攻城，你们每个人准备十个火把，你们到了位置之后，在城池两箭距离之外，点燃火把插在雪地上，然后静观其便。待到城南火起，便高声呐喊起来，我自会去为你们打开城门。”
    “若是他们杀出城来，怎么办？”李丰问道。
    “城中虽然千余人守军，但是主力已经出城，况且方才你也见了，护粮队也尽数开赴任平城去了，岂敢出城反击？乘其不备，我们正好从中取利。”陈砥看着远处城池，道：“但凡出征强国，必然精锐在前，老弱在后，大家努力上前，不可掉以轻心。”
    说罢，李丰、韩闯二人分头行事，带队而去。陈砥环顾四周，看着百十号人尽皆围在左右，紧张的看着他。陈砥好奇的打量一人道：“你是会心院的徐文绩？”
    一名瘦弱的年轻人，笑着爬上前去，回禀道：“师兄，您记得我。”徐文绩本就身材矮小，穿着笨重的盔甲，显得很是吃力。
    陈砥笑道：“会心院刚刚招生，只收了四十名弟子，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啊，不知修为现在如何了？”
    徐文静挠了挠脑袋，不知该如何作答，陈砥转而正色道：“青云宗弟子向前一步。”
    陈砥看到刘善儿也紧张的走到了最前面，陈砥笑着握紧他的肩膀，道：“刘善儿，你带着其他人准备火把干柴，一会闻我击鼓之声，便点燃火把，高声呐喊以壮声势。”
    刘善儿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是青云宗弟子，我，我也不怕死。”
    陈砥笑道：“此间任务更重，你要安排好众人，多点火把，以假乱真，鼓声之后，你们便高声呐喊，佯装攻城。”刘善儿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落于人后，陈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而集合了青云宗诸弟子。
    “卸甲。”陈砥说着，脱去厚重的甲胄，露出白色的粗布棉衣，“我知道，你们中间大多数没有杀过人，甚至见过血。今天，注定是一个伟大的日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日子，进则生，退则死，青云宗的弟子，绝不退缩。”
    陈砥将身后白袍交给徐文绩，正色道：“一会，你就护好这面旗，将它插在城楼上，一步不退。”
    徐文静声音都有些发抖，激动道：“一步不退。”
    陈砥率领众人，悄悄的摸近城墙。城墙高有数十丈，只怕大多数修士根本无法纵身上去。陈砥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上，踩着墙砖，飞了上去。陈砥身法轻盈，施展起御风神行，飘落在城楼之上。
    放眼整个平原城，还沉浸在一片夜色之中，只有稀疏几处灯火。城墙上数名军士正在巡夜值班，陈砥纵身飞出，从天而落，悄无声息的击昏了一人。陈砥躲在墙垛之下，放下绳索，接应弟子们入城。
    城楼都设有闻敌鼓，一旦敌人来袭，便敲响闻敌鼓，提醒城中之人进行戒备。正在这时，有人发现了陈砥等人，那名燕军士卒，扔掉了灯笼，一边高喊着；“有敌军，有敌军。”一面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
    陈砥十分镇静，此时五十人已经尽皆登上城楼，满满的站在数丈宽的城墙中。那名燕军本来已经冲了上来，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忙扶正帽子，转身又向后退去。陈砥笑着向诸人道。
    “谁说燕人不可战胜？见到我军强盛，自然也会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