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百世

70.恍然如梦

    
    .......
    ...
    “啊....荷梨鬼母.....”白景梦望着竹床上的白幔,轻声喃道。
    难怪铁骨听到翎吩咐她带养那小女娃时一刹的迟疑,也难怪进屋之前百般踌躇的步子。
    恐怕她不是厌恶小孩,是打心底里畏惧小孩吧?
    又或者是她对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愧疚?
    白景梦也懒得往下想,他慢慢磕上了眸子。
    夜深人静又有些微凉的气氛,着实让人的心沉得很深,淀得很低。
    白景梦想了想铁骨,又想了想兰凌,最后....
    所有的思绪还是不可避免的,再次回聚到了翎的身上。
    现在的他,只要一闭眼,那银白长发,那红袖轻衫,那肆意张扬着戾气的翎就会浮现在眼前。
    连同那人狭长、幽深、睥睨万物的狐眼一齐出现在脑海里。
    即使他拼了命想把翎这样的形象从脑子里挥散去,狠着劲想去除今日听闻的所有信息。
    甚至是不想深探翎和臣茗为何在河灯边那一见嫉恶如仇,二眼又故人重逢的究由。
    往往有时候就是想知道的不知道,不愿明了的却偏偏是风过草尖都能给你指出点端倪和线索!
    白景梦磕上眼眸后,原本平和下来的面色上双眉又拧在了一起。
    忽而,他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抵在了他的额头。
    指尖传来的淡淡香味,是他分外熟悉的。
    是翎,回来了。
    白景梦瞬时就意识到了。
    下一刻,他没有睁开双眼,顺其自然地装作是自己是做了什么痛苦的噩梦。
    甚至还让床榻上的肢体,挣扎似的动了几下。
    一张脸早已是在十几年里的生活历练里给磨的刀枪不入,演技也自然而然可以说是相当的炉火纯青。
    翎也当真信了。
    紧接着,白景梦感觉到了整个身子又被人拥在了怀里。
    小心翼翼地,轻柔地,还带着身体上淡淡的香味,和一点点的温度。
    他忽然环了一只手到翎的背脊上去。
    翎的身上有种特别好闻的味道,淡淡的,还有一点甜。
    也不知是心思太烦躁还是心绪的苗头太过于错乱,又或者是灵视过后的身体太过劳累,在片刻之后那只放在他额上安抚的手,透着温柔和清凉,在一瞬间竟然掩过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和心中的不安。
    白景梦甚至觉得,身侧拥着他的人还是曾经的那个红衣少年,完全是纯粹美好得和今晚所见掺不上一点关系。
    他忽而想就这样,短暂地,维护这万千疮痍的一丁点美好罢。
    ......
    ...
    .
    夏日的清晨,风过微醺。
    淡金色淌了一片沉凝的青翠,辗转流曳进了竹屋。
    白景梦耳闻窗外些许????地虫鸟鸣叫声,他侧翻了个身子,让自己在另一个人的怀里睡得更安逸一点。
    迷迷糊糊的惺忪中,身边人身上隐隐的香味钻入鼻尖,和着平日里的艳红火衫的样子一起出现在睡梦中。
    梦境里开始的样子还是好的。
    在灵溪谷的后山上,树木葱葱茏茏,天光透过树杈桠之间的缝隙,照下来的光斑驳的照射在驻足树下的红衣少年的身上。
    那人玉嵌银冠高束黑发,右耳的银链在天光下隐隐发亮,他的双眸无比清澈。
    白景梦神态恹恹地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和徐徐而过的凉惬微风,嘴巴里叼着根狗尾草,整个人都悠哉悠哉。
    风过时分,稍起了白景梦的发梢,和红衣少年垂下的发尾,白景梦微眯着眼看向逆光的少年。
    恰时,红衣少年也微微垂首与自己的视线相对,只见他眉眼一弯,两个虎牙尖尖露了出来,伴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用澄澈的的声音喊道——
    “哥哥。”
    白景梦看着眼前人的笑,他也忍不住的跟着笑了起来。
    嘴角微微上扬到一半,白景梦却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彻凉寒水,头皮一炸,整张脸皮都骤然紧绷僵硬。
    此刻只见着刚刚还对着自己笑的少年,在刹那间变成了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干净的笑意浑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冷漠。
    他一头银发在风下张狂,两只弯弯狐媚的眼在俊朗的脸庞上显得相当细长。
    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的邪肆和张狂!
    他看着白景梦的双眸不再干净,他乌黑的眼瞳是让人看不见底的幽深,他柔如秋水的笑意乍然让白景梦打心底子里升起一股恐惧。
    他微微启唇,说了些什么。
    白景梦没有听到,也不想听到,他的衣衫被冷汗打湿,只觉得整个人好似都浸泡在寒冷刺骨的冰水里,沉不下去,也浮不上来。
    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皮相,白景梦的心脏如同鼓擂疯狂地在胸腔间剧烈的跳动!
    越跳越狠,越跳越……
    “翎!”
    白景梦一声大喊!
