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整完毕后, 巫家的一部分战队成员跟随着大长老,一起踏上了巫家的战舰, 准备前往邢家所在的邢余岛去找邢酋算账。
以前的事情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家的崽子有错在先。但这次邢酋就太过分了, 阿梓那么乖的一个小崽子, 既没招他也没惹他, 他却死不要脸地给人家下咒印,还是毁人修炼前程的恶毒咒印。
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必须得打上门去算算账。
开玩笑,他们巫家只是沉寂下去了, 又不是死了!
站在战舰上的大长老端着一张脸, 低声安排完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然后,他拿出身份命牌,拧着眉看着上面传来的消息。
那是留守赤霞岛的巫家战队刚刚发来的信息,说并没有看见那只袭击了巫家堡的黑色战舰经过。
大长老收起身份命牌,沉声嘱咐了一句,“加快速度。”
巫家的战舰表层上很快就传来了铁器相撞的声音。随后,在发出了一声轰鸣之后,战舰行进的速度陡然加快, 接着便擦破云层, 向着邢余岛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邢家所在的邢余岛外, 无数长相狰狞可怖的妖修, 正慢慢地从无尽之海的海底爬出。这些身形高大的妖修身上大多都披着麟甲, 少数几只妖修的身上还长着嶙峋的骨刺。
眼眶通红的妖修们从海底爬出来后, 半蹲着身子,又翕张了两下鼻翼。然后它们像是辨清了方向似的,头也不回地向着邢家所在的邢家堡爬了过去。
负责看守邢家防护大阵的修士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一边伸手揉了揉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一边低声跟身边的手下说了一句:“你先看着,我要去睡一会儿。”
修士的手下神情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浑身哆嗦地对着防护大阵的方向伸出了手指,“妖……妖!”
修士连忙回头去看。
然后,他看见了阵外密密麻麻的血色眼珠。那是妖修们特有的瞳孔颜色,里面充满了暴虐的嗜杀之意。
修士连忙把手按在防护大阵的阵眼上,激活了大阵的全部功能。之后,他燃起信号弹,告知整个邢家:“敌袭来了!”
邢家堡立刻乱成了一团。
身为南方诸岛第一炼器世家的邢家,已经许久不曾被人这样直接闯上门地来打脸。过惯了安稳日子的邢家族人们受惊之下,不免有些乱了阵脚。
正在宗祠里观察刑天焰火火种的邢家长老们,立刻出声拦下了这些惊慌失措的族人们。“不要乱,按老规矩找好自己的位置。大阵已经全部开启,这些妖修想闯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惊慌的人群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安抚住。
刚刚回到邢家的邢酋,冷眼看着眼前这些哄杂乱嚷的邢家族人,然后不耐烦地撇了一下嘴,“去把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给拖出来!”
听命于邢酋的战修立刻拱手称是,然后按着邢酋的吩咐把那几个人给拖了出来。
原本还惊叫不已的邢家族人,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邢酋颇觉无趣地扯了扯嘴角。他抬头看了一眼阵外的妖修们,随即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转身走进了邢家的宗祠之内,“一群废物,来打另一群乌合之众,啧。”
邢酋走进宗祠,然后侧头看了一眼负责洒扫宗祠的小童子,“你刚才说,刑天焰火突然暴动了?”
童子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
邢酋便移开视线,转身走到了祭台之上。
祭台上放置了一个刻着万字符的小盒,盒子里装着的正是刑天焰火的火种。
“突然暴动?”邢酋皱着眉毛,一边念叨着,一边伸出手去摸刑天焰火的火种。
火种非常明显地后移了一下,避开了邢酋的碰触。
邢酋的脸一下子铁青了下来,他猛地盖上了盖子,然后把装着火种的盒子重新扔回了祭台之上。
接着,他双手紧握成拳,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人不快的过往。
这时,宗祠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哭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邢酋有些恼怒地抬起头喝道。
童子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妖修闯进来了!”
