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鲁木齐到阿克苏,这一路, 谢珍觉得可遭罪了。
那个年代的长途汽车还没有卧铺, 硬是坐了二十六个小时。
中午的时候天气很热, 到了晚上穿上外套还觉得冷, 到地方的时候,车子里面一层沙, 整个人灰扑扑的, 几乎散架了。
小吴定旅馆房间的时候顺便给谢珍定了一间, 谢珍在旅馆房间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恢复了精神。
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到达阿克苏的第二天下午。
从房间出来,她出去找了点儿东西吃, 然后去汽车站买到叶城的票。
在车站售票窗口,售票员告诉她,马上有一班车开去叶城, 如果她不上这一班车的话,就要等到后天才有汽车开往叶城了。
谢珍一听就说:“那我买一张今天开去叶城的票。”
她买了票之后,匆匆回到旅馆退了房,并且给小吴留了张条子, 就拎着行李去了汽车站,上了开往叶城的那班车。
到达阿克苏之后,何女士等人休息了一晚上,第二一早就去了阿克苏城边上的某建设兵团农场。
两人去找当年在兵团农场干活的两口子, 可是最后却是没找到, 原先的那家人据说已经搬走了。找周围的邻居打听, 据说那家人的男人姓谢, 叫谢安林,是云丰市的人。而谢安林的老婆姓顾,两口子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至于谢安林为什么搬走,听说是出了事故,腿瘸了,没了劳动力。至于搬去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何琼和朱少军失望而归。
两人此行其实是来找他们的女儿的,当年他们在阿克苏某建设兵团农场插队相爱之后,何琼怀了孕,但是当时的环境却不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
不过,何琼深爱朱少军,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好在她怀上孩子的时候是秋天,等到肚子打起来已经是冬天了,再加上她不显怀,大棉衣一穿,没人看出来她怀孕。第二年三月份,她生下了女儿。
这个女儿,她不敢养,朱少军把孩子送去了隔壁农场的两口子门前,亲眼看着这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把孩子抱进门才离开。
之后几年,朱少军和何琼先后回城。
朱少军回城之后认识了一位市委宣传部部长的女儿,并和她结婚,接着进入政府机关做了公务员。因为办事能力出众,又有后台,他屡次升迁,在去年终于成为了湖南某市的市长。
何琼比朱少军晚回城三年,等她回到上海得知朱少军已经跟一位官员的女儿结婚也就心死了。原本,她还想跟朱少军结婚的,哪料到朱少军回城就变心了呢想当初,他们在新疆阿克苏的建设兵团农场插队时,可是海誓山盟,要白头到老的啊。
不过,何琼尽管恨朱少军没有遵守誓言,但她也是现实的人,很快就通过亲戚介绍,跟一个离过婚的海外华人富商认识结婚了。这位富商比她大二十多岁,在上海有生意。正是通过他的帮助,何琼才在上海开办了一家外贸公司,并且逐渐做大。去年,该富商突发脑溢血病逝了,何琼料理了他的后事。两人并无亲生子女,富商只有一个在国外生活的女儿,何琼就把富商的个人财产都给了那个女儿。
人一闲下来,就会想很多。
何琼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年被朱少军送走的那个孩子,于是,她联系上了朱少军,要他带自己去找亲生女儿。
朱少军这些年来尽管官运亨通,家庭生活也维持着表面上的幸福,但在他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何琼,以及午夜梦回,还是会想起当年送人的那个孩子。
当何琼提出要去新疆阿克苏寻找当年送走的孩子后,他答应了她,安排出时间跟何琼见面,两人一起去新疆阿克苏。
抱着希望的两人最后却失望了,不过,好歹值得安慰的是,两人知道了那家人姓什么,是哪里的人。
回旅馆的路上,朱少军说自己回去之后,会托人去云丰市打听谢安林一家人的下落,如果有消息,就会通知何琼。
回到旅馆之后,旅馆服务员把谢珍留的字条交给小吴,小吴看了字条之后又把字条交给何琼。
何琼读到那个签名“谢珍”时忽然睁大了眼,她随即转脸看向身边的朱少军,问他:“老朱,今天我们去兵团农场,好像谢家老屋隔壁的邻居说,谢安林的大女儿叫谢珍?”
