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起来自己都怕[快穿]

    
    艾什死前对陆苍苍施下了遗忘咒语。咒语生效之后, 她便陷入了沉睡。
    伊登将王宫的玫瑰园改建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池，将陆苍苍安置在里面。
    每天清晨都会有十辆马车运来当天的新鲜海水, 以保证水池中水源的清洁。
    伊登等了足足一年的时间，陆苍苍才悠悠醒转。
    当她重新睁开那双碧色的眼睛时, 伊登愣住了。她的眼睛中没有悲伤、也没有一丝过往的痕迹, 而是天真好奇地注视着他, 用她那甜美悦耳的声音问道：“你是谁呀？”
    “我，我是……”他想要用微笑回应她, 眼泪却比微笑来得更加迅速。“伊登·艾德诺。”
    这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苍苍都将伊登当做一个爱哭鬼，对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细声细气的,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把他给弄哭了。
    *
    陆苍苍将碧色宝石放在右眼上方，透过宝石看向头顶上那个金色的太阳。宝石折射了阳光，将整片天空都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绿色。
    她这样看了一会儿，从岸边的象牙匣子里取出了一颗红色的宝石放到左眼上, 继续刚才的游戏。
    玫瑰园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陆苍苍的耳鳍动了动，左眼顶着红宝石右眼顶着绿宝石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装饰着珊瑚和珍珠的花房大门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缓缓推开, 伊登英俊的脸庞从门后露了出来。
    “伊登，伊登，你都半个月没来看我啦！”陆苍苍欢快地摆起尾巴, 大团大团的水花在她身后绽开。她想了想，伊登这么久没来看她，她应该生气才对, 于是又把脸板了起来, 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抱歉,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没有过多解释，俯身摸了摸她湿润的长发，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下次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了。”
    陆苍苍抽了抽鼻头，伸手揽住了伊登的脖子不让他直起腰，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在他的胸口轻嗅，担忧道：“我怎么闻到了血的味道，你是不是受伤啦？”
    “应该是阿路加留下的味道吧，他总是偷偷用我的衣服擦嘴。”伊登眉头不易察觉地轻皱了一下，好脾气地任陆苍苍整个人吊在他的身上，温声解释。
    “他怎么老喜欢吃生肉。”陆苍苍撇了撇嘴，放开了伊登。织锦一般半透明的尾鳍轻轻摇曳，她趴在水池那铺了细腻白砂的岸边，无忧无虑的天真碧眸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向伊登问道，“你上次给我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两位王子最后打败邪恶的塞壬了吗？”
    伊登在一张橡木椅子上坐下，继续半个月前没讲完的故事：“上次我们说到塞壬袭击了王子们的舰队。在那个危及的时刻，人鱼公主出现了，她用歌声驱散了塞壬的魅惑魔法，拯救了王子和他们的舰队。”
    “哇，我就知道人鱼公主会来帮助王子们！”陆苍苍发出一声惊叹，催促着伊登赶紧将接下来的故事告诉她。
    伊登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陆苍苍认真听故事的表情，将他们的故事缓缓道来：“塞壬们被人鱼公主的行为激怒了，疯狂地撞击着人鱼公主所在的那条船……小王子将人鱼公主从海中捞了起来，救活了她。”
    “那人鱼公主睁开眼睛后会不会爱上小王子呢？他救了她的命呢，多浪漫啊。”陆苍苍捧着脸期望地问。
    “好了，今天的故事时间结束了。你该吃药，然后午睡了。”伊登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密封的玻璃小瓶。
    陆苍苍尾巴一掀扎进水里，藏到水池中央那颗巨大的红树背后，捏着嗓子喊道：“苍苍其实早就睡着了，你刚才看到的是她的幻影。”
    “那这道声音是什么？”伊登忍着笑问道。
    “这是幻影的声音。”她硬着头皮回答。
    “那你能帮我把苍苍叫醒吗，幻影小姐。除了药剂之外，我还给她带了糖果过来。”
