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来簌簌的声响,这个时候起风一般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征兆。
乔木下意识看了一眼小窗口,尽职尽责守在那儿的是莫淮飞身边那位管家,姓许。随后乔木扭头盯着不远处的火堆抱膝发呆,直到视线里闪过一阵一阵的黑块。
揉揉眼睛,睫毛被生理性的酸涩泪水沾湿成了缕,乔木得了教训,不敢再往亮堂处望,只把视线放在地上逡巡。
影子从每个人的身下蔓延出来,火光跳跃着把他们扯成过长瘦条状映在树壁上。
这一幕让他突然联想到看过的恐怖片,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但地上的影子却多了一个的桥段。控制不住那般,他缓缓扫视过每一个人,以及他们后面的影子。
一,二,三……六,七。
呼,还好还好,他和陆野坐在一起不算,另外的七个人就是七只影子。
“外面!啊!!”
突然爆出的惊恐声音打断乔木的思绪,循声望去,许管家双眸大瞪,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身体僵直,面具脸上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他原本是侧身对着众人的,这时缓慢地移动身躯。
随着似有若无的铁锈腥气,所有人都感到气氛的不同寻常,他们的目光都紧紧锁定他,跟着他的节奏起身慢慢凑近到一处,只除了一个人——莫淮飞。
她站在他对面,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往后退,她第一次拧起眉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像二十年前小小姐和小男生的初见。
莫淮飞张张嘴,从记忆深处挖出那个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名字,“许风?”
此时许风正面对着他们,他抬眸看向莫淮飞,神色恢复如常,面颊嘴唇一瞬间恢复了血色,竟然比刚才看起来还要正常几分。
就是有点,正常过头了。
血腥气越发浓郁。
他眨眨眼笑起来,眼底滑过一丝诡谲,视线在莫淮飞和众人之间逡巡,有点疑惑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做出防备的姿势:“你们?我怎么了?”
“许风?”莫淮飞又叫了他一声,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让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是到底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们怎么站那么远,过来呀。”不得不承认,许风笑起来是好看,再配上温柔的语气,稍微说一点甜言蜜语,就能把女孩子迷得七荤八素。
恍惚之间,乔木差点听了许风的话,向着他踏步走去。回过神来,他心脏倏地缩紧,抬眸望去。
果不其然,站在前面的莫淮飞已经走出两步了。
来不及思考许多,连陆野的警告也抛在脑后,全凭本能地箭步上前拽回莫淮飞,乔木对着许风厉声呵道:“你刚才在那里看见了什么?”
“对,我就是看见了什么。”许风嘴角的笑纹越来越深,甚至加上了夸张的肢体动作,“所以我叫你们亲自过来看看。”
此时,莫淮飞显然也清醒过来,她挣脱乔木拽着她的手,与他稍稍拉开距离,眉心越皱越紧,出声命令道:“你,你过来。”
许风怔愣了几秒,一直挂在嘴边的笑仿佛突然裂开一条缝隙,变得僵硬,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垂下的睫毛遮住眼底不断闪过的挣扎。
从拉开阵势到偃旗息鼓不过瞬息之间,强势一方势如破竹攻城略地占领城池,取得最终的领土权。
半晌抬眸,许风如往常那般抿唇一笑,从森森白牙之间挤出几个字:
“自然如您所愿。”
莫淮飞松了一口气,过后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许风从来没有违逆过她的意思,这次当然也合该如此。
左脚踏出的第一步,许风嘴唇脸颊的血色迅速褪去,整个人仿佛都褪去了颜色,苍白如纸,骇得人倒吸一口凉气。
“莫小姐,我有话想对你说。”他仿若却全然不觉,说话语气音调不变一分,紧接着踏出第二步。
“嘭”一声闷响,像是捏爆了气泡膜,在气氛凝固的空间里听得尤为清楚,仿佛丧钟敲响前的预告,众人心里齐齐咯噔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子弹破开皮肉,许风雪白的衬衫洇出一团血花。
他轻咳了几声,视线从莫淮飞惊愕的脸移到自己的胸口处,凄惨一笑,眼神在那一瞬间清明几分,五指颤着用力抓住那片殷红,像是遮挡难堪又像是勉力支撑,轻声哄道:“别看,丑。”
话音未落便踏出第三步,这时许风是埋着头的,看不清脸上诡谲神色,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说道:“很久了。”
前言不搭后语,林深尚且没反应过来,更不用说莫淮飞一头雾水满脸问号。只有乔木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我有话想对你说,已经很久了。
