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被请出来时还一脸懵懂,他起初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他,只以为青天白日遇到恶霸了,可恶霸捉他一个男的干嘛,后来到了殷家才知道是因为他姐。
殷家简直太霸道了,强取豪夺,若是他有机会一定告到知县老爷那里去。
还有那个什么自称是他姐夫的殷二爷,想和他讨近乎,没门!
叶盛目光扫了一圈众人,气鼓鼓地对着殷凤亭喝道:“你有本事就放了我,我姐姐是不会给你做妾的!”
满堂皆静。
殷大人一脸尴尬地看向时大人,“都是犬子无状拘了这位小公子回来,眼下人没事了,大人尽管领回去就是。”
“爹!”殷凤亭急了,叶盛是他要挟叶茂的砝码,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又给送回去?那他不是白担了名声还挨一通骂?
“怎么着,你还想囚着人不成?你还真当咱们家是知县衙门?!”殷大人气得咬牙,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水便想向殷凤亭扔去,他怎么生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
“你敢?!”殷夫人把脸一横挡在了殷凤亭跟前,她儿子哪里错了,既然要纳了叶茂进门做妾,她弟弟自然也是沾亲带故的,虽然殷夫人一点也不想认这门亲事,但殷凤亭请了叶盛进府还犯法了不成,殷大人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劲道殷夫人就理解不了了。
趁着殷家人自己内讧的时候,时夫人将叶盛招到了眼前来,“你就是叶姑娘的弟弟?”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着与叶茂不怎么相像,但是眼神清明目光正直,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您是……”叶盛有些疑惑了,看情形似乎眼前的夫人和另一位大人与殷家不是一伙的,对了,大人……难不成是?
叶茂在知县衙门里办差顺利,还拿了时大人的名帖才去的西洲府,叶盛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突然间有了一个猜测,“两位难道是时大人与夫人?”他的目光在俩人身上转了转。
时大人对他和煦地点头,时夫人也笑着道:“你倒是机灵的,你姐姐跟你提过我们?”
“嗯嗯。”叶盛一激动忙不迭地点头,时大人都出现在了这里,说明他不会再被殷家关住了对不对,“姐姐说时大人和夫人都很好说话,你们是大好人!”
少年的感情激荡质朴,那清澈的眸中是对他们满满的信任和期待,时大人觉得他今日不将叶盛带离这里都对不起他叫的这一声时大人。
时大人对时夫人点了点头,时夫人才问叶盛,“好孩子,你还想不想呆在这里?”
“当然不想!”叶盛赶忙摇头,“呆在这里实非我所愿,殷家的人是强掳了我来的,我根本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叶盛说到这里还咬牙看向殷凤亭,眸中写满了愤怒,若为君子就该光明磊落,可这个人的行径完全就是小人。
想要用他来逼他姐就范,他想得美!
叶茂那暴脾气是不可能给人作妾的,叶盛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那你脸上的伤是……”时夫人走近了几分,才发现叶盛的眼角和左脸颊靠近脖颈那里有伤痕,不由中心微怒,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殷家的人也下得去手?
“这些……”叶盛捂住了脸,目光低垂表情沉痛,连嗓音都听着黯哑了几分,“这些倒是和殷家没关系,他们没碰我,这些都是我爷爷他们打的。”
叶盛是在去找老叶家人问清楚的时候被叶家人给撵出来时打的,打他的人多了,叶老太、叶二叔还有二婶,叶老太爷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却也眼睁睁地看着他挨打没有说出一句劝阻的话。
在那个时候,叶盛的心就凉到了底,他知道这叶家再没有他的亲人了。
他只有一个姐姐,所以他说什么也要护着他姐。
时夫人眼神一黯,看来叶茂果然没说错,她和叶家人的关系岂止是不好那么简单,这是仇人还差不多吧?
叶盛才是个多大点的孩子,他们叶家的人也舍得下这样的狠手?