    陆苍苍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怀疑地看向伊登：“你说谎，你身上没有甜甜的……”她瞪大眼睛，发现伊登手上凭空出现了一袋气味香甜的水果糖。“你怎么办到的？”陆苍苍对苦药的畏惧被浓烈的好奇心一脚踩扁，她摇摆着尾巴重新回到岸边，抓住伊登的手掌翻来覆去地查看。
    “现在是吃药时间哦。”伊登一把抱起毫无防备的人鱼，对着反应不过来表情茫然的她弯眼一笑。
    “骗子！你又骗人家吃药！”陆苍苍在伊登怀里使劲扑腾着，想要挣脱伊登的怀抱跳回水里。
    伊登脸色一白，喉咙中溢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血的味道更浓烈了……
    陆苍苍看向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血色正在伊登的胸口缓缓晕染开来。她害怕得再也不敢乱动，任由伊登把她放到远离水池的秋千藤椅上，担心又生气地叫道：“大骗子，你明明就受伤了！”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幻影会有重量，小骗子？”伊登捏了捏她的鼻尖，递过来一瓶闻着像是在糖水里掺了炉灰和焦炭、气味古怪的药剂，又拿出一瓶气味更加可怕的药剂，说道：“这瓶是你的，这瓶是我的，我的更难喝，你心里有没有平衡一点？来，我们干个杯，一起喝下去吧。”
    “你怎么会受伤，是因为那件很重要的事吗？”陆苍苍没被他糊弄过去，她咬住嘴唇打量着那团刺眼的血色，手掌小心翼翼地落上去，在还没有触及到他胸膛的时候，她又像是被针扎到了一样将手收了回来，在寂静的空气中无措地握紧了手指。她抬起那双不知何时起了雾的眼睛望向他，可怜巴巴地问：“你会死吗，伊登？”
    “我怎么舍得死掉，我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他笑了笑，抓住陆苍苍的手掌，让她的手掌贴上他的心口。
    陆苍苍的掌心感受到了血液的湿濡、温热，厚厚一层的绷带，以及透过绷带和衣衫、他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却又更想哭了。被她所遗忘的记忆像是幽灵一样飘荡在她的心中，时不时便会引得她落下莫名的眼泪。
    伊登的手落在了陆苍苍的脑后，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别害怕，苍苍。”他的声音温柔、坚定，却又带着一丝陆苍苍不太理解的悲伤。
    陆苍苍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再次碰到了他的伤口。她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我明明很健康，为什么伊登你老是让我喝药呢？”
    “你只是感觉你自己很健康，自从……”他突兀地停住，抿了一下嘴唇方才继续开口，“你沉睡了一年，身体其实很虚弱。苍苍，你想要回大海去吧？”
    陆苍苍点了点头：“嗯，水池太小了，我一分钟就游到头了。而大海却很大很大，我想要看一看那是怎样的地方。”
    “所以乖乖吃药，等你养好了身体，我就可以放心地把你送回大海中了。”
    “伊登不和我一起走吗？”陆苍苍眨了眨眼睛。
    “我很想和你一起走，但我是国王，我的子民们需要我，苍苍。”
    陆苍苍沉吟了一声：“你说得也对。那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她眉毛七扭八扭地看着手上那瓶超级难喝的药剂，脸上露出一种决绝的神色，仰头一口气将它喝了下去。
    浓郁的苦味还没来得及在陆苍苍嘴中蔓延，伊登便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甜甜的糖果。
    陆苍苍委屈巴巴地嚼着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口：“我还要。”
    伊登赶紧往陆苍苍嘴里塞了更多的糖果，同时不忘称赞她是条勇敢的小人鱼。
    陆苍苍被糖果和伊登的话安抚住了，脸上重新露出了天真甜美的笑容。
    “你刚才不是想知道糖果是怎么变出来的吗？”伊登拉住陆苍苍的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他径直将戒指戴在了陆苍苍的中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往戒指上集中精神试试看。”他提示道。
    陆苍苍闭着眼睛，将精神集中到戒指上，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片广阔的空间，这片空间差不多有她的水池那么大，里面装着大量用来防身的魔法道具和一小部分零食，更多的地方则是空荡荡的。她惊喜地叫道：“呀，这是空间戒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厉害！”
    “你喜欢就好。”伊登摸着陆苍苍的脑袋，脸上露出宠溺的神色。
    “啊……”陆苍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她颦眉怀疑地看向伊登，“你的伤不会就是因为这枚空间戒指吧？”
    “不，你怎么会那么想。这枚戒指是萨维亚领主送给我的。”他看上去有些惊讶，倒不像是在骗人。