“怎么可能!”邢酋一把推开童子,转身向宗祠外走了过去。
“我邢家的防护大阵连大乘期修士的攻击都能抗得住,怎么可能会被这群不入流的妖修给攻破?”邢酋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他看见了邢家防护大阵上的巨大缺口。
“因为他们有备而来。”邢酋身旁,一位名叫邢成的中年男修慢慢地开了口,“虽然不知道这群妖修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但是很明显,他们知道我们邢家防护大阵的所有连接点和换防时间,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攻破大阵。”
“大哥。”邢酋侧头看着邢成,然后开口喊了他一声。
“嗯。”邢成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邢酋的肩膀,“去把宗祠内的传送阵开起来吧,准备撤退,邢家守不住的。”
“不能撤!”邢家长老厉声斥了邢成一句,“若今日我们邢家撤了,以后这南方诸岛上可就没有我邢家的立足之地了!”
“长老!”邢成心焦如焚地反驳道:“这些不过是虚名罢了。归根到底,最重要的是族人们的性命,而不是这些说着好听的名号啊!”
“没有这些虚名,我们邢家什么都不是!”邢家长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邢成,他扭过头,非常果决地下了命令,“所有人,死扛到底!凡临阵脱逃者,皆就地斩杀!”
“长老!”邢成寸步不让地挡在邢家长老的面前,“人没了,邢家也就不存在了!还要这些虚名做什么?”
邢家长老盯着邢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名就是我们邢家的命!”
两人身后,邢酋满不在乎地耸了一下肩膀,“我们邢家的命根子难道不是刑天焰火么?刑天焰火在,邢家才在。没了刑天焰火,我们邢家就什么也不是。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邢家长老闻言扭头看向了邢酋,在盯着邢酋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地说道:“去点一队人手跟着你,带上刑天焰火的火种,从宗祠里离开吧。”
邢成终于忍不住地怒吼了一声,“长老,火种难道比人命还重要么?宗祠里的传送阵法,应该传送的是我们邢家的下一代,而不是那个偷来的火种!那群孩子才是我们邢家的未来,他们活下来,邢家才有可能东山再起!”
“不,大哥,你错了。”邢酋侧头看了邢成一眼,“火种留下来,邢家才有可能东山再起。”
邢成恼怒地看向了邢酋,“靠火种东山再起?你说的是那些从火种里偷来的神界秘术么?”
“你闭嘴!”邢酋铁色铁青地打断了邢成的话。
“我为什么要闭嘴?”邢成满不在乎地冷笑了一声,“你当年闻名南方诸岛的炼器天赋,难道不是从火种里的神界秘术中偷来的么?等你不能再掌控刑天焰火之后,你所谓的炼器天赋不是就此被打回原形了么?我们邢家当年不过是佛子身旁一个侍奉衣食住行的小沙弥,哪有什么炼器的天赋可言?”
邢酋握紧双拳,额头上满是暴起的青筋。
邢成抿了抿嘴,很快就退了一步,“你要带火种离开,可以。但你要把邢家下一代的孩子们也带上,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
邢酋满脸讥讽地冷笑了一下,“你说的是那群连刑天焰火都掌控不了的废物?”
邢成一把揪住邢酋的衣领,然后低吼道:“他们不是废物!”
邢酋满不在乎地伸手扯开了邢成的手,“无法控火,天赋不高,连个天灵根都没有,他们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邢成握紧了拳头,忍耐不住地向邢酋砸了过去,“无法控火?没有天赋?那不都是你害的么!你当年为了和刑天焰火签订契约,不惜献祭了我们邢家未来三十年的气运,所以这些孩子才会如此平凡!”
邢酋满不在乎地反驳道:“大哥总是爱冤枉我。我要是真献祭了邢家未来三十年的气运,邢言他怎么一生下来就是天灵根?归根到底,还是那群废物自己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邢成顾不上再和邢酋争吵,他皱起眉毛,反问了邢酋一句:“阿言呢?”
“我把他留在巫家了。”邢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巫家那个人老成精的三长老,好像发现了点儿不对,我就赶紧溜了,没顾得上把阿言也带上。”
“邢酋!”邢成暴怒至极,“你又在巫家干了什么?”
“也没干什么。”邢酋满不在乎地说道:“就是随手废了巫知崇小闺女的识海而已。父债子偿,顺便还能毁掉巫家下一代的核心,多划算的买卖!”