朱少军点头,然后很快地把何琼手里的字条抢过来,他很快看到了字条最后的那个签名,凝视了签名一会之后,他猛然抬头,恍然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小谢似曾相识,她……她真像年轻时候的你……”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我们真遇到了我们的女儿?”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就是!”
“那……”
“我们也定去叶城的车票,赶去叶城找她,只要找到她,问一问她父母的名字,就能确定她是不是我们的女儿了!”
……
谢珍又坐了十一个小时的汽车,摇摇晃晃,满身尘土,精神不振。
到了叶城之后,她也顾不上去找地方休息,再说了,叶城是个很小很破旧的小城,她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休息,把自己打扮一番去见周淳。她只能把头梳一梳,去找周淳所在的边防团驻地。
周淳早就在谢珍写给他的信里知道了她将在哪天坐哪一趟火车到乌鲁木齐。据此推算,大致上知道她将于哪一天到叶城。
从前天开始,他就不断去营房门口对站岗的士兵交待,让他们见到自己女朋友后就快点去通知他。
站岗的士兵们笑着答应了。
然而都过了两天,谢珍还是没来,这让周淳担心谢珍会不会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不免心焦起来。
终于在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有士兵跑来告诉他,他女朋友到营房门口,站岗的士兵们已经请她进来营房,并请她在值班室坐下等待。
周淳飞奔出去。
他在营房门口的值班室见到了谢珍,顾不得有其他士兵在,给了谢珍一个拥抱以及爽朗的大笑。
周围的几个士兵一起起哄。
谢珍不好意思地推开他。
两年不见,周淳黑了,瘦了,但却更加精神了。
他的眼睛熠熠发光,他的笑容就象是新疆夏日的骄阳。
谢珍唇边的笑意渐深。
这样的周淳,正是她心中理想男人的模样。
而在周淳眼里,谢珍长高了,长漂亮了,气质也越来越出众。
果然,她变得更好,他更迷恋她了。
当初两人约定要以更好的样子站在彼此面前,现在看来,两人都做得不错。
“走,我带你去给你安排的营房,老早就收拾好了。”周淳把地上的行李包提起来,另一只手牵起谢珍的手,大声笑道。
“嗯。”谢珍乖顺地笑道。
……
自从谢珍到了边防团周淳所在的军营,她住的那间营房外面的小操场上就没有安静的时候。营区内的战士们总是有意无意的要从小操场上路过,就为了碰到谢珍跟她打个招呼,或者说仅仅是看她一眼。
对此,周淳的解释是,谁叫他们的边防团驻扎在祖国的边陲,团里一整年下来连只雌性的麻雀也不常见,更何况来了谢珍这么个漂亮的年轻女孩。
这话或者有夸大之嫌,但总体上来说,周淳的话也反映了现实情况。
叶城这地方本身偏僻,气候也糟糕,冬天冷夏天热,一整年风沙都大,从内地到这里路途遥远,即便是团里有少数军官结了婚或者有女朋友,来一趟也非常不容易。看年看月,边防团的战士们才会看到女人。谢珍的到来,自然是吸引了很多士兵,小操场上整天人来人往也就不奇怪了。
谢珍这人比较大方,听周淳说了原因之后,在外面遇到士兵们倒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交谈。
很快,一整团的人都开始羡慕周淳了,说他交到了一个出色又漂亮的女朋友,更何况这女朋友还是大学生。边防团的团长后来都出面见了谢珍,还请她吃饭。
这是谢珍到达叶城边防团见到周淳之后第五天,她中午和周淳一起刚跟团长吃了饭,从团长家出来,就有士兵来向周淳报告,说有人在军营外边点名要见嫂子。
士兵嘴巴里的嫂子就是谢珍,边防团的战士们在谢珍到后第二天就这么称呼她了。
谢珍虽然想纠正自己跟周淳并没有结婚,叫嫂子不合适,但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纠正。
听了士兵的报告,周淳觉得疑惑,因为谢珍是头一次到叶城来,谁会找到营区来找她呢。
谢珍也觉得奇怪,便问那个来报告的士兵,外面来找自己的人什么样子。
士兵说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还说她姓吴,曾经跟谢珍一起坐火车。
“哦,原来是她,我这就去见她!”谢珍听了立马想到来自己的人是谁了。
“是谁”周淳问。
谢珍就把小吴是谁告诉了她。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小吴追到叶城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那我陪你一起去,听听她会说什么。”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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