    陆苍苍盯着伊登的眼睛半天，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隐瞒。她嘟起嘴，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受伤，伊登你不是国王吗？国王身边不是应该跟着很多很多的侍卫吗，他们怎么没有保护好你？”
    “是意外，不过我伤得不是很重，过几天就会好了。”
    “你已经骗过我好几次啦，我不相信你。让我亲眼看一看。”她将伊登按住，趴在他身上解开他的扣子。
    “……”伊登没料到陆苍苍会突然将他按倒，表情有点蒙，随后便因为两人太过接近的距离红了脸。他慌忙地抓住陆苍苍还在跟扣子奋斗的小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脱男人的衣服，快点住手，我会……”
    “嗯？”陆苍苍偏了偏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你会干嘛？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伤成什么样了，你难道就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不，不是……”他捂住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那你说啊，你会什么？”
    伊登长长地叹了口气，想着反正伤口被绷带裹住了，就算她解开自己的衣服也看不出自己伤得究竟有多重，干脆放弃了抵抗，无奈地说：“好吧，你要看就看吧。”
    “这才乖嘛。”陆苍苍得意地摸了摸伊登金灿灿的头发，埋下脑袋将衬衫的扣子全部解开。
    哎呀失策！她在心里懊恼地叫了一声。
    绷带完全裹住了他的伤口，她怎么看得到呢。
    陆苍苍将脸庞凑到伊登的胸膛，不甘心地用指头戳了戳他没被绷带遮住的肌肤。下一秒，她惊讶地发现伊登的肌肉紧绷了起来，原本柔软的肌肤一下子变得硬硬的，胸膛也起伏得有些急促。她刚要再戳两下试试，就被伊登握住了手腕，听得他声音微微沙哑地开口：“你弄痛我了，苍苍。”
    “我都没有碰到你的伤口啊！”她不愿意背上黑锅，大声反驳道。
    “可我觉得痛。”伊登没有像平时一样让着她，而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哼。”陆苍苍不高兴了。她从伊登身上离开，跳下秋千藤椅，用她那条漂亮的浅蓝色鱼尾当支撑，一跳一跳地回到水池中，不忘转身对他做一个鬼脸。“我要睡午觉了，你也赶紧找医生帮你重新包扎伤口吧，坏蛋伊登。”
    *
    等雅各布医生确诊陆苍苍已经恢复了健康，伊登便陪着陆苍苍将她想要带走的东西装进那枚空间戒指里。
    陆苍苍有一张由巨大扇贝做成的大床，用了颜色鲜亮的琥珀和宝石装饰，床垫中填满了柔软的海草，枕头旁边还躺着一个伊登亲手做给她的、名字叫艾什的娃娃，陆苍苍睡觉的时候总是要抱着他才能睡着。她将手按在床上，意念一转，将整张床放进了空间戒指。
    她还有很大一个玩具箱，里面装着一大堆好玩有趣的小玩意儿。陆苍苍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哪样都舍不得，哪样都想带走，干脆将整个玩具箱都塞进了空间戒指。
    伊登看着水位下降了一大截的水池，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我全都很喜欢啊，我能怎么办。”陆苍苍嘟起嘴，目光落在伊登的身上，“要是能把你放到空间戒指里一起带走的话，我也会把你带走的。”
    “苍苍……”伊登单膝跪在水池的岸边，将湿漉漉的人鱼拥进怀中。他拥抱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陆苍苍不适地扭了扭身体。
    “伊登？”陆苍苍用疑惑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他埋首在她滴着水珠的颈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什么，我只是……”想要挽留你。
    “只是什么？”
    “我会很想念你的。”他压制住脑海中翻涌的各种念头，这样说道。
    “我也会很想你，伊登。”她甜笑着回答，眼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大海的向往。
    *
    陆苍苍走后，伊登养成了到城堡外那片金色沙滩散步的习惯。他时常望着那片翻卷着波浪的大海，希望里面突然冒出一条乌发长发、碧色眼眸的人鱼。
    时间久了，他便常常会在海中看到陆苍苍的幻影，引诱着他跳入海中。但每当他那样做时，冰冷的海水又会很快将他带回现实。
    “陛下，放弃吧。即使露小姐遗忘了对艾什王子的爱，她依然没有爱上您。她已经回到大海中继续自己的生活了，而您也还有一段很长的人生，您一定会等到更加值得你爱的女性。”布朗·奥利弗的声音比海水更加冰冷。
    可是她已经将他的心带到了大海之中，他用什么爱上另一个人？
    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很慢，却又流逝得飞快。
