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于茅屋中不住踱步,负在背后的右手拇指和中指不时轻点,偶尔再转头看一眼跪在地上两个货真价实的黄巾贼。
“如果面前这个认定自己是“黄天圣人”的大眼,当真是白波黄巾统帅郭太,而他今日这番作为也出自真心,岂不意味着自己已经有争霸天下的可能?”
要知道,汉末黄巾无数,强盛一时的也有三支,但青徐黄巾很快被瓜分殆尽,黑山黄巾困守一隅,唯独割据河东的白波黄巾一度接近皇权,在献帝刘协东返洛阳途中立下过汗马功劳,杨奉、韩暹等白波帅,不仅成功漂白,还曾各个位极人臣。
再加上自己这个能够一定程度上洞察先机的穿越之子,白波黄巾想不出头都难。
倒时,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岂不快哉!
想到这里,张楚有种肾上腺分泌加速的错觉,甚至感觉荷尔蒙直冲进了心脏和脑子,心跳加速头晕目眩。
不过理智很快让他清醒过来,黄巾贼这个深坑轻易入不得!
因为黄巾军注定没有出路!
从一开始张角起义,到最后张燕归顺曹操宣告黄巾彻底落幕,黄巾军从来就没有执掌天下的可能!
就算没有那唐周叛变,张角所有计划都得以顺利施行,邺城举事兵临洛阳,或许有那么一丝直捣黄龙代刘氏天下的可能。
但想要坐稳这天下,却万万不可能。
早在光武帝刘秀借助世家大族支持建立东汉之始,其实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终东汉一朝,朝廷对地方土地、人口的控制,从未能达到西汉的程度,而世族却前所未有壮大起来,隐瞒土地、人口,与民争利,更国争利,人口、财富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其中知识、人才更掌握在士族世家手中。
只要有这些掌握大量人口、田地的世家大族在,即便张角窃取刘氏天下,想要赈济万民共致太平也不可能,因为他还要面对世族无休止的围攻,处境比之董卓还要艰难数倍!
历史已经证明过,这是个士族世家的时代,曹家经历可谓最佳例证。
魏蜀吴三家,若论君主之雄才大略,唯才是举致力于用寒门平衡世家的魏武帝当仁不让,曹丕之时,九品中正制初成,虽是向世家士族妥协,却也曾使吏治一时清明。
可短短几十年后,其麾下世家士族代表司马氏便取而代之,九品中正制这曾平衡世家与寒门的制度,也随之发生畸变,成了士族手中的工具,造就出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
这就是大势!
经过大汉四百年尊崇儒术,士族发展成型的天下大势!
雄才大略如曹操,也不能阻止的大势,多半泥腿子出身的黄巾军,如何能够逆势而为。
逆势而为!
光是想想就很让人热血啊!
明明打定主意和黄巾划开界限的张楚莫名其妙如此想到。
他娘的,难道老子天生叛逆?
不过就算再天性叛逆,也没什么比小命重要,还是得和这两个乱臣贼子划清界限。
……
郭太、徐武不时目光交流,实在不知这黄天圣人为何问了姓名和籍贯便陷入沉思。
不过他们知道,等面前的黄天圣人停下脚步,就将是他做出决定的时刻。
只是,如果这命世大贤不答应出山,他郭大眼绝不准备妥协,就算太行山里的部众不管,也得在这死等大贤!
张楚深深打量了郭大眼一下,在拒绝的同时,他也很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得以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的白波渠帅。
“我且问你,既然那张燕要杀黄天圣人,我随你回太行山岂非置身虎穴,你莫不是有心害我?”
郭太闻言赫然摇头:“大贤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徐武?他可自幼待你如兄弟。再说那双目重瞳的周长清已经被砍杀,即便你出现在张燕面前,他怕也不会知晓你是命世大贤。”
徐武喟然道:“毕竟我已离乡多年,主公信不过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徐武之心,可照日月。”
张楚对徐武终究心底里还是有几分信任:“即便我信得过你,就算我随你到了太行,这所谓命世大贤的身份也见不得光,还有何用?”
“何况,既然有一个周长清,谁能保证张燕手下再没人能辨别黄天圣人。谋大事不可惜身,但更不可忘命,若不能有所得,我又何必深入虎穴。”
郭太闻言点头,思虑片刻道:“大贤思虑周全。不然我便找个机会设下埋伏,将那张燕除掉,并了他部众。”
张楚闻言摇头:“张燕能称雄黑山,恐怕想杀他没那么容易吧?”
这话让郭太默然,其实自从知道张燕有违背使命的意图,他便有伏杀张燕的想法。
可张燕极为谨慎,从不轻易离开黑山大营,寻常时候都是召集诸山谷小渠帅到黑山议事。
张楚淡淡问道:“如杀张燕不成呢,之后该何去何从,你可曾想过?”
“大贤可有见教?”郭太郑重问道,心中不无喜意,命世大贤显然已经在计较如何致太平了。
“行大事岂可无根基,栖身太行山谷,难免要仰张燕鼻息,就算我真是那黄天圣人,也岂能言明身份,而这名号不公之于众号召四方徒众,又有何用处。”
张楚点拨道。
“大贤计议甚是。”郭太点头,其实知晓张燕自立之心后,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脱离太行山到何处落脚。
“若要另寻根基倒也不难,且此事我实已思略多时。在我那河东故里,py县城东南三十里处,有一处形胜之地,名曰白波谷。彼处背靠高山绝壁,面临涛涛汾水,其余方面亦有河沟可作屏障,更兼周边良田有汾水滋养,可耕可战。”
张楚闻言心道,这果然便是那带领白波郭太无疑了,只是黄巾这摊浑水,他当真不想趟。
当下质疑道:“听你所言,此地岂非王霸之资,这等军机要地,我怎从未听闻过。”
郭太闻言惭愧道:“其间狭小了些,数万之众存身自保有余,怕是不足为大贤王霸之基。”
“怎么,你郭大眼当我这命世的黄天圣人,是来跟你躲在山沟里讨饭的么!”张楚冷笑道。
郭大眼顿时更加羞愧,一时默然无语。
张楚看他这模样,不由对他那份对黄天圣人的忠心信了几分,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青年,这郭大眼怎么也年在四十了,却被自己一句话说的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像是演出来的。
“这样吧,对了,徐武留在我处,助我行事。你且回太行山谷带领本部人马,寻机会能除掉那张燕最好,力有不逮也不必冒险,去那白波谷安身便可。”张楚交代道,一副黄天圣人做派。
“那大贤与我同返太行,还是先去河东准备起事?”郭太小声询问道。
“那白波谷岂能入我眼,我自然是留在这龙潭虎穴的洛阳相机行事,要致太平,凭你那几千人马能行?”
张楚十足的黄天圣人口气,冷声训斥道。
乖乖,当领导还真有点上瘾了,还是说,老子天生是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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