“那阿言呢!你把阿言留在邢家,有想过他会被巫家怎么样么?”邢成满脸失望地看着邢酋。
邢酋听完以后不由地嗤笑了一声,“巫家那个软蛋家族能把阿言怎么样?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巫家不会动阿言一根手指头的,就像十五年前,他们对我做的那样。”
邢成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你毁了巫知崇的识海和三足金乌,又骗青凝废了巫络的金丹,巫家当年之所以没跟你计较,是因为巫络和巫知崇犯错在先,是他们先毁了你和刑天焰火之间的契约。可如今,你无缘无故再次对巫家出手,巫家这次是不会再放过你的。”
邢酋不由地笑了一下,“那又怎样?当我怕他们不成?”
邢成扭过了头,不再看邢酋,“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哥,那就把邢家下一代的孩子们也带走。当年你夺走了他们的气运,如今就该保住他们的性命,这是你欠他们的。”
邢酋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邢成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邢成拿出通讯玉符,联系了巫家的三长老:“邢酋在巫知崇小女儿的识海里做了手脚,望知晓。另外,邢家在群岛上寄存了一批灵石,我已嘱托修管会把那批灵石转送巫家,只求你们能好好照顾阿言。阿言是个好孩子,他和邢酋不一样。如有冒昧,希望您能原谅一个父亲最后的任性请求。”
邢成把这条留言发给了三长老,然后又点开了邢言的名字。在踌躇了半晌后,邢成叹着气给邢言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儿子,我去找你娘啦,你在巫家好好待着哈,最起码要待它个一百七八十年的再说。我可是刚给巫家交了一大笔的灵石,你可得帮你爹吃够本才行!”
看着玉符上刚刚发送出去的消息,邢成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从识海中抽出了他的本命灵刀,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那群已经破阵而入的妖修。
邢家的宗祠内,邢酋看着邢成的背影,半晌才说了一句,“再见,大哥,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倒霉地落在邢家手里了。”
白芸岫不由地伸手握住了邢酋的胳膊。
邢酋这才又低声笑了一下,“瞧我这记性,修士怎么可能会投胎呢。死了就是死了,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邢酋伸手搓了搓脸,然后重新恢复了平静,“那么,就祝你死的时候不要那么痛苦好了。再见了,我的大哥。”
这句话说完以后,邢酋便搂着装了火种的盒子,踩上了宗祠内的传送阵。
和他一起进入传送阵的,还有专程护送火种的邢家战修队伍,以及一群战战兢兢的半大孩子。
邢酋冷眼瞥了这群孩子一眼,然后说道:“不许哭,不许闹,传送过去以后你们立刻给我滚蛋,别指望我派人保护你们。”
邢家的这群半大孩子们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邢酋这才开启了宗祠内的传送阵。
传送阵上灵光闪现。随后,阵内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传送阵也随之开裂,成了不能再使用的废阵。
蚩尤岛的巫家堡内,三长老正拧眉看着手里的通讯玉符。他和二长老一起,把邢成发来的信息反复地看了两遍,这才一脸惊疑地联系上了大长老,“老大,邢家好像出事了。但不知道是否有诈,还望万事小心。”
收到了消息的大长老,再次命人加快了战舰行进的速度。
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当巫家战队赶到邢余岛的时候,邢余岛上已经火光冲天。残破的邢家堡内,尸横遍野,无一活口。
大长老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方诸岛的第一炼器家族邢家被人给灭了口。这个消息一夕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灵界。
有修士声称,邢家是被巫家给害了,因为当晚有人看见巫家的战舰,就停在破损的邢家堡外。
但很快,又出现了第二种说法:是佛子灭了邢家的满门。
这个说法是佛界小喜佛教的一位佛修最先提出来的。
“邢家以前就是佛子身边一个侍奉衣食住行的小沙弥。后来佛子的第一世被人围攻身亡,小沙弥就趁机偷走了佛子从神界带下来的刑天焰火,之后又改了邢字作为姓氏,这才摇身一变成了南方诸岛的第一炼器家族。”
“佛子前八世都修佛,脾气又好,所以之前才懒得跟邢家这一家子的小偷计较。但现在,佛子的第九世都堕了魔了,难道还不能由着心意来找邢家算算账么?”