时夫人此刻已经是母性爆棚,她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而且叶盛的年纪也只比时海大不了几岁,看那单薄瘦弱的身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老爷,我们带叶盛离开!”时夫人牵着叶盛的手看向时大人,她已经不想再去过问殷夫人母子,这母子俩的神经有些不正常,她压根不想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叶盛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手,他不习惯被一个女性长辈这样牵着,从前也没谁这样对他啊。
他娘都死了好几年了,那个时候他还小不知事,但现在也是个小小男子汉了,叶盛有些别扭,却也知道时夫人是为了他好,心里暂时忍了忍。
“好,我们走!”时大人也站了起来,他们夫妻再在这里和殷家人掰扯也没什么意思,他们已经看出殷家的态度了。
殷大人想当和事佬息事宁人,也是卖他一个面子,但殷夫人和殷凤亭显然不这样认为,还以为是他拿官职压迫他们,扭着一根筋都要和他作对呢。
“不行!”殷凤亭正被殷大人训得头痛,此刻见时夫人要拉叶盛离开他一个箭步就蹿了出来挡在了时夫人跟叶盛跟前。
叶盛怒止而视。
时夫人却是不急不慢地看向了时大人,“老爷,有人想要私自拘了良民在家,这事你该不该管上一管。”
“管,当然要管。”时大人踏前一步给时夫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夫妻今日既然敢来这里,自然也就有与殷家决裂的准备,实际上两家人的关系也没多好,殷家捧着他们的丹书铁卷就是,只能看看又不能当饭吃,时大人也靠不着他们。
“时大人,您……”殷大人也急了,他是想把一切当作家事料理了,也就是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说话嘛,绝对不想看到此刻的剑拔弩张,这个逆子,难道还真要和时大人对着干不成?
时大人是什么身份,就连他都要伏低作小,这个逆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凤楼,还不拉住你弟弟,时大人跟前也敢放肆?!”殷大人给殷凤楼使眼色,若说家里还有谁是清醒的那就只有殷凤楼的,这个大儿子是不会跟着他们母子俩一块闹腾的。
殷凤楼也觉得这场闹剧没对,明明他们家占理,若是殷凤亭再胡搅蛮缠下去得罪了时大人,说不定他们就要被打成过错方了,到时候讨价还价都没这个理,他刚想去劝,殷夫人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看向时夫人,“这位……叶小公子可以离开,那也是咱们送他离开,时夫人若是这样就把他带走,别人还真以为是咱们殷家强拘了他,这恐怕不太好吧!”
殷夫人面色深深,她的面相看起来本就有几分凶像,此刻皱眉的模样更是将这份凶恶演绎到了极致,时夫人看了她一眼便嫌恶地移开了目光,“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道?掩耳盗铃也不过如此吧!”
时夫人的轻描淡写却无疑是最深的嘲讽,时夫人都不想去看殷夫人那张脸。
原来真是有长相凶恶这一回事的,至少好看的人要赏心悦目得多,她没得让自己的眼睛受罪。
“你还在闹什么?!”殷大人此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虽然平日里在家怕妻子,但如今在自己上峰面前他还是生出了几分男子气概,上前一把便握住了殷夫人的手,瞪她一眼道:“时大人他们带人走是正理,你若再胡搅蛮缠当心我……”
“当心你什么?!”殷夫人眉毛一拧反瞪了回去,今儿个是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连老殷这个锯嘴的闷葫芦都敢出来挑衅她了?
“爹,娘,你们少说一句!”殷凤楼到底看不下去了出来劝架,再这样吵下去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他又去拉殷凤亭,这小子还一脸不服管教的模样,被他狠狠一瞪,“眼下让时大人他们把人带走,你图的又不是她弟弟,叶茂还想不想要了?”
殷凤亭是压低了嗓音告诫的殷凤亭,但听在他的耳朵里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是啊,他的主要目的是在叶茂,如今在这里和时大人他们拗什么拗?
若是说殷凤亭最听谁的话,不是他爹妈倒是这个大哥,为什么啊,因为他大哥有本事。
看殷大人如今做官的模样,只怕是没几年了,他们这一辈份里也没做官的,殷家的官途至此结束,但商途总有发展,还有他们的下一代呢,这可全看他大哥有没有本事了。
殷凤亭觉得他是没有指望的,当个二世祖吃喝玩乐一辈子就是他的目标,只要殷家不倒,他永远是天之娇子。
“夫人,咱们走!”时大人摇了摇头,看着殷家人这乌烟瘴气的模样他都不想再过问,俗话说妻贤夫祸少,可看殷夫人这模样比天皇老子都要横,他可再不想和这样的人家打交道。
“好。”时夫人点了点头,牵着叶盛的手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
殷家人还要那里僵持着,直到人走没影了才纷纷松了口气。
其实殷夫人也是不想和时大人对着干的,那是本县的县太爷父母官啊,得罪了时大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她脑门子又没抽,可理智是那么一回事,气性上来了什么都挡不住。
眼下时大人夫妻一走,殷夫人才像泄气的皮球一下就软在了椅子上。
殷大人摇了摇头,叹声连连,“都怪我平日里把你们惯得,如今都敢跟时大人对着干了,你们也不想想得罪了时大人我能好吗?我不好了你们还能好?”