    小骗子，明明说好会经常回来看他的。她是不是被大海中的一切迷住了眼睛，将他彻底忘记了？
    在又一次与催促着自己结婚的大臣不欢而散之后，伊登习惯性地来到了海边。
    胸口上那道因为夺取空间戒指而受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如果被她看到了，大概会很嫌弃吧。毕竟她是条那么爱漂亮的小人鱼。伊登想到陆苍苍撇着嘴的模样，不由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但是笑过之后，便是一股无处释放的空虚。
    他很怀念航程中的那段日子，那段艾什还在，陆苍苍也还在的日子。
    他脱去了靴子，在沙滩坐下，让裹挟着白色泡沫的波浪轻轻地拂过他的双脚，又轻轻地离开，就如同那段美好的过往。
    她在大海的哪个地方？零食吃完了吗？有没有遇到她的同族？
    其实他很理解艾什的做法，人鱼是属于大海的，人类的感情对她们来讲太过复杂，也太过危险了。
    这样就很好，她很快活，也很自由，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被诅咒，也不会因为爱人的离去濒临崩溃。
    当伊登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心却违背了他的理智，开始疯狂地思念起她，她的笑容，她的香味，她微凉的体温……
    他闭上眼睛，细细嗅着海风的味道。她身上总是带着这样一股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咸味，但是辽远、广阔、神秘、自由，就如同这片海洋给人的感觉。
    今天的风与往日的不太一样，更甜一些，更香一些，比起海风，更像是陆苍苍本身的味道。
    这次的幻觉真实多了……伊登苦笑着，却又不禁屏住了呼吸，希望这个幻觉存在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伊登，一上岸就见到你好开心。”幻觉开始侵袭伊登的耳朵，接着是身体。他感觉到了她凉凉的体温，她伸出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像是只撒娇的小猫一样在他的胸口轻轻磨蹭着脸颊，“你有没有想我呀？”
    “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很想你。”他这样回答，却不敢回抱怀里那个娇软的身躯。每次都是这样，当他触碰到她的时候，幻觉就会结束了。
    “你干嘛一直闭着眼睛？这样很不礼貌哦，我跟你讲。”幻影气鼓鼓地说道。
    “你保证不会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消失吗？”
    “我干嘛要消失？”
    伊登依然没有睁开眼睛，用开玩笑的语调说道：“怕被我抢回城堡，永远地囚禁在我的身边。”
    “你有点奇怪，我离开很久了吗？”幻影抬手摸上伊登的额头。
    额头所感受到的柔软和湿润让伊登产生出了一种荒谬的真实感。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陆苍苍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无比清晰地映入了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他颤抖着伸出手，双手捧住那张美丽的脸庞，不可置信地轻声道：“苍苍？”
    她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满是困惑，因为他这一系列令人费解的言行。
    “你的头发怎么了？”伊登注意到陆苍苍那头被狗啃过一样的齐耳短发。
    “哦，我遇到了一个老巫婆，用头发跟她交换了一样东西。”陆苍苍说着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枚没有任何装饰的金色指环，在伊登的手指上挨个比划了一下，将指环戴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举起自己的右手，向他展示自己无名指上的同款指环。“你看，这对指环叫做灵魂契约，戴着指环的两个人都可以向对方发出请求，将自己传送到对方身边，很棒吧！我可是缠着她磨了好久呢。以后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马上见到你啦。”
    “你也会思念我吗？”伊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对啊，我有那么喜欢伊登，当然会很想念你呀。”陆苍苍抬手比划了一个很多很多的手势。
    “苍苍……”
    “嗯？”陆苍苍发现伊登的眼睛中居然泛起了一层晶莹的泪意，她有些慌了，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是我错了。”他抬手掩住她还想要继续问的嘴唇，隔着手掌亲吻了她。“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