“再说了,保存在邢家宗祠之内的刑天焰火火种,在邢家灭门那天就没了踪影。这还不明显么?肯定是佛子灭了邢家的满门,然后又带走了刑天焰火的火种啊。”
由于第二种说法实在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大部分的修士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的邢家灭门事件,确实是佛子出的手。
踩在莲舟上的大乘佛教苦卜尊者,望着脚下的魔界大陆,然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身前不远的地方,一众头上长角的中等魔族,正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佛修不准踏足我们魔界的土地,尊者这是要破约么?”
苦卜尊者听完后愁眉苦脸地低下了头,“继善。”
“仇道。”脸色苍白的少年佛子,从一众魔族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神情淡淡地扫了苦卜尊者一眼,“老头子你找我?”
苦卜尊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少年佛子了然地看了苦卜尊者一眼,“你是来问我,是不是我拿走了刑天焰火的火种?”
苦卜尊者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相信你。”
少年佛子丝毫不买账,他神情讥讽地冷嘲了一声,“你要是真的相信我,就不会特意跑来魔界找我了。”
苦卜尊者一言不发地看着少年佛子。
佛子也面无表情地回看了过去。
苦卜尊者最终还是敛下眼眸,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佛子突然开口道:“对了,老头子,你是不是以为巫家的那个小崽子能重塑天梯,所以才这么护着她?”
苦卜尊者猛地转身盯住了佛子,“你想做什么?”
佛子慢慢地翘起了一边的唇角,“你想要她修复天梯,可我却不想。天梯连上了,那群杀我又食我血肉的畜生不就能飞升神界了么?做尽了这么多的恶事,还妄想天梯重连飞升神界?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继善。”苦卜尊者从莲舟上站了起来。
佛子神情嘲讽地看了苦卜尊者一眼。
苦卜尊者沉默片刻,这才改口道:“仇道,天梯连上了,你才能重新和神界取得联系。之后所有的因果报应,自有天道替你主持公道。心魔劫、雷罚,天道不会坐视这些食人血肉的作恶多端之徒飞升的。”
“天道?”佛子不屑地笑出了声,“天道若是公平的话,当初又为什么会让我来替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自己崩断了天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放着好好的神族不做,下界来给你们修复天梯?我八世修佛,不曾害过任何人,最终却还是被人剖了八世的心。如果天道会替人主持公道,那它为什么不现在就劈死你们四界所有的修士?”
苦卜尊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佛子这才又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已经不是你们大乘佛教的佛子了。”
苦卜尊者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开了口:“仇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天道安排好了的。四界天梯崩断,神界佛子下凡,灵界大陆生乱,南方诸岛崛起,四界天梯重塑,灵佛修士飞升。一环扣一环,天道早就安排好了。”
佛子对着苦卜尊者微微地笑了一下,“不,没有安排好,天梯不会被重塑的。没有刑天焰火,重塑天梯只是痴人说梦罢了。你说的那个巫家崽子,永远都不会得到刑天焰火。因为,刑天焰火是我从神界带下来的。而我现在,就要去把它收回来。”
苦卜尊者对着佛子摇了摇头。他没有再试图说些什么,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佛子目送着苦卜尊者离开,然后转身吩咐了下去,“去派人查清楚,刑天焰火的火种现在究竟在哪里。”
“是。”一众魔族很快领命而去。
佛子遥遥看向了灵界最南端的南方诸岛,然后慢慢地勾起了唇角,“没了刑天焰火,我看你要怎么重塑天梯。”
南方诸岛的蚩尤岛上,桑梓猛地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肯定是有人骂我了。”桑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伸手揉了揉脑袋。
她这两天总能听到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在她耳边喊着“快来找我呀,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呀,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要生气了。”
被连着吵了许多天的桑梓,终于忍无可忍地拍碎了一张桌子,“我找你大爷!”
细细尖尖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彻底地安静了下去。
桑梓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灵界的一处犄角旮旯里,被邢酋关在盒子里的刑天焰火火种,委委屈屈地摇曳了两下:新主人好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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