殷大人捶胸顿足,他知道自己是没本事只能在县衙里熬着,但至少熬得有价值啊,他们家的盐引握在手中不是一直没断过吗?真要是得罪了上面的人,等着他什么时候不做官了,这盐引一回收看他们家还有什么傲人的资本。
以前能和皇商沾着边,今后恐怕也只能做个豪绅富商了。
“这……我这不是气性上来了嘛,一时没忍住。”殷夫人拿帕子掩了口鼻,她是被时夫人不屑和嘲讽的目光给刺激住了,京城里来的贵妇就可以看不起他们地方上的妇人?
殷夫人还偏偏不信这个理。
谁不知道那两年时夫人的儿子瘦得就跟猴子似的,眼看着这样下去也活不长,得意什么?
殷夫人有两个儿子傍身,自觉不该和时夫人一般见识,心情也缓缓平复了下来。
可再平复又怎么用,该吵的架也吵了该怼的人也怼了,就算殷夫人心里后悔,嘴上却是没半点认输的模样。
殷大人看了直摇头,没办法,殷家这辈子看来就只能这样了。
“逆子,给我滚过来!”殷大人有火没处发去,看殷凤亭嗫嗫地站在不远处,一杯茶盏就向他扔了过去。
哐当!
上好的甜白瓷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
“还不过去!”殷凤楼推了殷凤亭一下,父亲性子一直温和大家都以为他是没有脾气的,不想今日却发如此大的火气,看来把老实人逼急了也会跳墙的。
“爹!”殷凤亭最终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又避开了碎裂的瓷片才跪在了殷大人跟前,仰头看他。
他也没有想过叶茂竟然有时大人夫妻作为靠山,她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姑吗?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以至于他眼下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什么叶茂的亲事,去和他们家退了。”殷大人有些头痛地抚额,他可不管叶家人是同意没同意,如今时大人站出来说不赞成这门亲事,时夫人也说人家姑娘根本不知道这事,就是知道了也是绝对不会给人作妾的,他们这样就是强人所难。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偏偏时大人出面了,这个面子他们能不给?
“爹,我不退!”殷凤亭梗着脖子拒绝,他就喜欢叶茂,看这姑娘第一眼的时候就勾了他的魂,如今好不容易定下了,他手里还握着婚书契约,凭什么要退?
“你退不退?!”殷大人气得火冒三丈,殷凤亭从小就性子桀骜他也没怎么管过他,想着在小事上能过就过了,可这等事能是小事吗?
殷大人四处打转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狠狠给殷凤亭几下,这个逆子从小到大就没让他安心过,这次他不好好教训殷凤亭,这小子就不知道听话两个字该怎么写。
“爹,给您!”殷凤楼不声不响地递了一把鸡毛掸子给殷大人,殷大人这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鸡毛掸子在手抽得殷凤亭哇哇直叫。
“大哥,你好恨的心啊!”殷凤亭一边叫着一边跑,还不敢跑快了怕摔着累着老父亲,他这个做儿子的容易吗?
“凤楼,你怎么能让你爹打你弟弟?!”殷夫人也看得着急,她想上去劝吧,偏偏殷凤楼还要拉着她,口中漠然道:“娘,就该让凤亭长长脑子,什么人该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他心里没点数?”
叶茂那小模样看着就是不好惹的,眼尖嘴利,殷凤楼总想起在西洲府商会的时候这丫头把他们兄弟俩都怼得顿口无言,那个狠厉劲不输男子啊!
这样的姑娘是令人着迷的,她就像一把燃烧着的野火,殷凤亭就算全身都被焚烧了也忍不住要投向火堆!
他这只是让殷凤亭清醒一些,有些东西远远比女人更重要!