后脚将将收拢,许风整个人便晃了晃,好似大厦将倾,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
可他也只是晃了晃,胸口的血迹奇迹般地不再蔓延,被牢牢攥在手心,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血腥气更重了。
乔木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处在一个能搭把手却不至于过分靠近的位置。他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怎么说呢,他们几人不过萍水相逢,明眼人大概都看得出来,他俩这显然已经升级到私事上去了,在事态明朗之前,旁人还真不好插手。
晃神间,仿佛忽然瞬移了过来,许风距离莫淮飞仅仅一步之遥。
乔木身旁突然多了两个呼吸声,陆野和林深过来了,其余人已经退到洞口,都在无声地观看着眼前这幕诡异的戏码——
许风停下步子,已经攥不住血迹,指缝里挤出的衬衫逐渐沁红发黑。
他抬眸看向莫淮飞,这一次,是炙热且疯狂迷恋的眼神,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掏出心脏献祭给眼前之人。
莫淮飞心如擂鼓,直觉告诉她停下快停下,可她仿佛被套上了枷锁,一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剩下一双眼看,一对耳听。
“淮飞,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许风眉心舒展着,甚至于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比刚才还要高兴几分,他松开手,露出皱皱巴巴殷红发黑的衬衫,指尖微颤停在胸口的地方,温声笑说,“我这里好疼啊。”
血色映入眼帘,莫淮飞呼吸一窒。
处在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没见过血呢?刀尖飞溅的,从桌角滴答滴答落到地上的,或者像水一样漫出房门缝隙的。
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让她感到认知困难——这怎么可能是血,怎么可能,莫淮飞思绪慢了几拍。
变故陡生。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劲风掠过,陆野从乔木的身边冲上去,一巴掌拍掉许风将要触碰到莫淮飞的手,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推到身后去。
乔木险些惊掉了下巴,这是什么神展开,人正浓情蜜意要有肌肤之亲的时候窜出个那啥啥,难道野哥和莫淮飞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下意识扫过身边的三人,乔木咽了咽唾沫,而后结结巴巴道:“野,野野哥?”说话间下意识扶了一把向后踉跄的莫淮飞。
他那声音细如蚊呐,比耳旁风还耳旁风,陆野自然是连个眼风都懒得给他,视线触及到某处,他瞳孔骤缩,目光利如寒刃,射向不以为意的许风。
“你到底是谁?”陆野沉声发问,他略微侧身,肌肉紧绷高度戒备,不动声色地冲乔木等人做了个向后撤退的手势。
接着,听到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掉在地上,滴答滴答,然后是滋滋的声音钻进耳蜗,类似于……一坨扭动的蛋白质十分不幸地碰上了浓硫酸。
乔木看向声音来源,一眼险些就要吐了。
地面上(姑且称作地面)汇聚了一小滩红得发黑的粘稠液体,无数米粒大小的纯黑色肉虫在其中挣扎扭动,形状可怖,再加上不断腐蚀的滋滋声,比生了蛆的腐肉还要恶心些。
强忍住干呕,视线上移,乔木先一秒听见身边传来吸气声。
紧接着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背脊骨嗖嗖发冷,头皮都快炸开了。
骨节分明,纤长得过分的手,此刻正垂落在身侧。粉色的指甲染上猩红,血液顺着掌纹向下汇聚一处,手掌心被剜了一个大洞,数不清的虫子从血管里挤出来肆意蚕食皮肉,已然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乔木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飞蝗过境的景象,不同的是,主角换成了他和这些虫子。他拼命向前跑,身后铺天盖地都是这些黑虫,然而潮水般的黑虫瞬间就淹没了他……
乔木狠狠打了个寒噤,莫淮飞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忍不住磨蹭着退后半步,再退后半步。
众人反应各不相同,许风浑不在意,任由他们打量,甚至还故意抬起手腕顾镜自怜那般欣赏起来,末了才故作惊讶实质挑衅道:“哎呀,被你们发现了。”
根本不像许风的声音!
妈的,这都不能发现异样所在,是瞎子不成?
然而,来不及惊讶,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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