    整个身体猝然跟着一抖!
    他双眼猛的睁开,残留在瞳孔里的恐惧依稀可见!
    映入眼帘内的是白色纱幔盖过的青色竹床,屋子里还有着些许青灵檀的香味,掺杂着翎身上隐隐散开的淡香。
    这一瞬间,白景梦的脑子突然有些晕眩。
    整个人似乎正被人倒吊着晃过来晃过去,弄得他一阵头重脚轻外,还涌上来一阵恶心干呕的感觉。
    “哥哥?!”
    拥着白景梦的人传来声音,他晕乎乎地扭过脖子撇头看了过去。
    不太清晰的视野里,白景梦只看得到他的轮廓和大概是很紧张的神色。
    渐渐明晰起来,他才发现身边这人,和梦里那银发男子拥有一模一样的精致五官,倾国倾城的绝色皮囊,和那拉得略长的一双狐眼。
    但他是黑发披肩,是明朗双眸,是温柔百态。
    白景梦怔了怔神色,眨巴了两眼,下意识地就将自个儿脑袋顶抵在了对方胸膛上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白景梦当然是清楚得很,梦里的那个银发男子是谁。
    同时也清楚得很,自己是谁。
    是白景梦,是承蒙宗主厚爱的弟子,是白宗的子弟。
    感受着翎一拍一拍强有力的心跳,白景梦的理智也一点一点沉淀下来。
    “哥哥?”见怀里的人半晌都未开口说话,翎又喊了一声。
    “嗯.....”
    这下,白景梦才应了声。
    如果说是把翎和宗主放在一个天秤上,理智的秤砣毫无疑问是要的滑向宗主那一侧的。
    不管宗主那日在礼嘉大街上带他回灵溪谷的缘由如何,终是在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归处,再加上养育自己十几年的恩情。
    那结果定然是相当明了了。
    白景梦靠着翎,瞌上眸子,又道,“我在绵一会儿。”
    相拥这仅剩,最后的,残余的美好。
    也不知昨晚是如何就这样在翎的臂弯里睡熟了过去。
    或许,是从午后晚霞布尽天际的之后,所看所听所闻,导致白景梦是真的从里到外,都渗透了顶尖儿的疲惫。
    再加上刚刚又经历了一遭心惊的噩梦让他受了惊,大脑在缓回思绪后变得格外的清醒。
    昨日里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在俄顷间在脑海里被拉出来,全部疏通得井然有序。
    虽然臣茗和翎一言不合直接打了起来,可事后的态度却猛然一转。
    是什么时候?
    是臣茗说了一句“他不是....”
    白景梦闭目仔细回忆着,但记忆还是相当模糊的,当时自己只顾着找寻来云芳城的借口,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
    但能肯定,确实就是那一句“他不是”开始,臣茗的态度......就转变了!
    他是谁...?
    当时在场的人就只有他们三个,答案基本是显而易见,不是他自己白景梦还能是谁?
    白景梦心口又是一颤。
    莫非连青梅竹马的臣茗从开始给自己递御灵膏.......
    不......
    从初入学堂坐到自己身边开始就是有图谋的!
    “呼......”
    白景梦不自觉的吐出一口气,脑袋依然抵在翎的胸膛口。
    翎疑惑,低头望着白景梦,却只是能看到一个脑袋顶。
    “哥哥?”翎喊了喊,顺带紧了紧搂住白景梦的臂弯。
    “啊.....”白景梦恹恹地答道。
    对于他这种扯谎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的人来说,掩盖内心的想法简直轻而易举。他忽略掉心底的生寒,装作懒懒散散的样子应了声。
    白景梦闭着眼,刻意地在翎的身上黏了黏,顺然而然的让翎以为他自己是做噩梦了。
    此刻又是在脑子里认真琢磨了一番。
    昨晚臣茗的眼神看似在看他......
    却实则是似有似无的瞟眼而过他腰间的那把无双剑?
    那他极有可能是认识无双剑的!
    白景梦惊愕,尽管蹭在翎怀里的面相依旧柔和,但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般的波涛汹涌。
    再加之那种两人相识已久的氛围......
    臣茗认识翎,绝不仅仅是知道翎的名字这样简单,更可能是还要更亲近一点的关系!
    如果..如果.....
    翎当时一口一个“师兄”的称呼,并不单单是出于礼仪的相称!
    如此一来。
    臣茗和翎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一来翎是为了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潜入灵溪谷,寻找昨晚翎所言的十八年前白宗本家被灭的真相。
    二来,臣茗怕也是因为翎口中所言的两人的师傅,对自己错了意。
    白景梦想到这。
    出乎意料地,接受得相当坦然。
    仿佛已经接受了再一次、又一次被人当作替品的事实。
    他想了想,回忆起几个月前王宅揭单任务时,在流自城外与翎的对话。
    当时翎也有言说过,自己和他师傅的眉眼相似?
    那......
    翎的师傅极有可能就是宗主书房里的那幅画像,大有几率是著有“宁静而致远”字帖的人——
    白锦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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