“什么不该招惹?那小狐狸精也不知道使什么迷幻术把时大人他们给迷住了,时夫人这是引狼入室,今后有得她后悔的!”殷夫人最恨叶茂,当初她就觉得这女子妖里妖气地不能招进门来,可奈不住殷凤亭喜欢啊,求她求了好久又是跪地磕头又是赌咒发誓,殷夫人都要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这不亲事一定就乖乖地跟着他大哥去西洲府商会办事。
殷夫人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却没想到是祸根的深埋。
殷凤楼不想和殷夫人争论,男人的目光不可能只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他想得更长远更多。
“你退不退,退不退?!”殷大人的抽打还在继续,似乎殷凤亭不低这个头他就不会停。
“不,死也不退,我就是喜欢她,就是要娶她!”殷凤亭也横了心,为什么不要他娶叶茂,让他退了柳家的亲事都行,叶茂必须是他的。
想着那个像小辣椒一样的女子他就无法释怀,就算她是一朵恣意生长的野玫瑰,他也要让她在他的怀里生根发芽!
砰!
殷凤亭摔了一跤绊倒了一个方几,几上的冰裂纹花瓶跌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哐当一声碎了。
殷凤亭顶着鲜血淋漓的脑袋抬头,对着殷大人咧嘴一笑,“爹,我就要她,谁也不要……”说着双眼一黑就这样昏死过去。
殷大人也傻眼了,手上的鸡毛掸子滑落在地。
“你个死老头子,你要打死你儿子啦!”殷夫人哀嚎一声扑了上去,一把将殷大人给推开,看着殷凤亭一头的血她也是白眼一番晕死了过去。
殷家一阵人仰马翻。
时大人与时夫人却是顺利地带着叶盛出了殷家的门,他们也没想过会要不回人,只要这孩子在殷家就一定能出得去,殷家虽然跋扈,可明目张胆犯法的事还是不敢做的。
“多谢时大人,夫人!”出了殷家的门叶盛总算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拱手道:“等我姐姐回来我再和她一起来向两位道谢。”
叶盛毕竟是读过书的,礼貌规矩都懂,他也是从心底里感谢时大人夫妻,在他危难无助的时候是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动?
“你姐姐?”时夫人挑了挑眉,“你姐姐已经回安县了,你不知道?”
想来是叶盛被抓了后叶茂还不知道消息,他们不也是当天夜里才听沈越说的,沈越这急急赶来和他们说了一通也没记得知会叶茂一声,恐怕也是不知道她住在县城的客栈里吧。
不过这也好,如今叶盛已经平安无事,叶茂也能少了这一通担忧。
时夫人是这样想,又哪里会知道夜里叶茂已经和沈越往殷家走了一趟来探视过叶盛了呢?
“我姐姐在县城里。”叶盛一脸惊讶,旋即急切道:“夫人,您可知道我姐姐在哪里?”
时大人太过威严又是本县的父母官,该是学子们敬佩仰望的对象,叶盛还不怎么敢和他说话,自然愿意和对他亲切的时夫人交谈,在时夫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母性的光辉。
“知道她在哪里,不过你还是先随我回府,到时候我让人去请你姐姐过来。”时夫人笑着看向叶盛,这两姐弟性子都好,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欣赏他们的,不畏强权低头,不贪图富贵,这样的品质放在寻常人家已经是难能可贵。
叶茂住在县城客栈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暴露,万一殷家有什么动向呢?
时夫人又看了时大人一眼,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叶茂接到府里来住,这样更安全一些?
虽然他们已经在殷家人跟前表明了立场和态度,可看那模样殷夫人不想低头妥协,殷凤亭又不想放弃,这还真有些难办,毕竟他们手里还捏着婚书契约,若是真要强硬着来,也的确是殷家人占理。
如今还只能等着沈越那里的消息,或许他能找到更多谈判的筹码,到时候殷家就不得不退步了。
“夫人看我作甚,你做什么为夫都支持的。”时大人给了时夫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当说到把叶茂请到家里来见叶盛时,时大人就明白了时夫人的用意,她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也是多有不便,这安全就是一个问题。
昨儿个殷家还没反应过来,但今日他们都将叶盛给接走了,万一他们循着迹来找叶茂,到时候叶茂被找到了她孤身一人面对他们可没什么办法。
若是叶茂真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可也没脸再见沈越。
“好。”时夫人点头,温柔一笑。
一旁的叶盛倒是看得糊里糊涂的,这是时大人和时夫人打了个哑谜吗,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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